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賀府這樣的事,若是宋瑤月,定是連關心都不會關心,更遑論去查,甚至插手下藥。
但是宋尋月做了,和他之前預想的完全不同,沒有報復羞辱妹妹,就是單純的和他一樣,看不慣這種人和事。
平心而論,這件事,她做的很好。
但他也不會這麼快就給一個人下結論,在宮裡長大,他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善良與自私,寬容與報復,完全可以並存於同一顆心,還是謹慎些好。
外頭傳來巡防營將士的聲音,賀譽造成的混亂已經完全控制住,集市逐漸恢復了平靜。
但他們兩個人還出不去,隻能等辰安找來。
窗內安靜了片刻後,忽然傳來那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似是要去吃夜宵,一陣響動後,熄燈離開了屋子。
小院裡隻剩下皎潔的月色,謝堯臣看了眼那窗戶,嫌棄的白了一眼,俊逸的臉上滿是不屑。這男的不行,才這麼會兒功夫。
宋尋月已是徹底沒臉再見謝堯臣,站在原地再沒挪步。
夜愈深,愈冷。宋尋月沒了鬥篷,這會兒感覺寒氣直往身子裡鑽,手更是冰的厲害,她抬起手,搓了兩下,輕輕朝指尖哈了口氣。
謝堯臣聽見,轉頭看去,見她在輕輕搓手跺腳,才發現她鬥篷沒了。
想是剛才人群裡混亂,不小心給扯掉了。
謝堯臣問道:“冷嗎?”
宋尋月聞聲轉頭,衝他尷尬的笑笑,見他手捏著自己大氅,便以為他要脫了給自己,便道:“王爺尊貴,身子更要緊,不必管我。”
謝堯臣不屑一笑:“沒說要給你,本王也不想凍著。”
宋尋月:“……”就知道,這紈绔就喜歡玩兒下餌釣魚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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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尋月正準備怎麼懟回去,忽見謝堯臣動了,朝她走來。宋尋月不解的看著他,眼睛看他一下,又看一眼別處,委實有些無處安放。
謝堯臣在她身邊站定,衝她抬一下下巴,指了個方向:“轉過去。”
宋尋月不解,眼睛快速眨巴幾下,遲疑著轉了身子,用後背對著他。
下一瞬,謝堯臣撩開大氅,將她整個人圍進了懷裡。待他合上大氅,一股溫熱霎時便將她籠罩。
宋尋月一驚,下意識的抬眼看他,攀升的圓月落在她眼裡,如綴在夜空中一顆明亮的星。
她隻餘一個腦袋漏在謝堯臣胸口前,白皙的膚色,被他的玄色大氅襯的愈發白,看起來像極了一隻被揣在懷裡的小白貓。
謝堯臣低眉看她一眼,隨後迅速抬眼看向前方,隻道:“別多想,本王隻是不想看你被凍壞。”
本來身子就不好,別凍凍走的比前世還早。
宋尋月低眉一笑,唇邊掛上一絲淺笑,道:“多謝王爺。”
道謝後,宋尋月低頭,不再看他,也不再多言。
謝堯臣卻垂下眼來,自上而下看著她的側臉。
醉酒那晚睡在她榻上,聞過的那股淡淡的雪中春信,再次鑽入鼻息,腦海中思緒也跟著胡亂紛飛起來。
他忽地想起剛才舉著她跑路的畫面,她很輕,輕輕一下就能提起來。若是像剛才屋裡那兩人,抱著的那個花樣,肯定很容易。
此念頭閃過的一瞬間,謝堯臣連忙閉眼,眉心深蹙,迅速將這念頭趕出腦海。
他素來清楚,太子和二皇子身邊,聯系著一批貌美的女子,遍布大魏各處,專門挑合適的時機,送去各達官顯貴的身邊。
所以他在這方面,從來都是小心謹慎,絕不給任何人以可趁之機。他從不接受任何女子,枕邊更不會留人,男歡女愛的這些念頭,在確定徹底沒有威脅之前,還是碾滅的好。
如此想著,謝堯臣舔舔有些發幹的唇,喉結微動,再不去看宋尋月。
他體溫要比宋尋月高的多,在他懷裡,宋尋月很快就感覺不到一絲寒意,就是鼻子和耳朵尖凍的厲害,要不是不敢放肆,她真想連頭也埋進去。
謝堯臣和宋尋月在這裡等了許久,外頭集市漸漸都沒了動靜,他們彼此之間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隻是宋尋月發現,謝堯臣這個紈绔,有些方面卻很規矩。
比如現在,大氅的底下,他的雙臂其實是環著自己的,繞過她的身子,在她身前合上大氅,可是他的手臂和手,卻絲毫沒有碰到她。
她知道,這樣的姿勢,其實很難受,手臂得一直抬著,可他卻吭都沒有吭一聲,宋尋月心間莫名又對他多了些好感,他是尊重她的。
這人嘴是硬了些,但心還是很好的。
而且賀譽這件事上,要不是他們兩個出了岔子,他自己也會很漂亮的辦完這件事。
如此想著,宋尋月輕嘆一聲,怎麼謝堯臣這個人,腦子好用程度忽上忽下的,前世能辦出那麼蠢的事,這件事倒是辦的很好。
隻可惜她前世死的早,隻知道他謀害二皇子被皇帝厭棄,卻不知他結局如何,希望他轉危為安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牆外,忽地傳來陣陣打板的聲音,三快一慢,由遠及近。
謝堯臣一喜,低頭對宋尋月道:“辰安來了!”
