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陪著另一人放河燈,看星星,還會在明知道含義的情況下,送另一個人表白用的花環。就是世上真的有這種奇人,那個人也不會是凌清宵。
他那麼注重效率,怎麼會幹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洛晗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扭起來了,她扭捏了一會,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回復。她偏頭清了下嗓子,很正經地說:“你這個願望不嚴謹,子嗣都是機緣,即便天道賜子,也不能保證夫妻一定能生下後代。兒孫滿堂太絕對了,就算是凡人都未必能實現,何況子嗣緣極低的仙人?”
凌清宵笑了,他坐的更近些,點頭道:“好,那我換個問法。我想要你,想和你共看每一次花開花落,共歷每一次上天入海,共享餘生每一個點點滴滴。子嗣、機緣、壽命都是外物,我想要的,唯有你。”
洛晗忍不住笑,最後又繃住,風輕雲淡地問:“你責任感很強,你是不是覺得有了身體接觸,必須對女方負責,所以才這樣說?其實不必,我並不看重名節,再說隻是嘴唇碰到而已……”
凌清宵忽然按著她的後腦吻上去,堵住那張不停說話的嘴。先前在水裡感覺不到,現在實地接觸,嘴唇的觸感極其鮮明。洛晗整個人都懵了,凌清宵吻得很用力,這次他可能是發現了什麼新天地,輕輕用舌尖碰了下洛晗嘴唇,一觸即分,顯然不知道其實可以伸到裡面。最後他不盡興般,還用牙尖咬了咬。
凌清宵放開洛晗,但是手沒有松開,依然扣在洛晗後腦上。洛晗覺得自己缺氧缺到了腦子裡,整個人懵懵糊糊,連氣都不會喘了。
凌清宵劇烈喘息,他一邊調整氣息,一邊抵著洛晗額頭,問:“那現在呢?現在沒有危險,也不存在為了任務不拘小節,我就是單純地做了這種事。你還覺得無所謂嗎?”
洛晗瞪大眼睛看著凌清宵,他的瞳孔亮得驚人,洛晗從沒有看過他這樣強勢、這樣充滿**的一面,她懵了很久,才結巴道:“你真的不是為了負責嗎?”
凌清宵嘆氣:“不是。”他說完,都不知道洛晗從哪裡得來了這種誤解,無奈解釋道:“我的責任感其實並不強,我隻是目的明確而已。沒有收益的事,我是不會做的。何況,男子對一個女子負責……本身就是心懷不軌。”
洛晗眨了眨眼睛,他們兩人四目相對,洛晗總覺得她眨眼時,睫毛甚至會刮住凌清宵的睫毛。洛晗從他眼睛中看到了縮小的自己,仿佛世界萬物都化為虛妄,此刻唯有他們兩人是真實存在的。
洛晗似乎被蠱惑了一般,說道:“好啊。”
洛晗親眼看到凌清宵眼睛變亮,那一瞬間仿佛炸開無數煙花。洛晗不好意思,又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隻是男女朋友,合不合適還需要後續考察。”
男女朋友?凌清宵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他覺得他和洛晗的理解大概產生了一些分歧,可是第一次不宜逼太緊,她願意就足夠了。
至於名分……都是虛妄。反正她後續不可能再反悔了。
洛晗和凌清宵說開後,突然變得極不自在。她後腦微微移動,凌清宵感覺到,放開手。
洛晗趕緊站起來,說:“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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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凌清宵站起身,為她整了整衣襟,說,“我送你回去。”
兩人一路沉默,等到了屋前,洛晗進門,回身說話時都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我回去睡覺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凌清宵看著她,靜靜點頭:“好。”
他說著好,可是直到洛晗關門,窗格裡亮起燈光,他才折身離開。
洛晗守在門口,等院子裡腳步聲漸漸遠去了,她才長長松了口氣。
剛才一直渾身別扭,現在回到自己的屋子,洛晗再也忍不住,彎著眼睛笑了起來。她不知道世上最幸運的事是什麼,但是她喜歡的人同時也喜歡她,大概可以位列其一吧。
洛晗忽然湧起無限幹勁,她低頭,發現自己衣服亂七八糟,簡直不忍直視。她一想到剛才自己全程都是這副傻樣,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立刻打開儲物空間,開始挑選漂亮的衣服。她的男友那麼好看,她決不允許自己拖後腿。
第二天,洛晗醒得前所未有的早。按照她本來的習慣,她醒來後一定要磨蹭磨蹭,在床上賴一會,可是今日她一個激靈坐起來,立刻下床換衣服。
仙界不像凡人一樣喜歡用胭脂水粉,可是並不代表仙界的裝飾品少。洛晗铆足了心思打扮,一會覺得妝容太淡,一會又覺得太隆重。她在一堆衣服裡挑來挑去,久久無法決定。在這時,門上傳來清脆的敲擊聲:“你醒了嗎?”
凌清宵在門外等了很久,他本來很耐心,可是過了許久都不見裡面有動靜,凌清宵漸生狐疑,她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凌清宵正要再敲門,門突然從裡面打開。凌清宵猝不及防,隻覺眼前一亮。
洛晗換了一身白色長裙,裙擺上綴著細碎的銀光,是當真在一閃一閃發光。她這一身都是白色的,可是顏色深淺有致,錯落不一,看著簡單大方,又十分舒服。
洛晗輕輕一動,滿裙子碎光隨著她的動作搖晃,仿佛星河落在她裙擺上。洛晗見凌清宵久久不說話,漸漸緊張:“怎麼了?”
“沒什麼。”凌清宵回神,笑著道,“很好看。”
他說著理了理洛晗鬢邊的碎發,然後拉起她的手,自然說道:“雷烈王他們回來了,現在已在正廳,我們要去見見他們。”
洛晗應了一聲,反應過來:“那夜重煜也在?”
