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皎以為的早餐:加熱的吐司,果醬,或者速凍包子加豆漿。
溫崇月做的早餐:南瓜濃湯,蒜香蝦仁番茄意面。一枚花朵形狀的甜椒煎蛋,水果蔬菜沙拉,還有——那天他帶給夏皎的同款涼拌菜。
夏皎用筷子夾起一小片涼拌菜,薄薄一片,能透光,有清香的甜味,吃著熟悉,卻又分辨不清,好奇極了:“這是什麼?山藥嗎?還是洋薑?”
溫崇月說:“是蘿蔔。”
夏皎傻眼了。
她最討厭的蔬菜就是蘿蔔,可是這個蘿蔔,完全沒有她討厭的、會嗆鼻子的辣味,甚至還有些甜。
好像是看穿她的想法,溫崇月解釋:“這是國產的青蘿蔔,比其他品種的甜。靠近纓的部分甜,最適合涼拌。”
夏皎說:“我上次吃青蘿蔔是夏天時候的事了,但是不甜,還辣。”
“不同季節產出的蘿蔔,味道也有差別,”溫崇月解釋,“春天蘿蔔適合醃漬,夏天時候的蘿蔔辣味最重,適合煮湯,秋天產的蘿蔔軟,可以曬蘿蔔幹,冬天的脆甜,最適合拿來涼拌。”
夏皎佩服得五體投地。
溫崇月精準無誤地記著這麼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止是蘿蔔,他陽臺上還栽種了好幾種類的羅勒,夏皎喜好植物花草,但是沒有種過羅勒。
溫崇月挨個兒教她辨認,有著特殊丁香味道的是丁香羅勒,南方人做菜用得最多的羅勒就是這個品種,臺灣會叫它“九層塔”;葉片圓圓的是甜羅勒,有著細膩的甜香,仔細聞,還有細微花香;類比於檸檬氣息的是檸檬羅勒,可哥愛愛,溫崇月喜歡在烹飪結束時、往飯菜中加它;葉子顏色最深、有著甘草和薄荷氣味的是泰國羅勒,紫葉羅勒最容易辨認,紫色葉子的那株就是……
他們都沒有提昨晚的事情,溫崇月不勉強她,隻是在晚上提醒夏皎。
他希望夏皎能夠儘快做好心理準備,因為這種事情是不可能避開的;當然,在夏皎能夠接納之前,他絕不會做任何有違她意願的行為。
……
夏皎迅速閃婚這件事情,隻通知了家人和好友江晚橘,江晚橘最近似乎和她那個前男友還在拉鋸曖昧之中,隻有一個反應:“溫表哥下手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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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皎敏銳捕捉到關鍵字:“什麼表哥?”
江晚橘說:“他是我前男友——也就是我和你說過的老陳的表哥……啊,這個不重要。你們這麼快的嗎?”
江晚橘語氣中滿滿的不可思議,感慨結束後,笑著告訴夏皎:“你也別擔心,溫崇月對你怎麼樣?你們兩個相處還和諧嗎?”
