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完課,孟秋照例先去圖書館,葛靜莊消息時不時從電腦裡跳出來。
——秦之沂的賬號注銷了。
——早上看還有的。
確實是不願受一點氣的小姑娘。
孟秋把昨天晚上和中午的事情和葛靜莊說了一遍。
葛靜莊比她還激動,發了好多表情包。
——你家老趙真護著你,講真,他人其實不錯吧,三觀什麼都挺正。
——不過對你的手段是有點極端,他性格還挺復雜。
護她這點孟秋承認。
葛靜莊好奇問道。
——長得有多帥啊?秦之沂那麼上頭。
——不過說帥好像有點膚淺,秦之沂要喜歡帥的都能包男模了,應該有別的優點。
話糙理不糙。
孟秋笑笑回道。
——大概是暴力美學吧。
趙曦亭身上有股冷寂的暴力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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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上十點多趙曦亭沒有回來的跡象,孟秋洗漱完就先睡了。
凌晨五點多她醒過來,發現床邊還是原樣,外面天色空濛,正是藍調時刻。
她打開手機,趙曦亭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八點左右。
——會晚,先睡。
孟秋起來喝水,門縫底下透著光,她站在二樓的走廊,趙曦亭坐在落地窗面前,脊背松弛地弓著,手肘松松落在膝上,神思漠然地抽煙。
他像被時間遺漏的個體,一幅不飽和的圖畫,燈火點不亮的州府。
她安靜地下樓,趙曦亭聽到了她的聲音,沒回過頭,聲音淹沒在青藍的清晨絨布裡,尚算溫和,但興致不高,淺淡地啟唇。
“再去睡會兒。”
孟秋坐在他旁邊的小凳上,看到他手邊的煙灰缸,抽了不少。
她抬起頭。
他眼尾散著酡紅的醉意。
隻是看起來醉,眼睛還是清亮的,籠著藍調的霧,很清醒。
趙曦亭側臉瞧她,靈魂從無人之境拉回來。
“怎麼這個眼神?覺得我被欺負了?”
也許是清晨的氣氛太輕柔了。
心髒也變得潮綿。
孟秋和順地仰著頭,“你不是見爸爸媽媽嗎?怎麼喝這麼多呀?”
趙曦亭眼皮一垂,自然地將煙磕了磕,“欺負了人家小姑娘,她爹媽不得和我算賬啊。”
他平靜地敘述:“陪了幾杯酒。”
“和你關系不大,就算沒遇見你,我也是同樣的說法,別有負擔,嗯?”
趙曦亭正要把煙往嘴裡送,孟秋伸手攔下,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把煙從他手裡奪過來,直接扔進煙灰缸裡。
蝴蝶算計剎那,便擁有了充分的時間。
孟秋起心動念也是剎那。
趙曦亭表情消散了,靜靜地浮在她臉上,像慢動作。
孟秋也看著他。
他們共謀這個清晨。
趙曦亭把她壓在玻璃上,又深又重地吻她。
“別給我希望,孟秋。”
“我很貪婪。”
孟秋輕喘道:“我上午有課,所以你得快一些。”
趙曦亭直接剝掉她裡面那層,惡狠狠抵住她。
“快不了。”
他們都沒有脫衣服。
孟秋擠在他和玻璃中間,兩條腿凌空了掛在他胯旁,他們沒有試過站著的方式,她所有的重量都在他身上。
她比往常更切實的感受到身體裡,不屬於她,但屬於他的那部分。
明明他隻是嵌入了一部分,她卻劇烈地感受到被佔有。
他的手掌墊著她的背。
她難捱地往玻璃上撞,他跟著撞去,把她逼在狹小的空間,讓她曲意逢迎。
孟秋仰起脖子,看到頭發邊玻璃上的霧氣,她沾了上去,沾上他傾吐出來的欲色。
她抖著身子休息,趙曦亭唇邊呷了一絲壞,松開她,一隻手撐在玻璃上,身子往前。
孟秋心口一縮,失重地要滑下去,嚇壞了,腿彎把他的腰當成支撐體,將自己往他那邊釘,這一下,深得靈魂出竅。
趙曦亭呼吸粗重起來,眯了眯眼。
她把他的手臂當欄杆,另一隻有點狼狽地縮在玻璃上,但太滑了,還是撐不住。
“你……別……”
趙曦亭就著這個姿勢緩慢動起來。
他伏在她耳邊低聲說:“這是你夾得最緊的一次。”
他目光濃蜜地膩在她身上,嗓音啞而野性,泛出一絲偏執,“孟秋,我們做到死好不好?”
那不行。
她沒活夠。
天微微亮了。
是個陰天。
趙曦亭抱著她去拿新的一盒,路上孟秋聳了聳自己,想先讓他出來,卻被趙曦亭摁回去,她刺激得想哭,“不要邊走邊……我難受。”
趙曦亭手臂握著她的腰,把人放在樓梯扶手上,兩隻手抓著她腳踝,言語鞭笞她。
“你不是難受,你是想吃了。”
孟秋被自己的哭聲嗆住,抽抽噎噎,聽不出來到底是哭還是吟。
回到床上趙曦亭再也沒弄痛她的顧忌,孟秋軟成一灘水,化在他下面。
最後,趙曦亭愛憐地親了親她睜不開的眼睛:“孟秋,今年中秋陪我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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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有兩個團圓,一個中秋,一個春節。
團圓的意義在趙曦亭身上顯現得不明顯,父母安在,又有兄弟,卻怎麼也聚不齊似的。
回家過中秋的那部分同學大多離家不遠,而且戀家。
還有一部分早早做好攻略出去玩。
孟秋兩者都不沾。
葛靜莊說國慶想去看升國旗,喬蕤作為本地人一次都沒去過,擺擺手嫌擠。
孟秋闲聊起這事兒。
趙曦亭笑笑,“視野最好的不在底下。”
孟秋眨了眨眼,有點好奇:“你在上面看過閱兵嗎?”
