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會被他發現?
寧櫻沒有勇氣接他的電話。
她看著螢幕亮了又滅。
江措不肯善罷甘休,一直在打她的電話。
幾分鐘後,寧櫻不得已接起通話。
他的聲音就像窗外的夜色那麼舒緩,她聽見他說:“寧櫻。”
寧櫻沒有出聲。
江措低聲道:“我知道是你。”
安靜良久,寧櫻抿了抿嘴角,趕在零點之前,她說:“江措,祝你生日快樂。”
那邊同樣也沉默了好一陣兒。
晚星送來他充滿磁性的嗓音,低低的聲音裏存著幾分難以掩藏的愉悅,他慢慢地說:“我今天,確實還挺快樂的。”
第十一章 :
對你唯一放不下的
是藏不住的喜歡
——2015年3月25日。
——江措。
Advertisement
*
通話結束良久,寧櫻的臉頰還是燙的。
她打開臥室的窗戶來透氣,撲進來的夜風也澆不滅她臉上滾燙的溫度,滿屋的氣息澆滿了甜味。
淩晨兩點多,寧櫻關燈,她睡了個好覺。
來日清晨,醒來時神清氣爽。
她穿著睡衣去浴室刷牙洗臉。
走出浴室,枕邊的手機嗡嗡作響。
寧櫻用紙巾擦乾淨手指上的水珠,不慌不忙接起電話。
是她的母親。
“阿櫻,都過去一個多月了,你怎麼還沒給你爸打個電話?”
“太忙了。”寧櫻抿直柔唇,“況且,我怕我又惹他生氣。”
她的父親寧國遠,是個嚴肅的中年男人。
有些大男子主義,在家裏是絕對的說一不二。
所有人、所有事都要聽從他的安排。
輕微的偏執,十分的倔強。
不僅如此,寧櫻的父親還是一所高中的教導主任。
他在家裏,和在學校沒什麼兩樣。
他像管教學生一樣,管教他的女兒。
寧櫻大二的時候,父親就要求她先考完教師資格證,再準備考研。
然後聽從他的建議,按部就班考完研究生,就去考教師的編制。
按照他的安排,當個教師,嫁給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過完一眼就能看得到頭的一生。
寧櫻在研究生考試前兩個月,選擇了放棄。
她沒有去提交報名資料,將宿舍裏的考研教材全部賣給了學妹。
父親得知後勃然大怒,在電話裏怒斥她腦子不清醒:“你是不是又和學校裏不三不四的人談戀愛了?心思都不在學習上。我是你父親,我能害你嗎?我做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你好。”
“你現在這麼倔強,以後一定會後悔的,知不知道!?”
“重新準備明年的考試都還來得及。”
寧櫻態度決絕,說她不想當老師,也不想考研。
過年的那半個月,父親也沒有給她好臉色看。
父女的關係降到了冰點,直到寧櫻畢業後收拾行李直接到了苔青市,他們的關係也沒有好轉。
“父女哪有隔夜仇,你父親嘴上不說,心裏還是記掛著你的。”
“嗯。”
“他和你一樣,都不擅長說好聽的話,他這個人就是嘴硬心軟,這些天還催我給你打電話,想問問你在那邊過的怎麼樣。”
“媽媽,我挺好的。”
“錢還夠花嗎?”
“夠的。”
“工作呢?順利嗎?有沒有人欺負你?”
