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已經過了需要母愛的年紀,”溫崇月對夏皎說,“她是我的母親,我無法阻止她和父親往來。但我不會讓自己的人生受她操縱。”
夏皎安靜地聽著。
溫崇月握緊她的手:“抱歉,讓你這樣草率地嫁給我。”
“啊?不,”夏皎用力搖頭,她說,“我覺著現在很好啊。”
她不是安慰溫崇月。
夏皎並不認為婚姻是多麼神聖美好的事情,雖然身邊經歷的人不多,但每日看新聞、看報道,婚姻後一地雞毛、雞犬不寧的事情並不少。
倘若用合作生意來比擬,很多女性懷揣著錢信心滿滿地投資入股,哪裡想到公司報表做的光鮮亮麗,真正被套牢後就開始原形畢露,虧到血本無歸,身心皆疲。
夏皎選對了合作夥伴。
她並沒有抱有太大期望的溫老師,是一位合格的丈夫,家庭情況也簡單乾淨。
夏皎懷揣著錢加入這個婚姻,升值了。
歸家途中,夏皎被炸串店兒勾了魂兒。溫崇月停下,付錢,讓夏皎挑了一份。炸年糕、炸玉米,魷魚、土豆塔、麵筋、優酪乳包……選的微辣,醬汁一澆,調料一灑,噴噴香。
夏皎吃的津津有味,生活嘛,不能隻吃//精細的,偶爾吃些高熱量、重口的食品,調劑一下也無妨。
兩人在這裏住了兩天,確定溫父沒事後才離開。
溫父精神已然大好,胳膊也已經固定好,溫崇月與他約定,下周末仍舊回來,陪他去醫院檢查。
走的時候是中午,午飯後,溫父囑託著,讓溫崇月多帶了些點心,豌豆黃、牛舌餅、棗花酥……夏皎沒有辜負他的心意,乖巧全部收下,溫父松了口氣,笑著讓他們走,別誤了飛機。
護工送他們下樓,順帶著去買些水果,溫啟銘獨自坐在沙發上,陽光大好,他戴著眼鏡,在看今日的報紙。
Advertisement
他仍舊保持著這個習慣,看報,訂雜誌,養花弄草,散步。
門響的時候,他隻當是護工回來,頭也沒抬:“小慶,你休息去吧,我這邊有事再叫你。”
沒有回應。
溫啟銘摘下眼鏡,抬起頭。
潔白色影子站在門前,精緻的捲髮。
溫啟銘頓了頓,重新戴上眼鏡,他看清了。
白若琅說:“他們都說你摔傷了胳膊,我這兩天正好在北京,順路過來看看你。”
溫啟銘合上報紙,他平靜地問:“你想喝點什麼?還是金駿眉?”
他隻有一隻手還能靈活動,沒有勞煩她,拿走茶壺蓋,拎著熱水注入:“左邊櫃子裏有你最愛吃的牛舌餅和棗花酥,嘗嘗,味道變沒變。”
-
“你居然連《海賊王》都沒有看過嗎?”
下班後,夏皎抱著小蝦米梳毛毛,震驚地問溫崇月:“你不看嗎?”
溫崇月搖頭:“我隻看過《灌籃高手》。”
“那,《銀魂》呢?《死神》呢?《火影忍者》呢?”夏皎不死心地向他確認,“傳說中四大民工漫,你一部也沒有看過嗎?”
溫崇月歎氣:“皎皎,或許我們之間存在……嗯……年齡不同導致的代溝?”
夏皎不想贊同。
不過對方說得很有道理。
在溫崇月開始解方程求證曲線的時候,夏皎可能還在穿著開襠褲滿大街地亂跑。
雖然沒有看過《海賊王》,但溫崇月並不介意陪夏皎去看她口中“童年記憶美食”的片段,並決定為她還原路飛愛吃的大骨肉。
當然,這不是一部美食番,現實中也很難找到一模一樣的對應物,隻能說,盡力找出來一些差不多類似的食材和東西,去努力“打破美食的次元壁”(夏皎原話)。
溫崇月對打破美食番次元壁並不怎麼感興趣,和這個比起來,他更想和夏皎打破一些深夜番的次元壁。
夏皎捧著搜來的周邊食譜書:“先煮四個溏心蛋,然後……呃,然後……我們家裏有翅根嗎?”
溫崇月正在預熱烤箱,他說:“如果皎皎同學想要的是雞翅根,那我們家裏還有八個;如果是天使或者惡魔的翅根,很遺憾,我們家一個也沒有。”
夏皎合上書:“那我先做溏心蛋!”
