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這兩個州大概因為一個有耶魯,另一個有哈佛和麻省理。
其他的他看也看不上。
隻不過林曄的小心思就這樣揭出來,有點難堪。
孟秋一下就落了下風。
她輕聲說:“不是……是羅德島州。”
趙曦亭下結論:“不過是布朗。”
孟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過了會兒還是幫了句,“也是藤校。”
趙曦亭睨了她一眼,“你有學歷崇拜?燕大差哪兒了?”
孟秋沒學歷崇拜,她腦子竄過一絲想法。
問:“那您大學在哪兒念的?”
趙曦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好一陣沒說。
等她臉上的小機靈躡手躡腳地冒出來,才慢悠悠吐字。
“我也讀的美本,往上是英碩。”
“隻不過我本科母校是哈佛。”
他漫不經心,“要不是科研和學術沒意思,博士博士後我也能讀穿。”
小姑娘果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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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刻板印象趙曦亭這樣的公子哥,大多酒囊飯袋。
沒想到人硬件條件樣樣不落。
反襯得她像小人。
她悄沒聲將筆袋和草稿紙塞進背包裡,拉鏈一拉,做了會兒心理建設,緩緩提起來。
“趙先生,學校有門禁,我得先走了。”
她撥了撥那一沓資料,“這些我回去翻。”
趙曦亭腰身斜斜靠著門框,“別瞎折騰了,想工作的時候我讓司機接你,隨時過來。”
孟秋一口拒絕,“不要。”
趙曦亭垂眸睨她,“今天回去你不會要拉黑我吧?”
剛才吵的那一架,孟秋是惱,但頂多覺著他道德底線不高,見不得人好。
又陰晴不定地將氣撒她身上,和她本人沒太大幹系,遠不到拉黑的程度。
隻是他們三觀不合,還是少接觸。
她隨便找了個借口,“這裡離燕大太遠了,來回不方便。”
趙曦亭不置可否。
孟秋提著東西走出書房,就要離開。
趙曦亭目光莫測起來,叫住她。
“孟秋。”
“嗯?”
孟秋抬眸去看。
趙曦亭站在燈下,眼眸千絲萬縷,仿佛滾下來的蠟油,一滴一滴澆在她皮膚上。
燙得她一激靈,又細細密密的封住。
好似某種失衡。
那種將她拘起來的緊縮感又一次包住她。
孟秋呼吸變得急促。
然而趙曦亭面容很快恢復輕浮散漫的樣子,笑了下,“你男朋友真沒那麼好。”
-
回到宿舍。
孟秋才發現圍巾落在趙曦亭那兒了,要是自己買的就算了,偏偏是林曄送給她的那一條。
快睡的時候,趙曦亭拍了張照片來。
——你的?
孟秋想了想,還是給他回了消息。
離開前趙曦亭的最後一句,她不大愛聽,覺著他多管闲事。
但很快釋然。
趙曦亭作為旁觀者,提一提對她男朋友的觀感沒什麼。
或許也是為她好。
他天然的敵意大概來源於林曄說要拿他當資源那一段。
放誰身上都不會高興。
孟秋回道。
——是我的,麻煩您幫我保管一下。
一晃便是一周。
孟秋一頭扎進翻譯裡,走路都在思考如何用詞可以更準確。
她本就擅長考試,最後一天音系學的閉卷考,居然有一種經脈通達的順暢感,提前半小時交卷。
不管趙曦亭這個人怎麼樣。
因為他,她才有機會做這份工作,不管最後會不會過稿,都算功德一件。
校內論壇中文系板塊,有人匿名吐槽這次試卷難度,直呼考研題也不過如此。
在帖子裡吃瓜群眾對孟秋提前交卷的行為津津樂道,說,南方卷王能廝殺到燕大,學商智商確實頂,真人比傳說中有氣質多了,要不是家境普通,真不知道上帝給她關上了哪扇窗。
很多人贊同。
不過帖子裡不全是崇拜,有人回復:這年頭投個好胎比什麼都強,這不就關上的窗麼。
這帖子熱度太高,飄到葛靜莊手裡,她看完全貼噼裡啪啦和人掰頭了幾十層,最後忿忿不平地敲下幾個字。
——好好學習還被指指點點,什麼世道。
考完試的最後一天。
葛靜莊去超市買了一堆熱量炸彈,薯片,起司蛋糕,香腸,螺蛳粉,炸雞,等等,扔在四個人共用的桌上,大吼一聲:“今天牛來了都得給我吃葷!如來佛也管不著!”
喬蕤正捧著手機和新男友甜甜蜜蜜,心情頗好的調侃,“如來佛隻會說,我佛慈悲,施主該吃吃,該喝喝,反正過年都會胖兩斤,提前胖又如何。”
葛靜莊左耳進右耳出,呱唧呱唧往嘴裡塞,“你們說說,多離譜,我才大一,我媽已經給我張羅相親了。”
“就算是我復讀了,也沒急到這種程度吧!”
喬蕤聽到相親就樂,說那不然自己找一個唄。
葛靜莊說,饒了她吧,她不想姐弟戀,和她年歲差不多的男生都快畢業了,正是分手的好時候,還不如安靜呆著。
聊著聊著話題轉移到孟秋身上。
葛靜莊問:“小秋你買好車票了嗎?”
