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櫻的臉色有點不自然,低低的嗯了聲。
現在時間不早,從市區開車回鄉下也有一個半小時。
何況他們現在沒有車。
李淑想了想,說:“這樣,你們明天坐大巴車過來,你三叔公明天過壽。”
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
寧櫻乖巧點頭:“好的,媽媽。”
掛了電話,寧櫻仰著小臉,眼巴巴看向面前高大冷峻的男人,思考片刻,抿了抿唇,她說:“我爸媽回鄉下老家了。”
江措靜默幾秒,清咳幾聲後,他一本正經地說:“那今晚…”
寧櫻:“?”
江措從容不迫接下後半段話:“我是不是可以申請一個為所欲為的機會。”
寧櫻沒好氣道:“不可以喲。”
“OK,你說了算。”
寧櫻在車廂裏昏昏欲睡,腦袋輕輕磕在他的掌心,靠著把手淺淺睡了一覺。剛好趕在到站前醒來,她拉著江措下了地鐵。
下飛機還是黃昏,此時此刻已經天黑。
寧櫻家住的社區在錦川市都屬於不錯的樓盤,高中的時候住的採薇巷,是外婆家以前的住處。
上了電梯,不巧遇見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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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好久沒有見到她,笑眯眯的:“阿櫻回來啦?你爸媽都不在家的呀。”
說的是南方的地方方言。
外地人聽著實在不是很好懂。
寧櫻拘謹笑了笑:“嗯,我明天去老家找我爸爸媽媽。”
鄰居又將目光放在她身邊的男人身上,身高腿長,五官優越,氣質不凡的,瞥見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男朋友?”
寧櫻臉色泛紅,認了下來:“對。”
鄰居哈哈笑了起來:“帥的呀,蠻配喲。”
電梯叮了一聲,到了樓層。
寧櫻打過招呼後匆匆忙忙拉著江措逃離逼仄的空間,迎面撲來的風吹散了臉上的熱氣。
她們剛才在說什麼,江措是半個字都沒聽懂。
他讓她拽著自己的胳膊,乖順跟在她的屁股後面,優哉遊哉:“聊了什麼呢?”
寧櫻將鑰匙對準鎖孔,臉上滾燙,擰開門的手指輕輕發抖,她咳嗽兩聲:“沒什麼。”
江措盯著她泛紅的耳朵尖尖,自信的有點臭屁,“是不是誇我帥?”
寧櫻打開房門,彎腰換鞋,順便扯開話題:“沒有。”
家裏沒有他穿的拖鞋。
寧櫻也不敢讓他穿她爸爸的鞋子,隻好把自己臥室裏的棉拖鞋找出來遞給了他。
江措一點都不嫌棄,穿著雖然小了點,但是老婆的鞋子都是香的。
他換好拖鞋,“是不是還誇我們天生一對?”
寧櫻深呼吸,忍了半晌沒有忍住。
他是不是算命的!
臭屁都到了點子上。
寧櫻懷疑道:“你聽得懂我們這邊的話?”
江措如實搖頭,“聽不懂。”
寧櫻把他撲倒在沙發裏,坐在他的腰上,柔軟的小手假裝掐著他的脖子,“那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江措低頭看了眼她的坐姿,被壓在沙發上的江某人的神情看起來還十分享受,“沒辦法,顏值擺在這兒,這是很客觀的東西。”
寧櫻氣呼呼要從他身上爬起來,卻忘記了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
江措反客為主,輕輕鬆松把她放倒在沙發裏,瘦長的手指散漫攏起她鬢髮的碎發,“去哪兒?”
寧櫻躲開臉,“收拾房間。”
江措挑眉,懶洋洋的問:“你隻管撲倒不管死活?”
“你現在這樣也是粗魯的撲倒,我們扯平了。”
“?”
“對,沒錯,就是扯平了。”
江措低聲笑了起來,眼尾裏蕩漾著勾人的笑意,“你知道我如果是個禽獸的話,剛才你坐在我腰上我就怎麼樣嗎?”
寧櫻受不了他這雙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的臉也不曉得要收斂,搞得她心臟亂跳,面紅耳赤的。
“怎麼樣?”
“會想要幹.死你。”
“……”
男人用不緊不慢的語氣,一本正經吐出這幾個字。他的神色坦然的好像這幾個字眼和粗魯沾不上邊。
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掙扎幾瞬之後,面對無恥之徒隻能比他更無恥,她別開臉,強裝鎮定:“那你幹吧。”
“?”
“沒這個本事就別吹這個牛逼。”
“???”
不就是比不要臉嗎?
她也不是比不過他!
江措勾唇,“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他說完,作祟的手指搭在她的背脊,指尖的溫熱穿透布料貼著皮膚,驚人的發燙。
寧櫻還是先認輸了,“別別別……”
江措對她笑:“氣氛都到這兒了,我再不幹點什麼,就不太好吧。”
寧櫻一鼓作氣推開他,從沙發裏爬起來,“我去收拾房間!”
江措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意更深。他慢悠悠站起來,跟著進了她的臥室。
小姑娘的房間,充滿了少女心。
粉白色的紗簾,滿櫃子的玩偶。
處處都是生活的痕跡。
江措站在她的書桌前看了一會兒,收納盒裏裝的都是小玩意,還有幾張拍立得照片。
江措好像是隨便看了眼,又很隨意的問起來:“我送你的發圈呢?”
寧櫻僵了一秒,“時間太久了,早就丟了。”
江措似乎是無所謂的哦了一聲,“貔貅手串呢?”
“忘了放哪兒了。”
“平安符也沒了?”
