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之後鬱鬱寡歡,陸嘉學居然看到她哭了。蹲在撿狗的地方,眼淚吧嗒吧嗒地掉。陸嘉學竟然又愧疚又心疼,他走過去跟她說:“你不要哭了,我賠你狗就是了。”
她根本沒有為此而動容,不依不饒:“我不要別的狗,你說你救它的,你把我的那條狗還給我。”
陸嘉學覺得她也像小狗可憐兮兮的,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想把她抱回去好好養。
看到她掉眼淚,他把手放在她的頭頂,試探地拍了拍安慰她。
她嚇了一跳,抬頭用看登徒子的眼光看著他,然後就躲開了。陸嘉學甚至看得一笑。
但是後來你他要回京城了,最後想去看她的時候,她早就已經離開了知府府邸,跟他們家祖母等人回順德鄉下去了。
他那時候心想等她及笄了,就去向她提親。因為那種異樣的感覺,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麻酥酥的,很溫柔。
後來說親的時候見她竟然不認識自己,陸嘉學很驚訝。想來這小丫頭大概從沒有正經地抬起頭,看他長得什麼樣子的緣故。所以就連記也記不得。
他成功地娶回來的時候,看到個端莊賢惠的妻子,他還有點驚訝。直到日漸相處,她才慢慢的放松了戒備,如貓探爪試探周圍的環境一般,悄悄地就露出了本性。陸嘉學憐愛她,立刻表現得視若無睹,甚至很接受。這讓她完全放松了警惕。
於是這貓不僅願意露出自己的爪子,還願意伏在他的膝頭睡覺,甚至撓他的褲腳。因為已經認定他是無害的。
羅宜寧聽完他的話,很久回不過神來。
她從來都不知道,陸嘉學曾經見過她。甚至娶她也是他有意為之。現在仔細回想,似乎小時候是做過這件事。至於那個男人,在她的腦海裡面容模糊,沒有具體的樣子。
陸嘉學的臉色很沉重,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覺得我為什麼要殺你,是為了向謝敏發難?……我費盡了心思娶你。你死之後,我連你的牌位都不敢多看。你覺得我會為了這個殺你嗎?”
羅宜寧許久不說話,她模糊地想起了那段記憶。夜涼如水,她站得僵直。陸嘉學就把頭靠著她的腰,聲音輕了些:“宜寧,回到我身邊來……我就不再追究別人了。”
“我該怎麼告訴你……”羅宜寧深吸一口氣,她把手放在他的肩頭,輕輕推開他,“別說我無法再相信你,也不再喜歡你。你已經是陸都督了,是我的義父,我也已經嫁做人婦了。這是再無可能的事,你明白嗎?”
陸嘉學冷笑:“義父又如何?我不介意當你義父。”他站起身,靠近羅宜寧道,“倒是這個嫁做人婦,我聽著非常不舒服。我告訴你,隻要羅慎遠是你的丈夫一天,我就絕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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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混蛋!”她突然踢了他一腳,“我這兩天跟你說了這麼多,你聽得進去話嗎!放我回去!”
陸嘉學任她打自己,不為所動。反而帶著笑容說:“你終於生氣了?”
羅宜寧覺得這麼對武官沒用,特別還是陸嘉學,她喘氣休息了一會兒,轉身往門外走。
沒想那兩個下屬還沒有,看到她突然衝出來面面相覷,非常驚訝。
羅宜寧不想看他們,徑直往外走。庑廊下陸嘉學派給她的幾個丫頭攔住她,不準她到處走。
葉嚴則終於看到這傳說中女子的樣子,對著副將悄無聲息地豎了一下大拇指。驚鴻一瞥,名不虛傳。而且看這個樣子還頗有脾氣。至少敢踢陸嘉學的,他隻見到過這一個。
陸嘉學慢慢踱著步從內間出來,心情很好的樣子,還高聲道:“明日我要帶你出去一趟,你回去好好休息著。”
外面隻傳來風聲。
羅宜寧聽到他這句話腳步卻一頓,她一直被看管著,根本就出不去。若是陸嘉學願意帶她出去,說不定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她看了身後的幾個丫頭,都是高大健壯,一個比她兩個還高大,畢竟陸嘉學防她防得厲害。
但他究竟要帶自己去哪兒?
書房裡,葉嚴遲疑了一下,拱手道:“侯爺,這位是咱們的……”
“不關你們的事。”他擺手,“總之別惹著她就是了。”
他能惹,卻不想別人去惹了。
“是是。”葉嚴也很有自知之明,連忙道,“您若是有事要忙,不如屬下明日來見您?”