夏皎用力點頭。
能讓挑剔的江晚橘誇讚一聲優秀的男性不多,和夏皎不同,江晚橘在人際關係方面相當敏銳,她看人也準。曾經夏皎在江晚橘醉酒落水後跳下去救過她一次,從那之後,江晚橘對夏皎就格外好,還開玩笑說夏皎於她是救命之恩——
在介紹兩人認識之前,江晚橘也是思考了很久,關於他們兩人的性格、對未來伴侶的期望……等等等等。
事實上,也正如江晚橘預測的一樣,夏皎和溫崇月的相處十分融洽。
溫父是已經退休的數學教授,溫和從容,愛好就是和同住在一個樓的好友下下象棋,聊聊天,在家的話,就是和溫崇月喝茶,看報,看電視。
和夏皎想像中那些高大尚、隻懂學術無心生活的教授不同,溫父很隨和,也會和夏皎聊現在流行的一些遊戲或者劇、電影。當然,老人不會玩,但他很樂意接受這些新事物,並學習。
新年也是在溫家過的,溫父很傳統,為了過年,特意炸了丸子——團成兵乓球大小的肉團兒在溫油鍋裏滋滋溜溜地冒著香味,剛炸出來的丸子幹香適口,外焦裏嫩,“喧騰”。
夏皎也按照溫崇月的配方去調了“老虎醬”,黃醬、甜麵醬、蝦皮、蒜泥、香油調和好,剛炸好的丸子蘸著吃,又香又鮮。
過年的年夜飯沒有叫外送,是溫崇月和溫父、夏皎一起準備的,不過夏皎更多的是打下手,洗個水果或者拿個碟子。溫父掌勺,溫崇月則是做一些其他的素菜。
根據傳統,紅燒鯉魚必不可少,除此之外,還有傳統的芥末墩兒和豆兒醬,這倆都是早早準備好了,芥末墩兒甜酸清脆,解油化膩,豆兒醬清涼嫩滑,點上溫父打得臘八醋,夏皎吃得很開胃。
逢年過節,少不了學生拜訪,溫崇月知道夏皎內向怕生,主動和溫父說明。溫父表示理解,讓溫崇月帶夏皎去看看電影、去商城逛逛——怎麼自在怎麼來,這是溫父的宗旨。
少不了要見面打招呼的,也是溫崇月微笑著介紹:“這是我妻子。”
夏皎還沒有適應這個稱呼,一連好幾天,臉上的紅熱都沒有消下去過。
年假結束後,夏皎的頭有些不舒服,又請了兩天假,溫崇月的年假長,還剩下兩天休假,帶夏皎去醫院檢查了一下,說是沒什麼大概,可能是精神過度緊張所致,建議不要有太大的工作壓力,保持心情愉悅。
——工作壓力。
——夏皎當然知道壓力源自哪裡,她的性格與這份光鮮亮麗的工作並不符合。每天強撐著製造一張微笑面具上班,硬著頭皮和各路人士打交道,讓她筋疲力盡。
——但如果辭職了呢?
辭職後,她應該找什麼樣的工作?
最適合社恐的工作,大概就是被霸總關在別墅裏的小嬌妻吧。
夏皎更洩氣了。
為了更好地照顧她,溫崇月將她帶回自己的房子。
他自己的房子裝潢要簡潔許多,比溫父那個房子還要大一些,同樣的簡潔乾淨、大方,陽臺上的花草不多,但羅勒和薄荷之類的東西種了不少。
夏皎沒有仔細觀察,她倒頭就睡。
都說犯春困,立春第一天她就開始乏上了。
醒來時候已經到了中午,隻聞到香氣撲鼻,她睜開眼睛,看到溫崇月側坐在床邊——他原本應該是準備觸碰夏皎的臉,直起身體,縮手,含笑問:“要不要吃飯?”
春打六九頭。
立春這天,按照傳統得吃炒春餅,這叫“咬春”,寄予“天地一家春”的祝願。
面餅烙得薄如宣紙,圓圓一張,筋骨軟韌。夏皎去年吃過一次春餅,店裏做的,葷菜是炒豬裏脊和蒜黃,素的是早春青韭和“火焰兒”菠菜、綠豆芽。
溫崇月準備得更細緻、豐盛,除了以上一葷一素傳統兩合菜外,還準備了一盤松仁小肚兒,切成條,還有一盤切成絲的醬肉,一盤爐肉絲、一碟俯地羊角細蔥絲,一碟鮮芥菜絲,一碟鮮黃瓜絲,搭配香稻米粥。
夏皎吃得開心,一口氣吃掉六個,還想再來第七個,被溫崇月含笑按住手:“別吃了,站起來,消消食,別把胃撐壞了——喜歡吃的話,下次再給你做,好嗎?”