寧櫻去社區門口給自己買了份早餐,邊回她母親的電話:“順利,同事對我都很好。”
雖然她這麼說,寧櫻的母親也不能完全放下心。
畢竟隔著一千多公裡,見不著人,心裏多少擔憂。
“你如果在那邊過的不好,就回來吧。”
“媽媽,我知道的。您不用擔心我,好好照顧自己,還有……我爸。”寧櫻想了想,“他有高血壓,平時還是得多注意點。”
她母親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許多瑣碎的事情,在通話的最後說:“你抽空給你爸爸打個電話。”
寧櫻不太會說謊,半輩子的謊言全都說給了江措。
她躊躇道:“我儘量。”
和母親的通話結束後,寧櫻才看見餘箏給她發來的消息。
週五那天,程矜去談的贊助有了眉目。
acme的老闆大方同意給活動贊助。
但是卻沒有同意程矜的採訪邀請,對外隻稱謝絕採訪。
程矜覺得可惜,白手起家、年輕有為、又長得優越的男人,實在是鳳毛麟角。市面上的總裁,幾乎都是年逾四十的發福老男人。
餘箏在微信和她感歎:【今年我們部門上上下下都不順,廣告招商效果也不好,我打算週一翹班去永福寺拜拜佛,你要不要一起?】
寧櫻有些猶豫:【翹班是不是不太好?】
餘箏:【哈哈哈哈,就說我們出去做執行了。】
寧櫻再三思考:【好。】
過完週末,工作日的第一天。
餘箏開車來和璟社區門口來接她。
寧櫻剛上車系好安全帶,餘箏禁不住感歎,“寧櫻,你還真是真人不露相,和璟的房子超級貴。”
寧櫻斟酌片刻,她解釋說:“房子是我租的。”
餘箏更加吃驚,“還有人出租和璟的房子?”
好幾千萬一套。
想買也不一定能買到。
寧櫻不太瞭解這邊的行情,她忍不住說:“比這個社區貴的房子應該還挺多的吧。”
餘箏是苔青市本地人,又因為這兩年打算和男朋友結婚,對市內各個區的房價都很瞭解。
她看著前方的紅綠燈,邊說:“還真沒幾處比這邊貴的,重要的是這邊的房子要有門路才能搶到。”
是苔大附中的學區房。
又是市中心。
寧櫻硬著頭皮說:“可能是我運氣好。”
餘箏好奇地問:“你一個月房租多少錢啊?我和我男朋友租的一居室真的太貴了,一個月四千五。”
寧櫻哽住,都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她磕磕絆絆撒了謊:“一千五,但是我是和別人合租的。”
說完劇烈咳嗽起來,臉色漲得通紅。
餘箏誤會了她的話:“你們倆住一間房?”
她很心虛,撒了謊:“嗯。”
“那還挺劃算的。”
“是的。”
週一的永福寺,沒什麼人。
寺廟落於山中,一派平靜。雲間籠月,光線撥開柔軟的雲層,緩緩墜在林間。
紅牆黑瓦,香灰煙羅。
經過一段用鵝卵石鋪就的長道,才到寺門外。
小道兩側,種下了春日裏才會開花的玉蘭花樹。
耳邊是一陣蟬鳴聲,夏風剛過,嫩綠枝葉款款擺動。
寧櫻和餘箏拿著三支香,去正殿外拜過佛像。
餘箏跪拜佛像時格外的虔誠,嘴裏念念有詞,卻又說的模模糊糊,聽不太清楚她許了什麼願。
拜過佛像後。
餘箏抬起眼恰好瞥見寧櫻的側臉,她忍住了心裏的感歎,寧櫻長得真的是很漂亮,而且是那種難得一見的漂亮。
站在陽光底下,白的近乎像是在發光。
她的氣質又是很乖覺的那種,安靜溫和,靦腆又可愛,在太陽底下曬了會兒,白皙透嫩的皮膚浮起細膩微紅。
寧櫻剛來部門的時候,餘箏就覺得她長得實在太漂亮了。
可她自己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毫無察覺。
部門裏蠢蠢欲動的男人,也不少。
