當下便吩咐:“這些拿去熱一熱,看看能不能給小姐送過去,不過可別說是從我這裡拿走,隻說是廚房送過去就是了。”
那僕婦看了下香嫵,點頭說:“是。”
稍後,螃蟹送出去了,那僕婦又伺候著香嫵用了熱棗茶,棗茶裡還加了一點參片來暖身子,香嫵喝得臉上微微滲出汗來,通體舒暢。
當下恰好無事,便隨意問起來那僕婦,知道僕婦叫秋娘,早年竟然也讀過書,後來嫁了一個秀才,秀才出事沒了,她為了葬自己男人,才賣身過來為奴。
香嫵看她說話倒還算親切,做事也規矩,倒是喜歡,有心和她多說幾句,又想著人家可能反而覺得奇怪,也就罷了。
畢竟自己在人家眼裡是“貴人”,而不是“丫鬟”,自己就算打心眼裡還認為自己是個丫鬟,也得努力撐住場面。
過了片刻,就有僕婦上來回稟,卻是道:“已經把那些螃蟹送過去給小姐了,沒提是姑娘這裡送,小姐倒是喜歡得緊,正準備招待幾個客人。”
香嫵聽著,總算松了口氣。
她雖然不喜小姐,可人家到底是大小姐,自己隻是一個丫鬟。自己雖然憑著伺候了侯爺得了些寵愛,能吃這金貴之物,但自己心裡多少不安,現在能把一些螃蟹分給小姐吃,且不讓她知道免得她不好受,自己多少心安了。
她自是不知道,就在霍迎雲那裡,得了那些螃蟹,心中喜歡,當即招待幾個朋友,倒是面上很是風光。
但是霍迎雲也不是那吃素,便暗地裡讓人打聽,知道這螃蟹竟然是那個“貴客”吩咐廚房,讓廚房給自己,當下心裡自然起了波瀾。
恰好這個時候,楚潭紅幾個都在誇這螃蟹鮮美,說定遠侯府果然和別處不同,如今這個季節能吃到這個螃蟹,可是稀罕。
霍迎雲面上有光,想起那住在竹樓中“貴客”,倒是沒那麼不喜歡了。
她心想,這人如果真是自己父親以後“續弦”,她倒是可以考慮下,看上去對方還算會做事,對自己也不錯。
到時候好生拉攏一下,再趁機把自己婚事和這位“續弦”提了,沒準對自己反而有益無害呢。
這麼一盤算,她都開始想著,也許她應該想辦法和這位“貴客”搞好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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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一沉吟,恰好自己帶著一把繡扇,那繡扇還是去年讓香嫵給繡,繡時候頗用了一些功夫,上面山水詩文都清雅精致,見到人都說好,她不舍得經常用,隻是偶爾拿出來看看,這次出來遊玩,因為要見楚潭雲,才特意拿出來了。
她是想著,若是送個別什麼金銀首飾,人家未必就看得上,畢竟燕京城來,什麼眼界沒有,送不好反而惹人笑話,倒是不如……幹脆把這個送給這位“燕京城貴客”吧?
這種東西,燕京城裡也未必就有了。
至於自己想要,可以再讓香嫵繡,大不了多花一些功夫嘛。
霍迎雲當即蘭若將這繡扇用巾帕抱好了,囑咐她送過去給那位“燕京城貴客”。
蘭若領了命,自然是過去,到了竹園前,先請人通稟了。
那家丁知道,伸手不打笑臉人,自然是上樓告訴了香嫵。
香嫵一聽,小姐竟然給自己送禮?真是意外又覺荒謬,這是怎麼也想不到!
之後俯在那窗棂處一看,派來人竟然是蘭若,更加覺得想不到。
她思忖片刻,想著如果不收這禮,隻怕是小姐回去更加惱怒了,認為自己看不起她,隻能先收下,等侯爺回來,和侯爺說說,再做計較了。
當下便命人接了過來,誰知道等到僕婦拿上來後,她吃驚又好笑。
竟然是自己繡那繡扇!