夏皎遺憾極了:“我才吃了六個。”
“溥儀當年吃了六個,被領班太監叫人提著他胳膊,拎起來往地上上下墩,”溫崇月說,“看過砸年糕嗎?當年溥儀就像那被上下掄的錘子來回砸夯。”
夏皎噗呲一聲笑了,她說:“你這話說的,就像你看到似的。”
溫崇月用茶漱口,他笑了一下:“我可以認為你在誇我講得繪聲繪色嗎?”
夏皎雙手託腮:“不,當年能親眼看到這一幕的肯定都是太監。”
溫崇月反應過來,站起來,夏皎拔腿想跑,可惜晚了一步,被溫崇月掐著腰抱起來上下墩,她扒著溫崇月的胳膊,笑起來:“好好好,我投降,對不起,溫老師,我不該這樣說……”
雙腳離地的感覺,夏皎已經好久沒有體驗過了。溫崇月拎她就像拎小雞崽,這種感覺可一點兒也不好,笑到流出眼淚,胳膊壓的胸疼,她拍了拍溫崇月的手,想要求饒,可惜對方的手反而收得更緊了。
夏皎抬頭,直見溫崇月垂首看她,因為玩鬧,上衣往上移了幾寸,露出一截雪白,像剛切開的嫩藕。溫崇月目不轉睛地看了半晌,他傾身,吻上夏皎的唇。
夏皎仰著臉,她沒拒絕,緊緊拽住他衣袖的手指慢慢鬆開。
陽光正好,溫崇月抱著夏皎往臥室走去,他說:“上次是我太著急,沒有做好事前挑弄。這次我學會了,再試試?”
夏皎木木呆呆:“怎麼試?”
溫崇月說:“用嘴試。”
6、鮮冬筍生炒鴿松
紅棗枸杞養生湯
夏皎從小就是個害怕老師的性格。
很難說清這種對老師這個身份的恐懼感從何而來,就像有些人天生就怕醫生、有些人天生怕員警一樣,夏皎隻隱約記得,小時候調皮不聽話,爺爺奶奶嚇唬她——
“再不吃飯就告訴你老師啦!”
“不老實就讓醫生用針紮你!”
“還不聽話就讓員警抓走你!”
……
老人家的教育方式或許有些問題,但他們的確是疼愛夏皎的,疼愛到向來拮據的爺爺會拿準備修理眼鏡的錢來為夏皎買她心心念念好久的香妃同款頭飾,奶奶總會將其他人送來的水果和奶留給夏皎喝。
遺憾的是愛和童年陰影永遠都是並行的,夏皎能感受到他們的愛,同時也始終沒有改掉對老師的畏懼心理。
從小到大,夏皎能不和老師聯繫就絕不會主動聯繫,竭盡所能的避開和老師在課堂外的任何接觸;不過,如果老師有事情委託給她,那她也會竭盡全力。
包括現在。
“放鬆,別亂動。”
“好,呼吸,正常呼吸……不會在接吻時換氣?沒關係,我教你,我們慢慢來。”
“很好,你做得很棒,就是這樣。”
張開唇,不要拒絕。
做一個乖學生嗎,乖乖聽他的教導,跟隨他的指引,滿足他的欲/念。
夏皎瞭解過溫崇月的教學技巧,也知道他是一位很優秀的老師。幾年前,在上完那個短暫的英文輔導班後,她的英文成績再沒有低過100分。
如今的溫崇月教學能力並不比那時候差。
他是位極具有耐心的、溫和的成熟男性。
春節的餘韻還沒有完全褪去。
已經禁止燃放煙花炮竹,年味兒沒有之前那麼濃,不過家中佈置不同。顯而易見,溫崇月是個極其注重儀式感的人,即使沒有在這個房子中過年,他仍舊張貼了紅色的字和幾枝紅梅,做點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