趙曦亭懶洋洋搭腔:“我那會兒要是敢上去,估摸半條命得沒。”
孟秋放假前一天還在寫論文,趙曦亭手裡也跟了幾個政府的項目,他搭線把集團和工程所聯系起來促進產業化,裡面的門道挺復雜,他投資了一部分。
趙曦亭打完電話,問她以前在家怎麼過中秋。
孟秋想了想,“我們家族人多,會提前商量好聚在一家吃,吃完了賞月,小孩子出去散步,大人聊聊天。”
趙曦亭“嗯”了聲:“挺好。”
孟秋順嘴問出來:“你爸爸媽媽忙的話不是可以和趙秉君一起嗎?”
但不管中秋還是春節,他都一個人。
趙曦亭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地睨她:“我這不是沒成家麼?”
“我一電燈泡對他們兩口子,尷不尷尬。”
第57章 長生
孟秋沒想到中秋早上她會踩在雲梯上修燈籠。
起因是她提了句, 城市裡高樓多,不大好賞月。
趙曦亭說想賞月還不簡單,幹淨利落把她打包去了西城的四合院。
屋裡頭的老物件很多, 他們面對面坐在茶案前, 旁邊立著一隻香爐。
趙曦亭闲闲地開腔。
“我姥爺逢茶必點香, 興致來了還會叫梨園來唱一曲,後面接觸了西方方形號角, 也聽點黑膠。”
“他耳朵聾了以後脾氣差, 更是愛敗, 恨不得睡著都聽唱片, 三十年代美國影院用的最好的音響,他瞧上了就包機運回來。”
孟秋靜靜地聽著, 茶與香, 懸壺高衝與冉冉青煙, 雅韻沉浮, “香”裡有“禾”, 代表草本,典型的中式美學。
“是豪橫。”她笑道。
趙曦亭兩指抵在壺上,清雅地給她斟了一盞。
孟秋看著他指尖泛白,連帶氤氲馥鬱的煙也金尊玉貴地不枯燥。
他點的香不濃烈, 有高山深竹的涼意。
嗅覺衝洗幹淨了再去品茗,和平時單喝茶很不一樣。
孟秋心靜下來。
趙曦亭放好壺,勾著唇, “小時候我不愛喝茶,耐不住長輩有飲茶的習慣, 我被迫拘在桌前,不情不願作陪, 偶爾松懈了沒做扣手禮就要挨罵。”
扣手禮孟秋在書裡看到過。
她五指並攏,拳心向下,敲了三下。
“是這樣嗎?”
這是對長輩的。
類似古代的跪拜禮。
她記不清了。
趙曦亭展開她的手指,食指中指並攏,帶著她點了三下桌面。
“傻不傻,你對我隻用這樣。”
孟秋忍不住笑,笑一下往他臉上瞥一下。
趙曦亭肩膀松弛下來,握著她的手頓了片刻,把人撈過來,冷笑睨她,“故意的是吧?”
“提醒我倆差輩兒了。”
剛才趙曦亭領她做的是平輩的扣手禮,類似作揖,孟秋記得沒錯。
趙曦亭的手在她腰上作威作福。
孟秋鬧得臉紅,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軟聲告饒,大著膽子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
“本來的事,你本來就比我大,之前你還算我的領導呢。”
趙曦亭冷著臉,“比你小的還跟你搶食,別不記好。”
小姑娘整個人笑窩在他懷裡,眼睛亮晶晶的,淺藍色的針織短衫箍著細腰,一鬧就卷上去了。
她的身骨和天真灘在他身上。
那天老爺子問他女朋友什麼來路,能不能領家裡見。
他說:“還不能。”
老爺子拍了好幾下桌子:“非得和你哥一樣拖到三十多歲再結?”
他不怕招他,全部攤牌。
“人在讀書,好不容易哄到手,她還沒太心甘情願。”
“您想見她,我也想她見您,時機不是沒到麼。”
老爺子眼裡冒出兇氣,停了好幾秒,黑著臉在客廳踱來踱去,到底沒忍住,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畜生,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
知子莫若父,他看得倒是很明白。
趙曦亭混不吝地點上一支煙,目光清明,淡聲直言不諱:“已經做了。”
老爺子試圖冷靜,回轉至沙發。
“這些年,給你鋪的每條路你都不肯走,你知不知道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擔當?”
又是這些說辭。
趙曦亭小幅度扯了下唇,笑道:“行了,這套對我哥有用,對我沒用。”
他無畏無懼地看過去,“大不了我不要這個姓,到時是不是和狗屁責任沒關系了?”
“你……”
老爺子抬起手幾乎要抡過去。
趙曦亭眼眸淡淡地和他抗衡,隨意地磕了下煙灰。
“十多年前死了個人,您還不長記性啊,您為那套規矩正確了一輩子,午夜夢回有一瞬覺得這正確可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