永福寺的建築其實裏很值得細細琢磨,錯落有致,古風古韻。清泉落石,長階飛鶴。
今天又是不多見的好天氣,晴陽正熾,撥開雲層透見暖光。
寧櫻在廟裏轉了轉,心情逐漸放鬆。
她轉到前門的紅牆,穿過長長的階梯,走到正殿門前。
忽然之間,寧櫻停住了腳步,眼神跟著停頓在不遠處。
熾熱明媚的驕陽下,絢爛的金光安靜穿樹枝嫩葉斑駁錯落。
男人單膝跪地,膝蓋抵在堅硬的石板地面,半蹲著高大薄瘦的身軀,光影恰到好處照著他精緻的側臉。
他今天穿的是款式最簡單的白色T恤,隨意舒適的牛仔褲,看著就像剛成年的少年。
男人的腰骨被薄薄的布料映出清晰削瘦的輪廓,發絲烏黑柔軟,背影看著都多出幾分柔情。
寧櫻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巧,會再永福寺裏碰見江措。
她有點邁不開腳,靜靜站在原地,眼睫微動,忍不住看向他半陷落子在陽光裏的側臉,男人氣質散漫,沒什麼表情。
他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躲在灌木下的流浪貓。
寺廟裏的貓兒,膽子好像更大。
不怕人也不粘人,喵喵直叫,也不知道是不是餓出來的。
男人躬身屈膝,手掌心裏放著掰碎的火腿腸,拇指輕輕揉搓小狸花的腦袋,神態看著漫不經心,投喂餓壞了的小狸花。
小狸花舔乾淨火腿腸,圍在他面前捨不得離開。
繞著他走了兩圈,毛絨絨的尾巴翹了起來,隨後又仰著打開身體躺倒在他面前。
寺廟裏,敲鐘的低沉沉聲音從不遠處緩緩穿來。
藍天白雲,陽光耀眼。
蹲在石階前好似比澄明溫暖的陽光還要耀眼,像陣溫暖的、柔和的、難得帶著溫度的煦風。
他的頭髮好像剪短了一些。
鬢角鋒利幾許,眼尾沒了吟吟的笑意時,清淡的眼色多出幾分銳利的冷然。
寧櫻悄聲無息,站在他身後的不遠處。
偷偷的看他一眼。
又一眼。
她不打算上前打招呼。
餘箏買完禦守,精心挑選了個枝頭懸掛,虔誠許願希望保佑她和她男朋友的婚事順利。
掛完禦守,她才跑過來找寧櫻。
看見她呆頭呆腦站在原地,好像是在看一隻小貓兒?
餘跳上前勾住她的胳膊,“寧櫻,你看什麼呢?”
餘順著寧櫻的視線,仔細看過去,還真是隻流浪貓。
可憐兮兮,瘦瘦的小貓兒。
還有個人。
在投喂流浪貓?
看著背影有些清瘦,屈著長腿,憑藉後腦勺就能分辨出是個帥哥。
餘箏半開玩笑,“你是看貓還是看帥哥呢?”
這聲“寧櫻”,驚動了石階旁的男人。
江措緩緩直起身體,轉過頭來,少女就站在嫩綠枝葉的蔭蔽下,五官清澈,神情乖巧,微微壓力了纖長的濃睫,分外圓潤的黑眸裏透著有些錯愕的神色。
清純乖巧,漂亮又明豔。
她長得本來就很討喜,是那種不會叫人感覺到壓迫感的、舒適的漂亮。
江措看著和二十歲沒什麼區別,慵懶鎮定,一派勾人的氣質。
他雙手插兜,稍稍抬眉,多情的眼睛定定朝她投了過去,忽然間嗤笑了聲。
清冽、低沉。
微風吹動他額前的軟發,他的五官格外清晰。
寧櫻見他朝自己走了過來,維持著表面的沉靜,先他一步開口:“我沒有尾隨跟蹤你。”
江措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
寧櫻淡定補充:“我也沒有不打自招。”
江措往前靠近,身上有淡淡的煙羅香,味道就好似染著香灰的凜冽草木,忽淡忽烈。
寧櫻感覺周身的味道都被他的氣息包圍,濃烈強勢的清香鋪天蓋地席捲了她,逐漸貼近她的肌膚,將她圍剿在足夠溺閉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