溫崇月做這件事得心應手,精通廚藝的人,無論怎麼做都不會特別難吃。先把翅根去皮,沿著骨頭,細細地將肉全部都剔下來——保留一部分肉和骨頭的鏈接,讓看上去更像一朵花,撒上胡椒粉和鹽,靜置在一側備用。
夏皎哼著歌,友誼地久天長的調子,溫崇月聽著發笑,忍著,將鮮牛奶倒入麵包粉中,均勻混合。
夏皎快樂地問:“溫老師,咱們什麼時候再嘗試紅樓夢裏的美食呀?”
溫崇月問:“夏同學,你想吃裏面的什麼?”
鮮牛奶是晚上剛送到的,本來打算明日煮給她喝。夏皎有一些缺鈣,做有些動作的時候,她的關節會發出讓溫崇月不忍心繼續的聲音,她也容易抽筋兒。
需要好好補補。
夏皎想了想:“你還記得有一段嗎?蘆雪庵大雪——”
“鹿肉?”溫崇月很快明白,“你想吃烤鹿肉?”
夏皎點頭。
她說:“我還沒有吃過鹿肉呢。”
溫崇月想了想:“這個倒是不難,不過想要新鮮鹿肉……”
夏皎補充:“冷凍的也可以。”
的確隻能冷凍。
牛奶將麵包粉浸透、打濕,散發出特有的味道,溫崇月說:“我有個德國朋友,他喜歡獵紅鹿,也愛吃鹿肉。可惜如今疫情,不然可以帶你去他那邊吃新鮮的鹿肉。”
夏皎喔一聲,她守著煮溏心蛋,又問:“鹿肉怎麼吃呀?我們也是烤嗎?”
“鹿肉脂肪低,燉煮的話,的確不如烤的味道美,”溫崇月說,“你想試試燉煮的也行。”
夏皎立刻搖頭:“不不不,怎麼做最好吃怎麼來。”
這麼說著,夏皎又提出一個困惑:“那為什麼現在我們不常吃鹿肉呢?”
街上、店裏,牛羊肉不用說,驢肉火燒的店也不少,很少見鹿肉館。
溫崇月說:“我不確定其他人為什麼不吃鹿肉,我隻知道自己不常吃鹿肉的原因。”
夏皎好奇:“為什麼?”
溫崇月垂眼看她。
廚房裏的光暖亮,他下頜線的痣分外生動,灰襯衫,黑褲子,系著一條加長的深綠色圍裙。
溫崇月說:“鹿肉純陽,熱血,太燥了。”
夏皎的腦袋轟一下地想通了。
後宮劇都這麼演,什麼鹿血酒壯/陽,喝之夜禦三女……
溫崇月說:“等週末,等你休息時間多了,我們再一起吃鹿肉。”
夏皎冷靜地掏出手機,開始滑。
溫崇月問:“怎麼了?”
“沒怎麼,”夏皎埋頭,“溫老師的話題太黃了,我要看看我的綠色健康碼有沒有變黃。”
◇ 40、大骨肉
冬瓜乾貝蝦皮湯
溫崇月說:“那我們需不需要隔離?”
夏皎把手機收起來, 一本正經:“是的,罰你隔離12小時,明天七點前, 不允許你離開這個家,否則, 腿打斷。”
溫崇月已經將牛奶和麵包粉打好了,順手捏了一枚小番茄, 摘了綠色的柄,示意夏皎張口,投喂給她:“哪條腿?”
小番茄塞口腔裏,鼓起來一個小包,夏皎用舌頭將小番茄推到不妨礙說話的地方——就像一隻往自己頰囊裏藏花生的小倉鼠, 她含著小番茄,認真地說:“會讓你喪失良心的腿。”
溫崇月說:“為了夏同學今後的生活體驗, 看來我必須要遵守這12小時的隔離。”
夏皎咬破小番茄, 酸酸甜甜的汁水滿足著每一個欣悅的味蕾。她將煮好的溏心蛋鄭重地交給溫崇月:“希望溫老師好好表現。”
溫崇月剝掉溏心蛋的殼:“與君共勉。”
剛打碎的肉糜黏黏糊糊,新鮮生肉的味道絕對說不上好, 不過也不壞,夏皎盯著看溫崇月將生雞蛋打碎, 溫崇月看過來一眼,夏皎往裏面倒入胡椒粉和鹽。
溫崇月稱讚她:“夏同學真是心靈手巧。”
夏皎謙虛回應:“多虧溫老師言傳身教。”
溫崇月言傳身教的又何止這些,他是一位極其注重伴侶體驗的人,而非一味地隻顧自己快活。他和夏皎一塊兒尋找能讓她感到快樂的姿勢或者力道, 不厭其煩地一起嘗試, 鼓勵她講出自己喜歡的東西或者模式。對方從不覺著忄生是多麼難以啟齒或者羞恥的東西, 他很坦然, 從不避諱和夏皎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