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習慣被人注視的夏皎頓時漲紅了臉,捧著花,頭一低,匆匆就走。
不遠處,溫崇月坐在車中,看著夏皎彎腰給歌手悄悄送花,看著她驟然紅臉,看著她懷中捧花急急忙忙地走。
主駕駛座上的陳晝仁看過來:“你老婆?”
溫崇月:“嗯。”
陳晝仁說:“沒想到她喜歡聽人唱歌。”
溫崇月:“嗯。”
陳晝仁:“可惜你五音不全,我記得你上次唱歌,橘子一聽就吐——”
溫崇月轉臉。
他糾正:“上次她吐是因為你親她,並不是因為我唱歌。”
陳晝仁並不在意:“但你唱歌走調是事實吧?”
溫崇月捏了捏眉心,車內開著冷風,仍舊沒由來感覺有些不適,焦焦燥燥的熱。
他換了話題:“先過去,別讓老秦等太久。”
老友相聚,自然少不了喝酒。
即使三個人都不是酒鬼,也沒有灌酒的陋習,但溫崇月今天仍舊喝到微醺。
也找了代駕,代駕還很年輕,還是大學生,健談,路上和溫崇月聊天聊地,侃大山,他應當不是本地人,說話一口京片子。
溫崇月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半闔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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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好車後,代駕還笑著問溫崇月能不能給個好評,溫崇月應下,聽見代駕手機又響起來。
他急急忙忙接了,問清楚地址,顯然在附近還有一單。
溫崇月問:“怎麼這麼晚了還接單?晚上能趕上門禁嗎?”
代駕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還有倆小酒窩,毫不掩飾:“過幾天我生日呢,我想攢點錢,給暗戀的女生買東西。”
溫崇月也笑了,看著代駕拿出折疊小電車,溫崇月順手將車上一瓶未開封的水遞過去,囑託夜間別太著急。
暗戀。
青春期的暗戀。
聽起來的確就很有趣。
不曾有過這種青澀體驗的溫崇月沒有走電梯,他獨自上了樓梯,習慣性地要輸密碼,才想起家中不再隻是他一人。
溫崇月按響門鈴。
不到一分鐘,隻穿著家居服的夏皎打開門,有點不好意思地探出個小腦袋:“……你怎麼提前回來了呀?”
的確是提前。
溫崇月看了眼時間,八點四十。
夏皎一臉的心虛,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些不好的東西。溫崇月沒有說話,他邁步進房間,敏銳地嗅到空氣中的味道。
溫崇月走進廚房,這裏乾乾淨淨,並非事故現場。
他的視線落在烤箱中。
溫崇月問:“裏面是什麼?”
夏皎說:“蘋果派。”
“喔,”溫崇月若有所思,“裏面還放了麻將桌?”
夏皎迷惑:“什麼麻將?”
溫崇月:“我聽見裏面蘋果派在尖叫’胡了’,’糊了’。”
◇ 25、柚子涼拌大蝦
青檸香煎雞
雖然夏皎極力掩蓋, 但仍舊無法遮掩蘋果派在烤箱中“大胡特胡”這件事。
“就是按照步驟來的呀,”夏皎疑惑不解,“230度, 40分鐘……”
“是210度,半小時到40分鐘內, ”溫崇月關掉烤箱,脫掉外套, 挽起袖子,洗乾淨手,將烤箱中被烤焦的蘋果派及時搶救出來,糾正夏皎,“時間上不需要這樣一板一眼, 和你做的蘋果派大小和派皮薄厚有關。當看到派皮表層有棕黃色時,就可以取出來了。”
夏皎似懂非懂地喔了一聲。
烤糊的蘋果派並沒有被直接丟進垃圾桶中, 溫崇月會為夏皎做壞的食物做善後工作。他將外面糊掉的地方切掉, 隻剩下裏面一些還沒有被烤糊、可以食用的部分,切成漂亮的小三角形, 在上面均勻地撒了一小層糖霜,挖了兩個完美的冰激淋球。
他還鼓勵了有點點喪氣的夏皎:“餡料兒做得不錯, 下次稍微注意一下時間,就完美了。”
於是,蔫噠噠的夏皎重新昂起了頭,抖擻精神:“會的!”
