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領著盲父,走一段,便在一桌客人前停下,問問要不要編花小草,零零散散賣出去幾個,父女倆便上了二樓。
一個接一個的雅間問,來到謝堯臣雅間外,那姑娘睜著大眼睛向門口站著的辰安問道:“大哥哥,買一個編花小草嗎?帶回去給家裡的弟弟妹妹玩兒。”
說著,小女孩舉起父親身上掛著的那些編花小草,辰安拿起來看了兩眼。
盲父感覺到身上東西動了,忙摸索著想要拿起更多給客人看,卻不慎摸到了辰安的手。
辰安蹙眉,放下手裡那些東西,不耐煩的擺擺手:“去去去,找些年紀小的去。”
小女孩面露失落,帶著盲父去往下一個雅間。
辰安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關上門進了雅間裡面。一進門,辰安便彎腰,將手裡一個小拇指大小的竹筒呈給謝堯臣。
謝堯臣將手裡那把瓜子撂回盤子裡,眼睛還看著底下說書的,緩緩嚼著嘴裡沒吃完的東西,伸手將辰安手裡的東西接了過來,隨後慢悠悠的將其打開。
待裡頭的紙張取出來,他方才不徐不慢的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字條,看罷後,他將字條遞還給辰安:“帶回去燒了。”
辰安應下,謝堯臣接著抓起瓜子,邊嗑邊看說書,口中卻對辰安道:“建康府放印子錢那些人查到了些眉目,背後和他們來往的有一個重要人物,就在京城裡,但是他們查不到是誰。”
辰安蹙眉道:“這波人王爺您查了許久,若是找到這個人,是不是便能牽出真正的幕後主使?”
謝堯臣依舊垂著眼皮看著樓下那說書的,對辰安道:“不好說,但肯定得慢慢摸明白。”
前世印子錢這樁事,當真是扒了他一層皮。
他就想不明白了,做了這麼些年紈绔,父皇如今也瞧不上他,怎麼一個個的還不肯放過他?
人呢,就是貪心不足,有了一個果子,就想要一棵樹,有了一棵樹,又想要一片林子。無數人為了得到那片林子,恨不能削尖腦袋,可惜到頭來,人人都忘了,最開始想要的,隻是一個果子。
但好在他腦子清醒,他就想要個果子,並且認準了,隻要那一個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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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別人就要視他為敵,他能怎麼辦?謝堯臣嘖了一聲,對辰安道:“吩咐京裡所有在暗處的人,便是將京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把那個人找出來。”
辰安行禮應下,領命而去,謝堯臣繼續沉浸在說書人精彩的話本裡。
而宋尋月這面,星兒約莫一刻鍾後回來,進屋後,星兒關好門,對宋尋月道:“小姐,鍾大哥說,那林穗穗前日出去買菜,碰上個男人,那男人追了林穗穗幾條街,林穗穗方才甩掉他,餘下的兩天,她都沒有出門,連家裡沒什麼菜了,都不出去買。鍾大哥本以為她是遇上的是個登徒子,隻想去給他個教訓,沒放在心上。可等鍾大哥到了,方才發覺,那個追林穗穗的男子,居然蹲在林穗穗甩掉他的那條街上等。鍾大哥便沒輕舉妄動,而是安排了個兄弟盯著,結果您猜怎麼著?那男人就在那地方,足足等了三日,到現在還在呢。”
“哦?”宋尋月聞言眸色一閃,看向星兒:“還有這種事?”
林穗穗在宮中為奴為婢多年,為何會認識宮外的人?而且她說她已無親眷,那宮外這個人,跟她是什麼關系?