她可是記得這繡扇,當初是小姐提要求,要她這樣那樣,好生費了一番功夫,熬了不知道多少燈油才繡好,繡好後就被小姐拿過去了。
萬萬沒想到,這東西竟然陰差陽錯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香嫵感慨之餘,又覺得荒謬,不過看著自己昔日親手做下繡扇,到底是不舍得,想著這東西竟然能重新回到自己手中,也合該是自己,自己就幹脆留著吧!
她不知道是,蘭若將那繡扇送了後,回去稟報了霍迎雲,霍迎雲自然是欣慰,覺得自己“幹成了一樁大事”,為此還賞了蘭若,把蘭若高興得倒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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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嫵是打算著侯爺回來如何如何和侯爺提起這件事,誰知道接下來兩日,根本不見侯爺蹤跡,就連白簡都不見了,她也沒法,隻好繼續住在竹樓上,好在每日山珍海味不斷,更有燕窩吃著,香嫵也是樂不思蜀。
唯一不好是竹園外住著小姐,讓她不敢隨意走動,隻能偶爾間在竹園內走動散步。
如此過了兩日,總算霍迎雲打道回府,離開了,香嫵才算松了口氣,正想著可以到處走走看看,誰知白簡和朱衣帶著侍衛轎夫過來了,說是奉侯爺命令,接她回府。
香嫵聽了這個,不免有些疑惑,回府,是繼續回去小姐身邊當丫鬟,還是留在侯爺身邊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白簡,白簡卻面無表情,很嚴肅樣子。
香嫵軟軟地喚道:“白簡姐姐……”
白簡眼睛看著別處,仿佛沒聽到香嫵喚她。
香嫵納悶,心想白簡姐姐怎麼不理我,難道是我得罪了她?
白簡自然看到了香嫵疑惑,不過她瞥了一眼旁邊朱衣和侍衛,繃著臉,端起來,依然做面無表情狀。
香嫵更加不解,但是也聽話地上了馬車。
馬車行到了一半,前面有郊外進城馬車壞了,擋住了路,於是香嫵馬車也隻好停下來了。
朱衣便過去查看怎麼回事。
這個時候,香嫵就聽到有人喚道:“香嫵姑娘——”
香嫵疑惑,左右看,隻看到白簡在馬車旁,但馬車一臉嚴肅目不斜視,不像是在叫她。
她更加不明白了,隻好前後看。
正看著,又聽到一聲“香嫵姑娘”。
這下子香嫵確定了,就是這位連看都不看自己白簡姑娘發出聲音。
香嫵簡直是無法明白了:“白簡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臉看著前方面無表情,嘴巴卻在和自己說話,怎麼如此奇怪?
白簡其實也急。
她著急和香嫵解釋明白她誤會。
可恨是,朱衣卻奉命監視她,不讓她和香嫵多說話。
她又不願意和朱衣解釋自己和香嫵後來那麼一串誤會,她隻能這樣了。
白簡:“香嫵姑娘,我現在和你說,你要仔細聽。”
香嫵趕緊點頭:“白簡姐姐,你有什麼說盡管說。”
白簡:“首先,你不要看我,你要假裝不理我。”
香嫵:“喔?”
好吧,她趕緊目視別處,假裝沒看白簡,但是耳朵卻越發支稜起來。
白簡姐姐為什麼鬼鬼祟祟,是要和她說什麼大事嗎?難道,是事關侯爺?不然不至於如此啊!
白簡深吸口氣,壓低了聲音快速地道:“香嫵姑娘,你一定要聽清楚,我是伺候在侯爺身邊,但是——”
然而,不幸事情發生了。
她說到“但是”時候,朱衣回來了。
朱衣用懷疑目光審視著白簡。
白簡回瞪。
朱衣挑眉,用探究眼神打量著白簡。
白簡深吸口氣,重新端起她面無表情樣子。
香嫵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白簡繼續說後面話,她看了一眼朱衣,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後,她心想,白簡姑娘話可能是“雖然我是伺候在侯爺身邊,但是我絕對不想和你爭什麼,我們可以繼續當好姐妹”。
香嫵有些感動地想,白簡姐姐果然是一個好姐姐。
她暗下決心,回頭一定要告訴白簡姐姐,她也是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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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中後,香嫵並沒有被送回去小姐院子裡,而是直接被安置在了一處院落,這院落就在侯爺所住正房一側,而且院落裡還有一個小門,可以打開後直接過去侯爺那裡。
香嫵對此心花怒放,她滿意得不行了。
自己單獨有一個院落,而不是伺候在侯爺身邊,這比她之前所想象好太多了!