孟秋工作了大半天,有點累,捏捏脖子轉過頭。
“之前買好了,但我手頭有事情沒弄完,確定不了時間,就先退了。”
喬蕤立刻放下手機,炸毛道: “你傻啊!真有事兒到時候改籤不就好了?你知道春運的票多難搶嗎?”
孟秋愣了,她沒經驗,確實沒想過這一茬。
喬蕤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抓起手機不知給誰打了個電話。
“叔叔,您那兒還有去霽水的餘票嗎?中轉也成。”
那頭似乎查了一陣,回來很抱歉地說沒有了,隻能幫忙留意。
孟秋心挺寬,“不至於流浪街頭?”
喬蕤無奈道:“往年情況具體怎麼樣,我也不清楚,你留點神兒。我在燕城過年,要是真回不去,來我家吃年夜飯。”
學校裡人越來越少。
孟秋第一次過大學寒假,偏偏趕上最擠的春運。
有一天早上醒來,年三十的票都沒了。
孟秋仿佛晴天霹靂。
燕城她舉目無親。
她難得破防,截了個售罄的圖,發了條朋友圈。
什麼文字都沒寫,無奈之意勝過千言萬語。
紛紛有人冒出來,非常好心地邀她去家裡吃飯。
孟秋一邊感謝,一邊心裡焦灼。
她切回聊天面板,看到葛靜莊給她發了條公眾號的文章,標題是【九天!八百六十站!從燕城到杉州,我回家啦!】
葛靜莊的電話也跟過來。
她說:“杉州市不是你們省的?你看看我給你發的這個。”
這篇文章記錄了一名男子,闲來無事,用九天的時間,通過公交車的方式,從燕城到家的旅程。
葛靜莊:“九天!你還來得及!”
孟秋哭笑不得,人已經麻木了,神志不清地回她:“對,離我家不遠,也是個法子,要不我試試?”
葛靜莊笑了好一會兒,最後說:“要不你真去蕤蕤家過吧。”
孟秋說不行。
她爸媽還在等她。
前些天特意拿了張紙,把她想吃的東西記下來,算得上翹首以待。
事情的轉機在一天上午。
趙曦亭發消息叫她到校門口拿圍巾。
來的人卻是趙秉君。
這是孟秋和趙秉君見的第二面。
此時他坐在豪華低調的黑色轎車後排,面容和煦。
孟秋記起第一次和他見面,他和校領導站在一起,兩邊隔著無形的線,對方身份地位遙不可及。
再後來她還在學校的榮譽櫥窗裡見過他出席一些活動。
他的臉怎麼都不算陌生。
但像現在這樣,提著一隻袋子,給她送圍巾。
從來沒想象過。
甚至算得上玄幻。
男人打開車門,神態親和,不像校領導,倒像個普普通通和小輩見面的兄長。
“也就那祖宗敢使喚我,正巧我在附近辦事兒。”
“他說是這條,我對他住的地方不熟悉,你認認,有沒有拿錯。”
他什麼都沒提。
孟秋卻覺著熱意往臉上湧,她將袋子接過來,粗略一掃,迅速說:“沒有錯。”
趙秉君和趙曦亭作風不大相同,前者永遠端正肅謹,實打實的儒商。
“裡頭有一張機票,你看看個人信息對不對。”
孟秋重新打開袋子,果然有一張機票放在最上面。
她怔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拿。
機票上的她中英文名,起飛時間,登機口,工工整整。
她喃喃說了聲:“謝謝。”
趙秉君溫笑道:“你自己說給他聽。”
他頓了頓,又說:“後天的飛機,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逛一逛特產店,收拾收拾行李,很快就能見到家人了。”
“如果需要特產店的信息,我可以讓朋友整理出一些挑合適的發給你。”
趙秉君為人非常妥帖。
孟秋怎麼敢再麻煩他,“謝謝趙總,我自己做攻略就行。”
趙秉君不勉強:“也行,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那我就不多參與了。”
趙秉君似想到什麼,多了點審視的意味,看著她笑容略有深意。
“以後曦亭不在國內的話,你在燕城遇到什麼事情也可以聯系我,加你個微信?”
說著,趙秉君行雲流水地拿出手機,將二維碼擺出來。
趙秉君沒有趙曦亭那麼疏離有壓迫感,但在高位久了難免強勢,壓根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孟秋公事公辦掃了碼,解釋道:“今天麻煩趙總了,上次在他那裡工作,才把圍巾落下。”
不是因為別的。
對孟秋來說,趙秉君和陳院長是一樣的地位,因而發送好友請求的時候,備注了句:中文系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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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那天天氣很好。
孟秋臨行前一天去了一趟手作店,媽媽說表姐從國外給她買了瓶香水,要她帶點禮物當回禮。
她在手作店定制了兩款內畫鼻煙壺,到時郵寄到霽水。
表姐在澳洲留學,品牌店的東西她見得多,所以孟秋才選了頗為討巧的民俗小玩意兒。
葛靜莊天天和孟秋聊天,知道她要回家了,好奇問她票哪兒來的。
孟秋沒打算瞞葛靜莊,但事情解釋起來頗為麻煩,便總結為幾個字:“朋友送了張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