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強很多,面前這個人是日後的內閣首輔——拿賀二公子與他比,實在是太侮辱他了。
當年她費盡心機想要討好的人,表示很滿意這些年的討好,現在說想娶她。
七年前她肯定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
但是這七年的兄妹情誼,她早就把羅慎遠當成了兄長。他教她讀書寫字,庇護她,在她危難的時候救她。這一切在她心裡就是一個兄長的作為。就算是情不得已,她如何嫁給他?嫁給他之後又要怎麼把他當成丈夫來相處?
羅慎遠看宜寧的臉色似紅似白,似乎非常猶豫。
他繼續說:“我也是想幫你避過這一劫。你貿然嫁給別人,要是個品行不好的人你該怎麼辦?他要是納妾、養外室,你如何知道?但我的脾性你卻是知道的。你要是實在……心裡始終過不去,那我還是你的三哥,照樣以兄妹相處,直到你願意接納我為止。或者等你遇到你喜歡的……”他一頓,語氣極緩地說,“那到時候商量便是。”
宜寧總覺得這話聽著有幾分耳熟。
羅慎遠說的的確很有道理,她貿然嫁人的確不好。三哥再怎麼不好也是她的三哥,不會傷害她。隻是拿他的婚事來幫她,是不是太麻煩他了?畢竟婚姻之事不是兒戲,他終會娶自己真正的妻子的。而且他們原本就是一起長大的兄妹,就算對外說是因她養在羅家,所以兩人自小定親。但是又怎麼和林海如、魏凌等人說清楚?
她一則對三哥兄妹之情較重,二則她也沒有這麼自私,要利用別人的婚事來讓自己安穩。
“三哥,若是你以後……後悔了怎麼辦?”宜寧終於冷靜了下來,她思考了一下,繼續問,“要是別人知道了內情,以此來陷害你,讓你的仕途受阻該怎麼辦?”
羅慎遠走到她面前,俯下身看著她,說:“宜寧,我自有謀劃,這些都不會發生的。不要杞人憂天。
山風又吹來,天氣還有點悶熱,外面的山林裡蟬聲嘶鳴,像鼓動的心跳一般。
他看著她良久,嘴角微抿,輕輕地又說了一遍:“我來娶你吧,這樣你就不用憂愁了。”
他娶了她,以後誰敢小瞧裡頭她,誰敢說她嫁得不好?她剛入門就有正三品的诰命等著她。天底下有幾個人做得到?
第126章
宜寧停頓了很久,才低聲說:“三哥,我要想想……你讓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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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看到他抬起茶杯喝水時,略點了頭。她才飛快地離開了,青渠等丫頭婆子剛才在涼亭外等著,看到她出來連忙跟上來。
等她站在山階下面的時候,才緩緩地吐了口氣。身邊長著幾株茂密的油桐樹伸出些陰涼,她出了點汗,覺得山下又湿又悶,還餘有幾隻蟬在嘶鳴。朝下面看就是寺廟起伏的屋頂和閣樓,太陽下一切都靜悄悄的。
她回過頭看,看到羅慎遠還在涼亭裡喝茶,周圍護衛林立。隔得太遠了已經看不起他的表情了。
丫頭給她撐了傘,宜寧帶著丫頭婆子繼續往下走,靜靜地想事情。
原來生活的無奈和妥協,身隕懸崖。後來猶如圈禁的生活,陸嘉學幾乎掐死她力道的鎖喉……
前世她隻是遠遠看過羅慎遠一眼,那個隔著人海冷漠的青年,對她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誰能料到這人會成為她的三哥,教她寫字,教她讀書,讓她脫離前世的陰影變得更強大。不管她承不承認,這個兄長對她的意義都很深重。就算她覺得他已經顯現出超過她承受力的陰狠,她也願意接受。
現在他說他喜歡她,願意娶她。
雖然他的意圖是想幫她。
宜寧原來覺得,像羅慎遠這樣的人,就算真的喜歡一個人也是淡淡的。感情對他而言不是太重要的東西,何況是男女之情,他能這麼幹淨利落的利用孫從婉,足見他在這上面的冷酷無情。其實他完全可以娶一個對他來說更有幫助的人,例如謝蘊。
宜寧也不覺得三哥會有多喜歡她,除了那夜突然的一個吻之外,兩人也沒有什麼逾越的地方。但是他的確仁至義盡,為了幫她,甘願犧牲自己的婚事。或許也是因為他是她的兄長,所以習慣了護著她。
說到底,宜寧對他還是兄妹之情。但為了這份恩情做他的妻子……還是有點心驚。
再說日後他是內閣首輔,身居高位,能與陸嘉學抗衡。兩人之間的政治鬥爭必定少不了,她早想過要平和的生活,恐怕是不可能的。
剛才他又那樣的逼她……恐怕就算不嫁給他,以後再看到他,也不會隻把他當成兄長了。
“小姐,奴婢看老太太還在裡面和定北侯家老太太說話呢,要不要進去?”珍珠的聲音突然響起。
宜寧似乎這才回過神來,看到前面已經是客房了,客房前面的影壁上寫了個禪字,那株古老又巨大的榕樹佇立在她眼前。
魏老太太已經移出來和傅老太太說話了,宋氏在旁笑眯眯地添話。三個老太太已經在講京城裡的趣事了。魏老太太這次主要是為了宜寧的親事請兩位出來一起逛寺廟,問來問去也沒有合適的,就說起趙明珠的親事了。
