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琅看到她遲疑,心裡就是一沉。他走近了想握住宜寧的手,宜寧卻避開了他。
“您……”程琅又走近一步強行拉著她,語氣有些沉,“可是怨我?怨我那次沒有救你……我要是知道那是你,我當即就會殺了沈玉!”
宜寧搖了搖頭說道:“你現在都多大了,且我也不是原來的宜寧了……男女有別啊。”
程琅看著手裡握著她一雙細軟的小手,突然有些異樣。對啊,他現在已經成年了,而她又不是原來的身份了……
但宜寧已經把手收回去了,她走過去從魚缸裡撿起浸透的碎紙,一點點辨認上面的字跡。
的確是羅慎遠的字跡,大略能看出說的是親信已經供出劉璞的一些事,不過究竟是什麼事就看不明白了。她看完之後用魚缸裡的水洗了洗手,問程琅:“你有沒有汗巾?”她的手帕剛才給孫從婉用了。
程琅怎麼會隨身帶汗巾。
宜寧回過頭,就看到程琅走過來,他拿過她的手,用自己的衣袖給她擦手。宜寧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程琅卻握著她的手擦幹了才放。
宜寧隻能道謝謝。
她還想著那信裡寫的事,有了一個隱約的猜測,心裡一陣陣的發寒。
她甚至突然怕自己也在這場計劃之中。
外面又有人來了,這次傳報的人聲音有點急促:“程大人,咱們的人攔不住他……他們已經上樓了!”
程琅放開宜寧的手,冷笑道:“那就等他上來吧,正好我也想會會他。”
宜寧抬起頭,突然喊了他一聲:“阿琅……”
程琅回頭看她,似乎認真地聽她說什麼,宜寧頓了頓道:“你現在跟著陸嘉學,究竟是在做什麼?”她能看得出,程琅對陸嘉學似乎並不是這麼忠心。如果他對陸嘉學真的忠心耿耿,就不會把劉璞的事情告訴她了。
“當年你去世的時候,我還年幼。你死的不明不白,但我知道你是被人害了的。”程琅輕輕停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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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害死你的人,現在權傾天下呢。”
程琅好像知道什麼……宜寧聽到他的話怔了怔,其實她也一直都是猜測,包括謝敏也是猜測。到現在程琅也是這麼說的。她想多問他幾句,外面就傳來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音,甚至還有兵刃相撞的聲音。
宜寧想到那封信的內容,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跟程琅說。
程琅不該和羅慎遠作對,他鬥不過羅慎遠的。
程琅是絕頂聰明,但是他跟羅慎遠比有一點不足。他還是不夠心狠,誰能狠成羅慎遠那樣。
外面的人可能已經被制住了,聲音都漸漸平息了。有個聲音淡淡地傳來:“程大人,你這番作為可不夠君子吧?若是要爭,明刀明槍的來就是了,劫持我的家眷做什麼?”
羅慎遠此刻應該是已經站在門外了。但他門口那些護衛是陸嘉學的親兵,他沒有進來,那這幾個親兵就肯定還守在門外。
程琅整了整衣襟,剛才面對宜寧的確也是太過激動了。現在他打開了房門,終於算是恢復正常一些了,他跨出一步笑道:“羅大人話可不能亂說,我隻不過是偶遇兩位,何來劫持一說。”
宜寧跟著走出去,她看到羅慎遠身姿如松地站在門外,身後還帶著一群護衛。他應該是剛下衙門回來,還穿著官服。外面的人的確已經被他帶人制住了,孫從婉被一群丫頭婆子護在中間,凝望著羅慎遠的背影,眼中隱隱含著淚光。宜寧看得心裡發堵,說不出的煩悶。
羅慎遠看到宜寧出來,才微微松了口氣。
但隨後他的目光一凝,放在了宜寧的手腕上。
她的皮膚嬌氣得很,稍微用力就能留下紅痕。剛才又是誰抓著她的手呢……羅慎遠抬起頭,他發現程琅今天有點不同尋常。
這個人的微笑就像面具一樣,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講究風度的。但現在他眼眶微紅,袖口處還有凌亂皺痕……他們究竟在裡面做什麼?
羅慎遠面無表情地想著,眼如寒光般直視著程琅:“程大人這要不是劫持,天下也沒人敢稱土匪了。你放了舍妹,我便也放了你那些護衛。想來我抓一兩個回去問,倒也能問出些不得了的東西,程大人覺得這樣如何?”