第36章
(二更)其實和她在一起挺開心的。
二人面上解釋一喜, 宋尋月正欲抬腳,怎知身子剛動, 卻碰上謝堯臣環著她的手臂, 隨即一頓,抬眼看向他。
拜屋裡那二人所賜,今晚氣氛怪異的緊,謝堯臣沒來由心頭一緊, 他遲疑一瞬, 問道:“那……我松手了?”
宋尋月淺淺笑笑, 點點頭。
謝堯臣低眉, 將大氅撩開。心頭沒來由的罵自己, 直接撩開不就完了嗎?問什麼問?弄得好像他在意她似得。
謝堯臣松開宋尋月,來到牆邊,從懷中取出一個竹制鳥哨, 含在口中, 將其吹響, 一段極似鳥鳴的聲音響起。
宋尋月眼裡立時流出向往,小的時候在書裡看過,說是有種哨子,乃捕鳥人常用,通過配合不同的吹法,可以發出三十多種鳥鳴。
小時候她就很想要一個, 但是在父親和繼母手裡, 她這個小小的願望, 根本沒能實現。
不僅這個願望, 小時候她有好多想玩的東西, 皆不曾實現。幼時曾有一段時間, 她每每看著宋瑤月各種各樣新奇的玩意,便想,若她長大後,能擁有所有那些玩具,那她一定是這個世界最幸福的人。
小小一個鳥哨,牽起她幼時的願望,宋尋月心裡對謝堯臣那個鳥哨起了好奇,默默記下。不愧是謝堯臣,什麼好玩兒的東西他都有。
很快,外頭牆根就傳來腳步聲,隨即辰安壓低的聲音響起:“三爺,您在裡面嗎?”
謝堯臣回道:“在,找個梯子搭進來。”
“三爺稍等。”辰安回道。
過了會兒,外頭辰安道:“三爺,沒找到梯子,找到兩個空木箱,踩著能出來嗎?”
“能。”
謝堯臣剛應聲,便有一大木箱子,系著繩子推上牆頭,隨後被人用力一推。箱子掉下來,恰好被繩子拽住,沒有墜地,沒發出任何過大的聲響。
謝堯臣忙接住箱子,辰安放繩,箱子穩穩放在了地上。第二個箱子如法炮制,也送了進來,兩個大箱子疊加,正好夠謝堯臣翻出去。
但宋尋月怕是上不去,謝堯臣隻好看向她,伸手:“來。”
宋尋月低眉舔了下唇,心一橫,將手放進了他的掌心中,溫熱再次傳來。謝堯臣將她拉至身前,掐住她的腰,將她下半身一甩,就像進來時那樣,甩上了箱子,推著她的後背,讓她蹲上去。
宋尋月蹲穩後起身,給謝堯臣讓出位置。
謝堯臣撐住箱子一躍而上,如之前般彎腰抱住宋尋月的腿,讓她爬上了牆頭,宋尋月再次在牆頭坐下。
隻見方才的集市儼然一片狼藉,行人基本散去,隻餘巡防營的人和一些商家,在打掃收拾爛攤子,宋尋月愧疚抿唇,下次來這裡,多買點兒東西吧,算是補償。
宋尋月念頭剛落,謝堯臣也爬上了牆,二人都騎在牆上,手撐著腿中間的牆面,就這樣面對面坐著。
對於他們的身份來說,此情此景,多少有些不得體的尷尬,宋尋月笑笑道:“王爺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