有意思,宋尋月漆黑的眼眸在眼眶中提溜一轉,唇邊露出些玩味的笑意。
她轉頭看向星兒:“你去告訴鍾年,查清那男子的來歷。尤其要查明白,他為什麼要追林穗穗,他們是什麼關系。”
星兒應下,即刻去通知鍾年。
宋尋月端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從賀家的事上來看,謝堯臣人還可以,能講道理。
如今瞧著,謝堯臣並非不是不能商量的人。
可麻煩就麻煩在,這事兒沒法兒和謝堯臣去開誠布公。
畢竟她得知林穗穗有問題的途徑,是重生。重生一事絕不能提!她總不能告訴他,她是因為前世見過林穗穗是皇後身邊的人,所以才查的吧,這誰信?
這事兒還得她自己來,總之先查,先將林穗穗查清再說。鍾年得了宋尋月的吩咐後,著手便開始調查那個男人。
兩三個時辰後,寄春帶著兩個婢女空手回來,進屋行禮道:“見過王妃娘娘。”
宋尋月打量他們一圈,不解道:“買的料子呢?”
寄春笑意有些神秘道:“娘娘再耐心等兩日,兩日後有個大驚喜。”雲錦宮裡正在調,兩日後就會給王妃送來。
宋尋月心間不禁起了好奇:“什麼大驚喜?”
寄春道:“那肯定不能告訴王妃娘娘,娘娘您坐,你要的鳥哨的書,奴婢倒是給您買來啦。”
說著取出一本書遞給宋尋月,宋尋月接過一看,正是一本教授鳥哨技藝的書,宋尋月心頭歡喜,跟寄春道了謝,便有滋有味的看了起來。
餘下的幾日,宋尋月就躲在屋裡跟著書本練鳥哨,還別說,這玩意兒真的需要點兒功夫才能吹好,像極了嗩吶那出百鳥朝鳳,氣息和口型都得控制的極好。
而謝堯臣,從瓦肆聽書回來後,就感覺這幾日有些無聊,總會想起那晚和宋尋月在一起時的熱鬧。可他絕對不會去找宋尋月的!
唯獨叫他比較奇怪的是,雲錦她還沒收到嗎?三年份例的雲錦,不值得她挪動貴步,來他院裡道聲謝?
就這樣,日子在宋尋月的快樂,和謝堯臣的不太爽快中,過了兩日。
算起來,跟著林穗穗的那個男人,在那條街上,等林穗穗總共等了五日,始終不見人,方才神色失落的離開,去了一家酒樓喝酒。
而鍾年就是趁這個時候,趁虛而入,大手腳的請他喝酒吃肉,與其一見如故,雖沒問出林穗穗的身份,但趁其喝醉,終歸是問到了一些有用的線索。
得到線索的是夜裡寅時,還在同那人喝酒,鍾年幹脆未睡,第二天一早,便直奔王府。
第38章
王爺:就很氣啊!
宋尋月如今是早上是越睡越晚, 鍾年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人都凍透了, 才等到星兒出來。
在王府後門等了許久的鍾年見星兒出來, 長長松了口氣,將得到的線索告知星兒,便即刻返回,心中暗下決心, 以後再來這麼早他名字倒著寫。
星兒收了消息後, 便緊著去找宋尋月, 宋尋月剛起沒多久, 這才剛梳妝停當, 坐下準備用早膳。
星兒疾步進來,掃了一眼屋裡伺候的婢女,對宋尋月低聲道:“小姐, 有要緊事。”
宋尋月會意, 屏退一眾婢女, 待關上門屋裡靜下來,問道:“怎麼說?那個男人和林穗穗什麼關系?”
星兒蹙眉道:“沒問出是什麼關系,鍾大哥說,即便那男的醉酒,也沒說出林穗穗,所以不知他們二人是不是有關系。隻是他喝到迷糊時, 說了另一樁事。”
宋尋月滿眼好奇:“什麼事?”
星兒道:“那男人自稱韓書瑋, 與鍾大哥喝酒喝上頭後, 便倒起了苦水。他說他打小有個青梅, 可後來因故分開, 好不容易才找到青梅的下落, 方知青梅已經去了大戶人家做婢女,過年青梅回來探親的時候,才能見上那麼一兩面。他們二人情投意合,兩家長輩也同意,算是默許了這門親事,就等青梅不再去大戶人家做婢女之後,回家成親。”
宋尋月心下有疑,這青梅不會就是林穗穗吧,緊著問道:“然後呢?”