宜寧想說話,程琅卻拉住她不要她開口。
羅慎遠的嘴角反倒勾起一絲笑容:“程大人不願意?那一會兒順天府衙的人來了,程大人可就不好解釋了。”
程琅知道羅慎遠其實是不想驚動官府的。他的未婚妻和妹妹都在他手上,傳出去以後兩人的名聲怎麼辦?所以他才在這裡跟他談條件,留最後一塊遮羞布,不能讓這件事傳出去。他原來也是這麼打算的,才敢帶人直接挾持孫從婉。
要是原來他自然會借孫從婉跟羅慎遠周旋。隻不過現在他知道宜寧是她了,此事可能牽連到宜寧,半點有可能損害她的事他都不敢做。
原來做的那些事已經足夠讓他厭惡自己了。
程琅說道:“既然是偶遇,羅大人想帶走自己的妹妹自然無可厚非。告知官府實則沒有必要。”他低頭對宜寧說,“您……你先去吧,等回了英國公府,我再來找你。”他剛失而復得,其實片刻都不想離開她,但是羅慎遠這家伙畢竟擺在面前。
兩人現在勢如水火,恐怕羅家的門他都不會讓他進的。
羅宜寧點點,從他身後走出去,青渠等人立刻圍了上來。
羅慎遠的臉色更不好看,等帶著人出了茶樓,看到兩人上馬車了,他才準備上後面前頭那輛馬車。
這時候孫從婉卻挑開了車簾,喊住了他,輕聲跟他說:“慎遠哥哥,這次還要多謝你。隻是從婉不小心毀了你的信……”她面露苦色,“我不知道你那信裡究竟寫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當時情況緊急。為了不被那人奪去,宜寧妹妹一把拿過去撕了。都是從婉的錯。”
羅慎遠聽了便知道事情一件沒成,全盤計劃都錯了。甚至為了救她們還損失了先機,他淡淡地說:“無事,我重新寫過就是了。你今日受驚了,先回去吧。”
孫從婉聽到羅慎遠這麼說了,也沒有再跟他多說話,她臉色微紅地點點頭,乖巧地放下了車簾。
宜寧在另一輛馬車上靜靜地看完了,才跟著放下車簾。
她靠在馬車松軟的迎枕上,手緊緊地捏著。
羅慎遠帶著宜寧與孫從婉分道揚鑣,二人很快就回到了府上。此時太陽剛斜,宜寧下了馬車就帶著眾丫頭走在前面,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羅慎遠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後面,宜寧進了自己的院子,想讓丫頭把院門關了。羅慎遠的手插了進來。
丫頭頓時就被嚇住了,不敢關門。
羅慎遠走了進來,看著她問:“怎麼,就不想見我了?”他剛把她從程琅手裡救出來。
兩人在那屋子裡也不知道做了什麼,程琅對她的態度明顯跟以往不一樣。還要回英國公府再見?程琅袖口這般凌亂,她手腕上又有紅痕……羅慎遠想到這裡就走近了一步,不顧她的反對立刻抓起她的手。
羅宜寧是不想見他,被他突然抓住手立刻就要掙脫,卻讓三哥看到她手腕上已經淡近無的紅痕,他看到了就冷冷地問:“你和他在屋裡這般親熱,你都忘了上次之事?可是他見死不救的!”
“你放手!”宜寧掙不脫他鐵鉗般的手,因為憤怒,她臉色都發紅。但是在他面前還是跟個孩子一樣,半點反抗的力道都沒有。兩人爭執已經讓珍珠注意到了,連忙讓小丫頭避了出去。
雖說是兄妹,但畢竟不是親生的。且看三少爺那個眼神,說話的語氣……
還是不要讓這些小丫頭在旁邊的好。連她看著都覺得有幾分不妥了,三少爺那個樣子哪裡是像對妹妹的!
宜寧則是氣過頭了,沒意識到羅慎遠對她的態度有問題,這根本就不是平日那個溫和的兄長。這個羅慎遠更接近那個懲治下人的羅大人。
她被他逼得靠近金絲楠木的八仙桌,逼得沒辦法了,抬起頭看著他:“這全都是你的計謀!什麼傳信的,劫持的……都是因你而起的!”
別人不知道,但是她卻是明白的。
羅慎遠聽了又是冷笑,她離得太近,生氣得時候太生動了。跟那個年幼的小丫頭比,她的確是長大了。腰肢這麼細,幾乎就是靠在桌邊了,再往下一些就要折斷了。他說道:“你這話怎麼說的?”
第106章
宜寧別過臉,覺得他這樣逼近自己非常的不舒服。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不過是送信給孫大人,誰不得送,偏要孫從婉來送?上次你審問那人,分明什麼都問不出來。但你那封信裡寫得明明白白是問出來了,恐怕是想誘導程琅相信吧?”
“他們要是信了,就會對此採取行動,你們就能借此抓到他們的把柄。一開始我是不敢想的,為什麼非要是孫從婉呢?你就不能讓別人透露給程琅嗎。”
宜寧繼續說:“後來我才想起來,你是要讓程琅知道的,要是別人送的程琅怎麼會信呢。就是他親自從孫從婉手裡搶來的,那才是可信的。隻是他料不到,你連孫從婉也算計進去,若是事情稍有意外,孫從婉便有可能名聲受損。你根本不管她的死活……那我便想問問你,你究竟在想什麼?”
她是可憐孫從婉,這麼喜歡羅慎遠。連什麼願意做妾的話也說出來了,這實在是太過卑微了。
她是被人算計過頭了,所以格外的怕了這些冰冷沉重的算計。
也許真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壓在心裡的情緒越來越多,所以剛才才想要宣泄。
羅慎遠聽了默然,他覺得自己都要被羅宜寧氣笑了。她能猜到這些事,那必然是跟程琅在屋子裡的時候,跟她說了什麼吧。別人不了解程琅他卻不會不了解,這人不可能隨意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訴別人。他也是被她惹生氣了,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說道:“我算計她是我的事,我的確也不憐憫她。你就是說我冷血也好,無情也罷,在我看來隻要能達成我想做的事就好。你可憐她嗎?”
她可憐孫從婉?倒也不是這麼可憐,也許她是透過孫從婉看到了她自己。
羅慎遠就這麼承認了,她反倒什麼都不能說了。
想到後世會發生的事,其實她何嘗不是擔心羅慎遠這些手段以後會影響他,他可是被清流派罵了數十年的。雖然無人敢惹他,也無人與他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