寧櫻低頭垂眼,都沒去看他的表情,她抿唇低語:“可能是被我收起來了吧。”
安靜了很久。
好像世界都是寂靜的。
他已經走到她面前,身影罩住了她眼前的光線,耳邊的聲音充滿了磁性,溫和內斂:“你是不是都扔了?”
寧櫻的眼睫顫了顫,她想張嘴說沒有,像是被雷霆萬鈞堵住了聲帶,又酸又脹,根本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是全部都被扔掉了。
被當成垃圾一樣,摔得面目全非後,清掃到垃圾桶裏。
什麼都沒有給她留下。
她小心翼翼藏起來的——
他送的所有美好,都被毀在那個驚雷作響的大雨天裏。
那場雨,好像葬送了他們最炙熱的青春。
一雙溫柔的手掌揉了揉她的頭髮,他的手指緩緩移至她的下巴,輕抬起她的臉。
她的情緒好像不高,像是被一層悲傷的霧氣隔絕。
江措那點氣頓時不見蹤影,他其實也不是生氣,就是有點難過:“扔就扔了吧。”
他不急不緩的:“以後江措哥哥再給你買。”
第四十一章
寧櫻勉強對他笑了笑, 興致好像還是不高。
江措的拇指輕輕蹂.躪過她的小臉,語氣輕鬆逗了逗她,他捏著她的下巴, 垂眼目不轉睛盯著她的眼眸,沉默了幾秒鐘, 忽然間開腔:“不等以後了。”
寧櫻竭力調整好心情, 驅逐心底的那點難過。她打起精神來,有點茫然的問:“什麼啊?”
江措的手指關節摸起來好像比常人更硬,五指緊攏握住她的手,眼眸漆黑,看了她一會兒, 對她抬了抬下巴,“江措哥哥現在就帶你去買。”
寧櫻忍不住失笑, 小聲地說:“太晚了,你別胡鬧啦。”
已經不算早。
剛下飛機, 他也沒怎麼休息,連晚飯都沒吃。
“晚點也得哄老婆開心。”江措挑起眉頭,又說:“帶上鑰匙, 我們現在就出門。”
就像高二的盛夏, 他永遠都是那個最熱烈主動的人。
她既沒有他那麼勇敢, 也沒有他的灑脫和耀眼。
寧櫻被他攥著手, 掌心溫熱冒汗,她仰著臉,心底那些糾結和退縮, 在迎上他的目光時, 盡數消失不見。她問:“去哪兒買?”
她低聲說:“夜市現在好像沒開, 要到十點鐘。”
後半句話, 想了想之後還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她又下意識的想說那三個字——算了吧。
寧櫻的人生,很多事情最後都是用“算了吧”三個字來結束。
她習慣了放棄,也習慣了被放棄。
一點點忍讓,直到退無可退。
江措已經將她拉到了門口,幫她拿好鞋子:“我們去大學街。”
寧櫻邊換鞋邊忍不住好奇:“你還知道我們這邊有個大學街呢?我都快忘記了。”
江措低低嗯了聲,換好自己的鞋子,站在門口等著她:“走路還是打車?”
寧櫻的家,離大學街其實不遠。
她想了想:“你累不累?”
江措說:“還行。”
寧櫻:“那我們走路?”
江措態度一向隨和,比較聽她的話。
錦川的夜景比起苔青也毫不遜色。
隻不過夜裏少了幾分熱鬧。
江措一路都牽著她的手,走在人行道靠外的一側,他看著湖面遠山上的矮塔,情緒好像變了。
有些說不上來的寂寥。
他看著那個塔,安靜了很久。
寧櫻問他:“怎麼了?”
江措若無其事搖搖頭,語氣淡淡,“沒怎麼,那個地方看起來還挺漂亮的。”
寧櫻告訴他說,這是錦川的南山,一個不收費的景點。
她似乎突然想起來問:“你怎麼知道大學街?”
江措輕描淡寫的帶過:“我去過。”
寧櫻的聲音好像又低落了幾分,“我…我是真的沒有想過你後來還會來找我。”
她的鼻尖很酸。
從來沒有人會對她那麼好。
她也沒想過他會那麼的捨不得。
寧櫻知道等待是什麼滋味,其實挺不好受的。
她不忍心去想江措一次次跑空,站在校門外無能為力的樣子,想起來心頭都發酸。
“心疼我?”
“嗯。”
“傻姑娘。”江措總是捨不得叫她心裏難受,有些事情他從來都不打算說出口,如果不是意外讓她看見那幾十張火車票。可能到他含笑九泉那天,他也不一定會把這些事告訴她。
善良的人心總是軟。
江措不想讓她有任何負擔感,是他心甘情願,沒什麼好可憐的。
他故作輕鬆,“有句話聽說過沒?”
寧櫻抬起微紅的眼睛:“什麼話?”
江措輕聲笑:“不要心疼男人,會變得不幸。”
寧櫻:“……”
不過她心裏確實。
舒服了點。
江措這個人,說話還是那麼語出驚人。
別的不說,寧櫻還是很佩服他的語言天賦。
寧靜的月色裏,兩人慢悠悠走到大學街。
人潮喧囂,街燈明亮。
江措很大方的說:“我給你承包了這條街,想要什麼隨便拿。”
街道兩側擺攤的都是附近創業的大學生,做點小生意賺點零花錢。
有賣花的、賣耳環的、買手工飾品的。
花裏胡哨,便宜不貴。
寧櫻隻想買一個漂亮的發圈,她站在攤位前認認真真的挑選。
江措看不出什麼不同,他誠心建議:“不然全買了?”
寧櫻隻要了其中比較好看的一個,她轉過臉,對身側的男人展開眉眼,笑眼彎彎的,聲音也糯嘰嘰的,像是在撒嬌:“江措哥哥,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