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聲,宋尋月似乎聽到自己的心落下,換親這事,板上釘釘了!
屋裡其餘三人,齊齊愣住,尤其是孫氏,那臉上神色青一陣白一陣,似天橋街邊畫手打翻的色盤,格外精彩。
反倒是宋俊,頗有松口氣之感,既然王爺滿意這長女,那便與他官途無礙,不換確實也成,左右顧希文是個好孩子,瑤月跟了他,日後也不會差。
謝堯臣笑笑,指背輕掸了下自己腿面,對宋俊道:“我知二老心意,但女子清白大過天,宋大人如何再讓自己的長女嫁於他人為妻?而且……”
謝堯臣看看顧希文:“顧秀才想來接受不了,本王也做不到始亂終棄。”
說著,謝堯臣站起身。他身材高大挺拔,孫氏和宋俊的目光,也隨著他起身往上看去。
謝堯臣緩緩踱步至宋俊和孫氏面前,含著一絲淺笑,說道:“換親這樁事,將錯就錯吧。對外就說,本王本來要娶的就是大小姐,至於本王母妃,本王自會說服,宋大人和夫人不必憂心。”
宋尋月從未覺得謝堯臣聲音竟如此悅耳,伴著他渾雅的聲線,這些話一字字鑽入耳中,她這顆心算是徹底踏實了。
以她現在的處境,在家時無力自主婚事,換親後親事主導權在謝堯臣手中。就像前世一樣,她的處境,根本無法讓她主宰自己的命運。前世在顧希文身邊,有心也逃不脫,隻能逼得自己抑鬱而終,她當真厭極了這種感覺。
但是現在,謝堯臣說他本來要娶的就是她,等於就是承認她是明媒正娶的琰郡王妃,無論他們是不是真正的夫妻,這個位子,實實在在是她的了,便是謝堯臣自己,日後行事也會有些顧忌。
如今得了王妃之位,手裡又握著些產業,她可得好好經營,給自己能立足於世的本錢!
謝堯臣如玉竹骨般的手指,拽拽大氅領口,心內煩躁。一來就斷家務事,他是王爺又不是青天大老爺。進屋都沒給他脫大氅的機會,熱死了,真煩!
正欲抬腳離開,謝堯臣似又想起什麼,轉頭對宋俊道:“聽聞宋家至今未有男丁,隻有這兩個姑娘。如今與大人結親,本王便送大人兩位婢女貼身伺候。都是王府裡精心調教,若大人用著不順手,送還便是。”
孫氏聞言一怔,在謝堯臣身後,眼露震驚。因著生不出兒子,前些年宋俊沒少納妾,她周旋打發走了好些,眼看這些年宋俊熄了要兒子的心,不再想著納妾,怎麼琰郡王又送來倆?且王府的婢女,她以前的手段怕是不敢用。
失了費盡心思給女兒弄來的婚事不說,還被塞了兩個婢女給夫君,孫氏一時隻覺胸腔裡滾燙的厲害,腦子跟著陣陣眩暈。
宋俊行禮道謝,謝堯臣衝他笑笑,忽地又想起什麼,對宋俊道:“哦,對了。本王好面子,雖不會動王妃的嫁妝,但臉面上要好看。親事既換,本王給你們的聘禮也不少,二位姑娘的嫁妝,便也將錯就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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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氏一口氣直接噎在嗓子眼裡,憋得她一張臉通紅。
那是她費盡心機十幾年攢下的積蓄!是她全部的心血!多少自己舍不得用的東西添進了女兒嫁妝裡,竟是這般留在了王府?便宜了宋尋月?
孫氏已然控制不住表情,臉上肌肉都跟著顫,她那雙眼死死瞪著宋尋月,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
宋尋月那顧得上看孫氏,隻震驚的看向謝堯臣。她忽地想起剛才宋瑤月要嫁妝的事,猛地反應過來,剩下的嫁妝,不會全被謝堯臣扣了吧?
天呀,她昧下那些嫁妝,以為自己已經夠黑了,怎知謝堯臣居然更黑,全給昧下了!這一刀接一刀的往孫氏心窩裡捅,孫氏還能受得住嗎?
而且那些嫁妝,是不是都歸她了?
如此一想,宋尋月看向謝堯臣的眼裡,一時充滿崇拜,隻覺謝堯臣渾身上下都冒著金燦燦的光。
這哪兒是王爺?這分明是上天派來的送財童子!
謝堯臣前世可被孫氏母女坑慘了,樂見孫氏吃癟,掃了孫氏一眼,轉頭看向門口,語氣都輕快了不少,朗聲道:“王妃,走。”
說罷,謝堯臣繞過宋俊夫婦,大步朝門外走去,宋尋月馬不停蹄的跟上。
顧希文仍跪在地上,側頭看著宋尋月群青色的身影消失在門欄處,唇邊漫過一絲深切的嘲諷。
宋瑤月在院外,見謝堯臣和宋尋月並肩大步離去,心中石頭終於落地,看來換親這事,板上釘釘了!今日爹娘不叫她進去,委實叫她憂心了一把,現在好了,她終於可以安心做顧希文的妻子!
宋瑤月大喜,忙去找爹娘,怎知才走幾步,忽聽廳中父親驚呼道:“夫人!夫人!”