夏皎聞到溫崇月身上的酒味, 並不算濃, 清清淡淡, 他一直很注重鍛煉和個人儀錶, 這點兒似乎並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懈怠。
夏皎悄悄靠近他, 習慣性地嗅了嗅。
她曾經看過一個理論,說當一個人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會聞到他(她)身上獨特的香味,這種味道是其他人所聞不到的。這可以證明,是你的基因選擇了對方。
夏皎不確定理論是否正確,還是杜撰,但她的確能夠嗅到溫崇月身上有著清新的草木香,如山間清風,像林中晚月,沉靜悠然。
第一次見面時候,貼近了就能聞到,隻是在超越社交的近距離後,嗅到的更加清新。
他很乾淨,就連氣味也是乾淨的香氣。
溫崇月不在的時候,夏皎一個人的晚餐簡單了很多,牛奶沖泡穀物麥片,撒一把水果幹,還有黃油烤蔬菜,廚房裏的白菜、菌菇、土豆和芹菜,撒上一層孜然和胡椒粉,還有一塊黃油,烤箱中烤一下就行,鮮香水糯,簡單又健康。
比起來肉食派的溫崇月,夏皎其實更傾向素食。不過不能否認的是,溫崇月能夠將肉做出令夏皎口水滴答的味道,他的手似乎具備著某種魔力,引導著夏皎不自覺沉浸其中,無論是做的是菜,還是愛。
其實夏皎天生是個不適合競爭的性格,並不是沒有上進心,而是不喜歡消耗自己的精力去博取更高的讚譽。這種慢吞吞的脾性也延伸到了周公//之禮上,她不太適應過兇烈的方式,但溫崇月總有辦法讓她漸漸迷戀其中。
溫崇月的唇稍薄,在老人口中,這叫薄情,夏皎不信這個。夏皎越來越習慣在朦朧燈光下來近距離瞭解溫崇月,在他的引導下好奇地探索他的一切,不是溫老師,而是坦然無掩飾的溫崇月本人,他的手指寬大,能將夏皎整個拳頭握住,舌溫熱,手背、胳膊和腹肌上的血管清晰明顯,往下一直蔓延,猶如蓬勃粗壯的大樹,根繁枝茂。
他的一切都能夠給夏皎帶來快樂,被填飽的也不僅僅是胃。
不過在對方微醺後的體驗還是首次,稍微超過夏皎的閾值,她不確定對方是不是有心事,但沒有拒絕,隻是不小心咬壞枕頭。
次日溫崇月意識到自己昨日的失態,為此歉意滿滿,並首次放棄晨練,下廚房做了一頓格外豐盛的早餐。
青檸煎雞腿肉搭配小麥飯,小麥飯是用小麥粉暖水泡開蒸熟的,加了些許橄欖油和胡椒調味,被黑胡椒粉和芫荽粉、青檸汁、薄荷葉醃過的雞肉浸透了新鮮的蔬菜特殊香氣,和黃椒一起被烤的表層焦香,吃的時候要小心點兒,一不留神就會被熱氣燙到舌尖。
還有一道柚子涼拌大蝦,是溫崇月從某個泰式餐廳中得到的靈感,自己又改良、換了些配料。炎熱的夏天需要一口柚子的清涼,他就剝了冰水裏泡過的柚子肉,拆開後撕成碎塊,和灼熟、去殼挑腸後的大蝦涼拌,蝦肉嫩滑,溫度掌握得好,堪堪燙熟又不至於太過,汁水盡牢牢鎖住,肉質最嫩。
夏皎偏愛撿裏面的烤到金黃微焦的松子吃,偶爾吃掉一顆香噴噴的辣椒籽,沾著醬汁更是美味,清新爽口,回味無窮。
夏皎對裏面的醬汁很感興趣,之前從來沒有嘗過類似的味道。
她猜測裏面的成分:“你加了蠔油嗎?”
“不是,”溫崇月搖頭,“是從一家日料店買來的味噌醬,我加了一些魚露和橄欖油調。”
夏皎聽著就感覺複雜,她興致勃勃地吃著撒了一層碎海苔的煎蛋,還有一碟白灼西蘭花。
小蝦米跳到夏皎膝蓋上,喵嗚喵嗚地叫,明顯被早餐中的蝦吸引住了。溫泉矜持一些,就蹲在桌子上,時不時地舔一下粉粉的、濕漉漉的小鼻子。
溫崇月將小蝦米抱走,給一大一小兩隻貓開了罐頭,馬鮫魚口味的。
趁著兩隻貓咪大快朵頤,溫崇月洗乾淨手,坐在夏皎面前。
他說:“昨天晚上很抱歉,我不該對你那樣粗暴。”
夏皎心裏惦記著客人訂購花束的時間,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立刻搖頭:“沒關係沒關係。”
不知道為什麼,夏皎還是不習慣和溫崇月談論這種事情,明明可以和姐妹肆無忌憚地傾訴,卻在面對他的時候口燥唇幹。
為了掩飾,夏皎特意舉起杯子,誇讚:“你今天挑的牛奶真新鮮耶,新鮮的像是牛親自擠到我嘴裏面。”
溫崇月說:“謝謝你的誇獎,不過也不用這麼誇我——你的語氣像是我親自將奶擠到你嘴裏。”
夏皎:“……”
無論如何,夏皎的確沒有生溫崇月的氣,她的可接受度原本就高,更何況對方並不會對她造成身體傷害。但溫崇月卻為此帶了愧疚,以唇以舌安撫他微醺後犯下的錯誤。
他最近兩天的事情稍微有些多,避免不了飲酒的時候,仍舊會叫代駕,湊巧,又是上次的年輕人接單,不過對方穿得很正式,這次還帶了一個大禮盒,包裝綢帶上有著可哥愛愛的檸檬掛飾。
溫崇月笑著調侃他:“準備送出去了?”
年輕人笑著說了聲是,語調中滿滿的欣悅。
年輕最為可貴。
溫崇月喝了酒,他閉上眼睛休息,冷不丁地想,夏皎讀大學、讀高中時,是否也曾遇到過這樣一番珍貴的心意?
她應當擁有,她值得。
為了保存禮物盒,溫崇月建議男生將包好緞帶的箱子放在了後座之上,整個檸檬吊墜滴滴溜溜地晃,有著燦爛明亮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