“先不急。”陸嘉學繼續道,眼神冷了些,“把這個送去羅家。”
他指了指桌上的那封書信,“後日我要進宮面聖,告訴羅慎遠,那是最後期限。”
就算羅慎遠隻是她的兄長,二人沒有夫妻之實。他也不喜歡有人以羅宜寧的丈夫自居。
第158章
府學胡同羅家,落日收起最後一絲餘暉。
林海如拍著楠哥兒的背,憂心忡忡地說:“宜寧在楊家做客這麼幾天了,也不合規矩啊。你們新婚不足一月,不能空房……我倒是好說話,隻是次日你父親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喬姨娘和憐姐兒肯定也在,多說幾句,你父親知道了肯定不高興。”
羅慎遠對林海如不放心,跟楊太太說好了。無論誰問起都說羅宜寧在她家裡拜訪。
楠哥兒抱著他的老虎小枕頭,茫然地睜著眼睛看兄長。發現母親在說話,伸出小手去抓母親的嘴:“姐姐?”
“喊嫂嫂。”林海如不厭其煩,再次糾正。
“我知道,我會早日去把她帶回來的,您不用擔心。”羅慎遠把收到的信壓在鎮紙下,逗了楠哥兒幾句,然後說,“府中每月一千五百兩銀子可夠用?要是不夠用,您就告訴我。”
“夠用夠用,家裡幾張嘴吃飯,能有多大開銷。”說了正事之後,林海如就不敢打擾他了,他公事多。
“我聽喬姨娘說,她託了城東最有名的媒人上門給憐姐兒相看,我得回去看著點。不過,憐姐兒已經問起過宜寧的事了……”
羅慎遠送她出了書房,才回到書房裡,拿出鎮紙下的信打開看。
陳義進來傳話之後一直沒有出去,遲疑問道:“大人,陸嘉學怎麼還給了期限。您看這信寫的是……”
“無稽之談而已。”羅慎遠表情淡淡的,讓小廝端燭臺過來,他親手燒了信。
陳義分明看到他如刀鋒冰冷的眼神。
他肯定很生氣,隻是不外露而已。
外面下人進來通傳,說徐渭要見他。羅慎遠去迎接了他,徐渭走進他的書房,坐下還沒有喝茶,就說:“你知不知道曾應坤現在在何處?”
陸嘉學說把曾應坤押解進京,算時間該到了,但刑部和大理寺一直沒有收到人。
羅慎遠讓小廝給他上茶。“曾應坤的兒子通敵叛國是確鑿的事。您不用著急,學生也是有辦法應對他的。”
陸嘉學想用曾應坤來制衡他,但他手裡的王牌是英國公。要是真的算起來,平遠堡的三成軍功在他身,他有恃無恐。
且依照現在兩人的地位,一個是功高震主的都督,一個是掌朝廷政務的侍郎,皇上是個聰明人,不會偏袒陸嘉學的。
陸嘉學畢竟是武官,武官始終不如文官的彎彎腸子多。
“既然如此,我自然是放心你應對他。”徐渭說他的神情才緩和下來,讓羅慎遠立刻入宮一趟,去說明曾應坤一事。言官參了羅慎遠一本之後,六部震動,連汪遠都向皇上過問起來了。畢竟羅慎遠是工部侍郎,不是個普通官員。
羅慎遠卻拒絕了:“老師,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候。”
徐渭眉頭微皺,不明白羅慎遠這是什麼打算。此事若是繼續發酵下去,對羅慎遠的仕途會有影響的。雖然他現在身居高位,但摔得也很很慘。特別是他年輕而手段毒辣,已經很為人詬病了。
羅慎遠隻是拱手:“學生自有打算。”
徐渭對羅慎遠還是放心的,便點了點頭。嘆道:“罷了,你比由明果決,他是遠不如你的。”
疑人不用,他對羅慎遠的能力還是很放心的。楊凌在心性和手段上無法跟他比。也許真的是因為童年的苦難,羅慎遠在對待事情上更果決現實,而且好像並不會完全相信別人。徐渭一直認為,要是沒有外力阻攔,羅慎遠肯定會成為另一個汪遠。
他笑著關懷起他的事:“我上次看到你的妻子,倒是的確長得漂亮。不過她年紀這麼小,能伺候你的起居嗎?”
“內人尚小,是我照顧她得多。”羅慎遠淡淡道。
徐渭真是沒想到羅慎遠這樣的人,會娶那樣一個小妻子。他覺得羅慎遠最適合一類人,那種循規蹈矩,女紅灶頭樣樣精通的內宅婦人。或者是謝蘊那樣能給他強大助力的人。那天那個站在他身後,身姿羸弱笑容明亮的小姑娘,倒是讓他這個學生多了幾分人氣。
好像也能有事情是讓他喪失理智和思考的。
徐渭笑了笑道:“你以後恐怕要麻煩了。既然娶了,就好好對人家吧。”
羅慎遠應是,送老師出了影壁才返回。回來之後他沉默地背手站著,看著窗外橘色的夕陽。心裡那股狠厲始終散不去。
陸嘉學,竟然幫他草擬了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