等她安頓下來後才發現,竟然還有丫鬟僕人伺候著,丫鬟是兩個小,怯生生地過來,讓她給取名字,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給丫鬟取名字,她覺得自己還是丫鬟呢!
不過好在,香嫵很快冷靜下來。
她想到往日自己小姐都是怎麼幹,也就擺出樣子,想了想,給兩個小丫鬟取名了,取是月白和霞紅,這是韻書上現成詞兒,香嫵覺得自己取這樣名字,應該不至於跌了份。
月白和霞紅兩個丫鬟聽到這新名字,自然也是喜歡,都忙上前說謝姑娘賞名字。
一時又有一個四個僕婦上前來拜見,為首一個卻是秋娘。
香嫵這才知道,原來這幾個僕婦也要跟著自己在這院子裡伺候,當下越發喜歡了,特別是秋娘,她往日說話,覺得秋娘辦事妥當靠譜,如今能留自己身邊幫著自己,自己自然是放心。
很快這四個僕婦兩個丫鬟都紛紛安頓下來,過來香嫵跟前伺候,又開始收拾院落,忙得不亦樂乎。
香嫵坐在那窗棂前,看著這院落,這處院落竟然歸自己住了,而這前後忙碌奴僕丫鬟,竟然都張口叫自己姑娘,對自己規規矩矩。
這對她來說,是從來想不到,幾乎是一步登天般。
香嫵就這麼偎依在窗棂外邊,看著這院子,院子裡有一棵老棗樹,如今已經冒出了星星點點小白花,有結出來米粒大小果子,眼看著下個月就能吃棗了吧?到時候可以摘下來一下,做成醉棗兒給侯爺吃,沒準侯爺喜歡呢?
她抿著唇想,現在自己過上好日子,全靠侯爺,侯爺喜歡,她就能過更好日子,所以得拼命地討好侯爺才行。
一時又記起來自己繡那個繡嚢,當時因為出來得匆忙,根本沒來得及拿,繡嚢就留在了小姐那邊房中,她開始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取回來?
還有自己一些衣裙,以及侯爺賞給自己金镯子珠花,那些必須拿回來。
可自己現在方便回去嗎?
香嫵想著問問白簡或者朱衣,誰知道這兩位根本不見人影,根本尋不著其他人問,至於身邊這幾位丫鬟僕婦,那更是茫然不知,都是一切聽她這位“香嫵姑娘”。
香嫵看著她們茫然樣子,頓時意識到,她不是以前那個處處聽人話小丫鬟了,她是一個院子“主子”。
盡管出了這個院子,自己過去侯爺那裡伺候,依然身份低下,隻是一個陪床丫鬟,但至少在這個院子裡,她是主子了。
香嫵隻好安分下來,想著等侯爺過來,或者白簡過來,到時候好歹問問。
誰知道過了兩日,好吃好喝好穿好燕窩,日日舒坦,簡直仿佛養豬一般,唯一不好是沒見侯爺也沒見白簡,甚至連朱衣都沒個人影。
香嫵就有些坐不住了,她從小窮困,被養父母收養時候日日幹活,後來到了侯府,也是幹活命,伺候人命,現在這麼被人伺候著什麼都不幹,她覺得自己快要闲壞了。
一時想起來自己那些珠花和金镯子,不由心痛至極,怎麼也不能就這麼扔了。
當下略一沉吟,換了一身尋常不起眼衣裙,也沒帶丫鬟僕婦,自己出去。
一路上,倒是也沒見什麼人,她順利地過去了小姐院子外面。
正想著該怎麼進去,或者該怎麼說自己處境,畢竟她招呼也沒打,就這麼離開這裡一些日子,大家遇到她難免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