星兒道:“鍾大哥說,話及此處,那韓書瑋一個二十來歲的大男人,竟是握著酒杯哭了起來。說本來一切都說的好好的,怎知沒過多久,她那青梅的父母,又給她生了個弟弟,為了能給弟弟以後更好的生活,青梅家裡的意思是,讓青梅留在那大戶人家,做個妾室,多往家裡送些錢財。”
“那韓書瑋越說越激動,跟鍾大哥大倒苦水。說他青梅前頭還有個兄長,做婢女這些年所得的月例和賞賜,全部填補了兄長,給兄長娶上了媳婦。本想著苦盡甘來,能好好嫁人過自己日子了,怎料到爹娘又生了個弟弟。這韓書瑋哪兒能受得了,便想著等青梅回來,同她好好聊聊,若實在委屈,他便想著帶青梅離開,不再繼續為了家裡,在外頭當牛做馬。可結果您猜怎麼著?”
宋尋月聽得入迷,好奇道:“怎麼著?”
星兒面露惋惜,道:“他那青梅回來後,竟是不肯跟他離開,說爹娘養大她不容易,她合該幫襯家裡,哭著叫韓書瑋忘了她,說他們沒緣分。”
宋尋月聞言深吸一口氣,心頭竄上一股子火。她沒有兄弟,家中隻有她和宋瑤月兩個姑娘,可這種事,她從小到大,當真是聽了不少。別說尋常百姓人家,便是官家,為了家中男丁的前程,利用家中女兒婚事牽線的也不少呢。
宋尋月心裡悶的慌,接著問道:“然後呢?”
星兒接著道:“韓書瑋自是不願,他自言對青梅情義深重,隻要她一天沒成為他人的妻妾,他就還有機會,就要等她。可奈何後來青梅已經避著不見他了,即便過年回來探親,也不和他見面,距今已有三年。而他,為了等這位青梅,生生拖大了年紀,如今二十六了,都未娶親。”
宋尋月嘆慨道:“痴情的男人少見啊,這韓書瑋還真是個稀罕物。”
星兒不明所以的附和點頭,稀罕不稀罕的不知道,反正她沒接觸過幾個男人。星兒隻繼續對宋尋月說道:“鍾大哥就問出這些,別的什麼也沒問出來。但奴婢瞧著吧……”
“那青梅就是林穗穗,是不?”宋尋月接過話。
星兒重重點頭:“對!八成就是林穗穗,不然韓書瑋幹嘛在街上追她,還等她這麼多天。”
星兒微一挑眉,復又神色頗有些神秘的對宋尋月道:“鍾大哥說,那韓書瑋別看喝多了,隻說了自己這樁□□,他便是想打聽更多的,比如青梅在哪家做工什麼的,都會被他打岔。可惜嘴再緊有什麼用,架不住林穗穗就在咱們手裡,他也不知道鍾大哥是咱們的人,隻以為萍水相逢呢。”
宋尋月指尖在桌上輕點,神色間若有所思。如果韓書瑋口中的青梅,當真是林穗穗的話,那這林穗穗可撒了大謊,說什麼沒有親眷,這不父母兄弟齊全呢嘛?
宋尋月靜靜想了片刻,對星兒道:“去吩咐備馬車,再去準備些吃食,咱們去找看望一下林穗穗。”
星兒行禮應下,轉身出去吩咐。吩咐妥當,星兒回來,取了鬥篷過來,準備伺候宋尋月穿衣。來到宋尋月身邊,星兒道:“小姐,寄春被王爺叫走了。”
“嗯?”宋尋月正在對鏡整理鬢發,聽聞此言,看了星兒一眼,隨後站直身子,對鏡照了照,示意星兒穿衣,隨口道:“寄春管著王府許多事,王爺叫她過去許是有事要交代吧,今天不帶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