宋瑤月一愣,忙提裙小跑過去,隻見母親臉色青白的暈倒在父親懷裡,顧希文在一旁滿臉焦急,手足無措,宋瑤月驚呼一聲娘,隨即急不可待的撲了進去。
王府眾人一直候在院中,謝堯臣走過來,從人群中點出兩個人:“梅香、蓮香,出來。”
梅香和蓮香,兩個十七八歲的婢女,一同出列,向謝堯臣行禮:“王爺。”
謝堯臣道:“你二人留下,將回門禮交給宋大人,暫且就留在宋大人身邊伺候。”
梅香和蓮香面上不僅未有異色,甚至還有些定會將事情辦好的堅定,恭敬行禮道:“是!”
宋尋月掃了那倆婢女一眼,見她們年紀尚輕,容貌姣好,忽覺將她們留下伺候父親,委實可惜,而且前世似乎沒有這樁事。
她心頭疑惑,但沒法問。經過方才的事,謝堯臣心裡對她恐怕已經有了偏見。
或許在他眼裡,她就是個貪圖富貴,見利忘義的人。
宋尋月微微抿唇,沒關系,她本也對謝堯臣沒什麼期待。但她還是很感謝謝堯臣,今日沒有同意將親事換回。
這與她而言,已是莫大的恩情!
雖不知他為何不換,但從他開口那一刻,直到一路從廳中走出來,宋尋月心中便已做下決定。她一定要幫謝堯臣避過前世的禍端,作為他無意間幫她逆轉人生的報答!
等前世那樁事了結後,她便自寫休書呈上,就借無所出之名。和離書便算了吧,她無依無靠,有什麼資格同一位郡王談和離呢?左右她也沒想再嫁,於婚姻一事毫無期待,和離還是被休,沒有差別。
謝堯臣吩咐完梅香和蓮香後,便朝府外走去,宋尋月和王府眾人緊隨其後。
等上了馬車,謝堯臣這才發覺肚子餓,一時更加煩躁,來宋家回門一趟,連頓飯也沒吃上,真煩!
謝堯臣臉色愈發難看,窩在馬車上,手虛握成拳託著腮,直勾勾的看著窗戶,臉都託變形了,一臉不快。
宋尋月依舊挨著門邊坐下,她感覺到車裡氣氛不對,隻覺此刻的謝堯臣,跟那河豚差不離,怕是戳一下就炸。
她盡量往邊上縮,呼吸也盡量輕,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誰知怕什麼來什麼,馬車走了一陣子,謝堯臣便朝她看來,盯著她看了半晌,忽道:“你們宋家換了本王親事,本王今日還向著你說話,結果你上車就一言不發,怎麼?不想跟本王道聲謝?”
第23章
王爺的餅,又大又圓
宋尋月聽出謝堯臣語氣間的諷刺,真是有些無地自容。
但宋尋月心裡清楚,這恩她一定會報!而且是關系到謝堯臣人生大事的大報恩。
人嘛,心裡一旦做下必然報答的決定,那麼在接受別人幫助時,就會跟著坦然起來。
隻是她重生一遭,知曉未來會發生什麼這樁事,必是不能告知謝堯臣。
宋尋月禮貌笑笑道:“王爺幫了我這麼大忙,沒叫我回去受苦,妾身心裡很是感激。隻是大恩不言謝,再加上王爺什麼也不缺,妾身便想著,等日後王爺真正需要妾身的緊要關頭,妾身再好好報答您。”
“呵……”謝堯臣氣笑,給他畫餅呢?
謝堯臣這聲笑,充滿嘲諷,宋尋月自是聽了出來,委實覺得這位爺難伺候,隻好問道:“那……王爺想讓妾身如何報答?”
謝堯臣轉頭看向她,唇邊掛上一絲揶揄,神色諱莫如深,道:“今日在你娘家,本王堵你繼母時,怎麼說來著?”
已有夫妻之實!宋尋月反應過來,轉眼看向謝堯臣,立時滿心裡嫌棄。
呵呵,狗男人們,還真是時時刻刻惦記著下半身那點事。尤其謝堯臣這種紈绔,都不知道睡過多少女人?肯幫她,興許就是覺得她長得比繼妹強幾分。
忒,狗男人。
寄春還說什麼他不近女色,可見那些話是寄春在她面前故意說的,想讓她對他們王爺有個好印象。如今看來,假的很。他和尋常紈绔沒什麼區別,搞不好身為王爺,私底下比尋常紈绔更過分。
但她好歹是謝堯臣名分上的王妃,人家想要有夫妻之實,著實挑不出毛病。
左右她嫁了謝堯臣,日後就算被休,旁人眼裡他們也是做過夫妻的,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沒什麼心理負擔。名分上畢竟是夫妻,而且謝堯臣長得這麼賞心悅目,她全無抵觸,做做那事也沒什麼,撐死還是像前世一樣,索然無味唄。
念及此,宋尋月笑笑,也不好說的太明白,委婉道:“不若等哪日天氣好,妾身在屋裡溫些酒,請王爺一道來喝兩杯。”
謝堯臣聞言笑意愈發的假,她還真是一點都不推諉拒絕。
謝堯臣放下撐臉的手,身子朝宋尋月前傾,墨狐大氅從他雙肩垂落,罩住兩側手臂。他雙肘平撐在雙膝上,兩手指尖虛叩輕點,那張俊臉盯著宋尋月,似笑非笑。
宋尋月被他這模樣弄得有些心慌,身子微微後縮,臉上的笑意都有些僵了。他不會想現在吧?不會想在車裡吧?紈绔都是這麼叫人難以招架的嗎?
就在宋尋月滿心裡忐忑,弄不清謝堯臣到底準備做什麼時,忽聽他開口,渾雅的嗓音慵懶,語調緩慢,聲音極輕,但嘲諷拉滿,幽幽道:“拿了本王的王妃之位不夠,還想做正經夫妻,想,得,美。”
宋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