看到宜寧過來了,羅宜慧叫她過去,把手裡的一盤甜瓜遞給她吃。“你嘗嘗,這是井水冰鎮的,澆了些蔗糖汁。”
宜寧謝過,挨著長姐坐下來吃甜瓜,聽著幾個老太太懶洋洋地說話。過快的心跳這才慢慢地緩下來。
山腰上,羅慎遠看著宜寧被丫頭婆子走遠了。
“大人,馬車已經在下面候著了,咱們可以動身了吧……”身邊有人小聲問他。
羅慎遠靜靜地看著她許久,他低聲說,“走吧。”
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想的……
還有事情沒有處理,等他準備好了,自然會親自上門去的。
到時候不管宜寧同不同意,應該也是要同意了。
*
山西大同府,都指揮使的府邸。
大同府治大同縣,轄渾源、應、朔、蔚四州,一向是軍事重鎮。此地一向由大同總兵曾應坤管轄,外人很難能插進來。但這次來的可不是別人,而是當年大敗北元的陸嘉學陸都督,如今的宣大總督,沒有人敢不對他慎重。
宣大總督出巡,衛所指揮使的排場還是給的很足的。他剛到大同的那天,城牆、角樓、敵臺樓旌旗飄展,衛兵皆著盔甲,嚴以待陣。衛所裡特地準備了演武練兵,陸嘉學看完了衛所的練兵,卻什麼表情都沒有,看得指揮使心中忐忑。
到了晚上,陸嘉學的親兵在都指揮使駐扎下之後,四周戒嚴。他和自己的副將在屋裡密談,很久之後房門才打開,漏出昏黃的燭光,副將走出了房間,對旁邊守候的斷事官葉嚴低聲說:“都督心裡有事,你說話且謹慎些。”葉嚴拱手道謝,這才進入了書房內。
陸嘉學在看副將送來的密報,門打開後猛地灌進邊關幹燥冰冷的風。他不用抬頭,聽腳步聲就知道是誰進來了,繼續看密報,問葉嚴:“京城那邊有異動?”
“這倒也沒有。”葉嚴跟了陸嘉學十多年了,從他剛當上侯爺的時候就跟著,對陸嘉學的脾氣極為了解。他心情不好,葉嚴說話就很簡略,免得都督聽了會更不高興,“是您外甥程琅程大人的事,國公府裡的回話說,英國公有意把女兒嫁給程大人,程大人似乎也同意了……”
陸嘉學頭也沒抬:“魏凌也是病急亂投醫,程琅什麼性子的人,他敢把女兒嫁給他。”他對自己外甥這種流連花叢的風流秉性很清楚,看似溫柔,對誰都是一般的無心。想到那個曾在他面前跪下求他救魏凌的小丫頭就要嫁人了,陸嘉學皺了眉頭。又問,“定下日子了嗎?”
“聽說尚在商議,似乎英國公還有別的人選……”
陸嘉學沉思了片刻,出了那樣的事,宜寧的婚事肯定艱難,魏凌著急也是應該的。其實程琅娶魏宜寧也好,這些世家間的聯姻總是能鞏固關系的。他另拿了張紙出來,寫了幾行字給葉嚴:“傳回京城給程琅,就說這門親事我支持。”
葉嚴捧了信,站在門口等了一下,突然說:“大人,這曾應坤若是油鹽不進……您何不直接……”他做了個殺頭的手勢,“這樣一來,下頭口再緊也要破,皇上早已顧忌曾應坤許久,知道了必定會高興的。”
“區區一個曾應坤我還不放在眼裡。”陸嘉學把毛筆放好。
他突然想起,自己從小就不喜歡讀書,更喜歡跟著師傅學武。當年可以娶她了,他為她抄嫁妝單子的時候才好好的練過字,一筆一劃寫得無比認真。後來還替她抄過佛經。如今筆跡瀟灑凌厲,不輸於一般的讀書人。
“那您……”葉嚴有些疑惑地繼續道。
“魏凌有個幫手。”陸嘉學冷笑了一聲,“這人厲害,大同這邊的情報他全部知道。”
“平遠堡之事,他還暗中幫了不少,恐怕打勝仗的功勞一半都要算在他頭上。連我的探子都蒙蔽過去了。”陸嘉學冰冷地道,“膽子倒是挺大的。”
葉嚴便立刻道:“可要屬下去找出此人來?”
陸嘉學道:“不必,我知道是誰。”他繼續說,“看看他以後會怎麼樣再決定吧,此人以後造化必定不淺。”
葉嚴應喏,這才拱手退下了。
程琅一天後就收到了這封信。
他想娶宜寧的事都還沒有傳出去,但陸嘉學會知道他一點都不奇怪,英國公府裡肯定有陸嘉學的人,雖然沒有人知道是誰。
他收到信之後去找了程老太爺,跟他說了自己要娶親的事。宜寧一天沒有過門,他就一天也放不下心。隻要把她娶過門了,以後再怎麼樣還不是任由他來做。
程老太爺原來做過都察院都御史,年逾古稀了才致仕回家養生。如今也是桃李滿天下,家裡兩個兒子都不爭氣,大兒子還讓陸都督逼著扶妾為妻。他當時覺得程琅十分聰慧,兒子又是扶不起的阿鬥,也就沒有管。如今老人闲賦在家,也沒別的事做。養養鳥種種草,給孫兒指點一下政局也就夠了。
聽聞程琅想娶親的時候,逗畫眉鳥的程老太爺嚇了一跳:“你怎麼不早說,是哪家的姑娘?”
“孫兒已經想好了。”程琅跟程老太爺說話帶著幾分恭敬,“想娶英國公府宜寧表妹為妻,隻需您同意了,我們便可商議親事了。”
程老太爺聽說了他的人選,悠悠地道:“琅哥兒,你雖然是記了老英國公為外親的,但可不能為了英國公府就做出什麼決定來……”
程老太爺當然知道那日宮宴之事,他不太贊同宜寧嫁進來。程家世代清白,避禍趨福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