凌清宵的表情看著非常平靜,仿佛這個人和他完全沒有關系:“沒錯。”
洛晗小心地覷著凌清宵,低聲問:“你不在意?”
畢竟他們兩人上一次見面還是挖丹那天,夜重煜叛離鍾山,棄仙墮魔。兩人最後一面鬧得如此僵硬,再見面,當真沒關系嗎?
凌清宵是真的不在意,他說:“一個無關之人罷了,有什麼值得放在心上的。”
凌清宵這話半真半假,如果是以前,他絕對不會想再見夜重煜,更不會來參加夜重煜的婚禮。但是現在……
他身邊帶著自己未來的妻子,再參加別人的婚宴好像也沒什麼。順便,他還能參考一些婚宴細節。
說起來還挺有用的。
☆、婚宴
雷烈王府窮奢極欲, 極盡奢華, 正殿坐落在高臺上, 地基全部用黑色玉石砌成, 每十步就有一個守衛。雷二領著人守在最外面,一雙眼睛如鷹隼一般, 掃視著出入人群。
他臉色陰沉,目光不善,這時候一個小兵快步跑到他身邊, 附耳和他說了什麼。
雷二抬頭,看向道路盡頭。甬道上,一對穿著長袖深衣的男女正相攜而來。雷二看到凌清宵時臉色很不好, 他排行二,是死士中僅次於雷烈王貼身侍衛雷大的存在。雷烈王狩獵時帶走了雷大, 卻把雷二留下, 三令五申讓雷二守好王府, 務必將凌清宵套住。可惜他們費了這麼多功夫, 雷烈王都特意去外面繞了一圈,最後卻一無所獲。
雷烈王府的死士競爭非常殘酷,他們沒有名字, 隻有排號,一旦犯錯就要接受魔鬼懲罰。往往不等他們將傷養好,就會被下面的人殺死。死士的規則殘忍又簡單,隻要能殺了排名高的人,那麼對方的排名、地位、財富, 就全是你的。因此,雷烈王府的死士做任務時都很拼,寧願死都不能失敗。因為任務失敗,往往比死更可怕。
昨夜雷二守株待兔良久都沒有反應,他意識到不妙,冒險去突襲凌清宵的院落,結果毫無所得,反而被凌清宵留下話柄。雷二的任務可以說一敗塗地,現在他還好好站在這裡,等一會雷烈王騰出手腳,指不定他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雷二此刻見了凌清宵,心情怎麼可能好。但是再不舒服,他見了凌清宵都得恭恭敬敬問好:“參加凌家主。”
凌清宵“嗯”了一聲,並沒有往雷二身上看,斂著袖子往臺階上走。報信的人飛快跑到殿門外,高聲喊道:“凌家主至。”
殿內,所有人都靜了靜。雷烈王率先站起來,笑道:“凌家主來了,實在是稀客。”
凌清宵和洛晗進門,洛晗跨過門檻,飛快地掃向大殿。最上方的主位上站著一個身著華麗長袍的人,他黑衣束金,衣料看著就很貴,想來是此次的東道主雷烈王了。雷烈王左邊坐著一個黑衣男子,正是洛晗和凌清宵的老熟人夜重煜,此時隨著雷烈王一同站起來。而雷烈王右邊的男子,卻依然坐在位置上把玩酒器,對凌清宵的到來無動於衷。
這個男子眉眼陰柔,五官妖冶,他又穿了一身豔麗的紫衣,要不是衣服的款式為男,實在很難認出來這是男是女。這樣標志性的長相,這樣獨樹一幟的風格,此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紅蓮妖王,妖界坐鎮一方的大妖。
洛晗隻掃了一眼就淡淡收回,凌清宵目不斜視,有禮有節又疏離地對雷烈王問好:“雷烈王。”
“凌家主。”雷烈王看到凌清宵後明顯意外了一瞬,他上下打量著凌清宵,眼神中的興味毫不掩飾,“沒想到,最近六界盛傳的一千歲修到上仙的仙界天才,除了修為奇高,連相貌也如此出眾。”
凌清宵對這些話實在聽厭了,無論稱贊他的修為還是相貌,凌清宵都不覺得有什麼值得驕傲,尤其對方還是個男人,他就更不想給好臉了:“雷烈王謬贊,是假上仙,並非上仙。”
洛晗聽到想笑,又忍住。凌清宵宛如一個沒有感情的科普機器,就算是寒暄時禮節性的誇大,他也能給你挑出來,一個個改正。
強迫症就是這樣嚴謹。
雷烈王大概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魔族好大喜功,說話時習慣了自吹自擂,他還是第一次見把自己的修為往低了說的。雷烈王已經預感到他和凌清宵的相處不會愉快了,他最討厭一板一眼、正人君子模樣的仙族,而凌清宵,顯然是其中的集大成者。
不巧,凌清宵也是同樣感覺。他才剛來,就已經想離開了。他真的不喜歡魔族,各個意義上。
兩方人馬都意興闌珊,他們湊活地問了好,好歹圓了禮節,就彼此冷著臉坐下。紅蓮妖王一直興致缺缺,等看到洛晗坐下,他才終於提起些精神。
妖界和魔界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從文化和習俗上講還是類似的。妖魔兩界都放浪形骸,而鄰國仙界卻像一個異類,嚴謹、肅穆、一板一眼,年輕不知事的小妖娘們或許會喜歡,可是對於紅蓮妖王來說,仙族人實在太無趣了。
這裡的仙族人僅指男子,如果是仙女,隻要長得好看,拘謹保守也可以成為情趣。
紅蓮妖王看到洛晗,明顯熱絡起來。他一雙眼睛將洛晗從上到下掃了一遍,笑問:“這位美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