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宵不動聲色接住剛才的話,圓場道:“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第一個想到你。如果你不方便,那就算了。”
洛晗一顆心大起大落,她緩了良久,慢慢應了一聲:“沒事,能幫上你的忙,我很願意。”
凌清宵頷首,道:“多謝。”
兩人說完後,內心都有些挫敗,氣氛一時十分尷尬。兩人都在相互試探,然而都慫的飛快,凌清宵不好再坐下去,站起身道:“夜深了,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嗯。”洛晗悶悶應了一聲,起身送凌清宵出門。凌清宵走了兩步,不放心地回頭囑咐:“不要再玩了,早點睡覺。”
“我沒有玩。”洛晗不忿,“我這是工作。”
“工作也要有度。”凌清宵說道,“張弛有度才能長久,都這個時候了,你再看下去對眼睛不好。你要是怕處理不完,明日我陪你看。”
洛晗應下,此刻已經走到門口,她沒有意識,隨口道:“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這樣特別像我爹。”
這種話可謂精準戳中了凌清宵的所有心病,他冷著臉,冷冰冰道:“沒有。”
“他們可能不好意思和你說,但是真的很像。”洛晗說完,抬頭看到凌清宵,驚訝問,“你怎麼了?怎麼突然不高興了?”
凌清宵臉色淡淡的,說:“沒有。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他說完後,都沒等洛晗回答,轉身就走。洛晗內心嘖聲,看起來,他氣得真的很嚴重。
她有說什麼嗎?
洛晗一邊奇怪著,一邊關上門。有了凌清宵的話,洛晗心安理得曠工,吹了燈打算睡覺。
睡前,她又本能地拿出平板,隨手一刷。
沒想到,這一刷,還真讓她發現了重大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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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重煜,或許現在該叫他夜重煜,此刻身上散發著黑色光芒。
他入魔了。而且看情況,他魔氣增長很快,洛晗調出地圖細看,果然,他激活了體內的魔族血脈,放任魔脈吞噬體內靈氣。仙魔是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體系,光不能淨化暗,可是暗汙染光,卻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所以歷來隻有仙人墮魔,從沒有魔族修仙。夜重煜體內的魔氣以爆發式增長,最後,停在了魔將中階,也就是天仙中階。
洛晗咋舌,夜重煜入魔前,他的修為也隻是天仙初階。他棄仙從魔,將自己體內的靈氣轉化為魔氣,就算夜重煜修魔天賦再高,能量也不能百分百轉換,多多少少都會有損耗。夜重煜怎麼做到叛魔後修為比在仙族時還高的?
洛晗想到這段時間夜重煜的經歷,忽然生出一種極微妙的感覺。夜重煜這三個月過得不算好,似乎總是遇到小人,這些人,真的是地痞流氓嗎?夜重煜遭遇這些,真的是運氣不好嗎?
原先洛晗不懷疑,但是現在,她得打個問號了。
·
這幾天全鍾山都在忙慶賀大典的事,凌清宵繼任家主,這是幾千年來鍾山最大的盛事,而且凌清宵和凌顯鴻那一戰引起多方關注,至今還被三十六重天傳誦。凌清宵的繼任大典,自然備受關注,來客如雲。
慶典足足持續五天,第一天,關系近的人就陸陸續續到了。葉梓楠和鄒季白一同到來,他們一進山門,就對凌清宵、洛晗嚷嚷:“你們倆真是悶不做聲搞大事啊,才幾個月沒見,你們倆又搞出大動靜。我本打算和父母介紹我在路上新認識的朋友,結果我還沒來得及說,我父親就提前一步從邸報上認識你們了。”
葉梓楠雖然說著玩笑話,可是依然鄭重對凌清宵道喜:“恭喜。”
他嘴上開玩笑,但同在大家族中,葉梓楠怎麼能不知道這種大家族的是非。凌清宵流放兄長,逼宮父親,現在成功了,所有人贊頌凌清宵的傳奇,但是在最開始,他得被逼成什麼樣?
葉梓楠明白這其中的不容易,現在一切已經過去,再說這些徒惹晦氣。葉梓楠掩去一切,插科打诨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三月我們在天宮告別時還是平等的,誰知道再一見面,竟然隔了一輩。幸好凌清宵年紀小,他要是再大些,我豈不是還得喊他一聲叔叔?”
凌清宵沒有當過少主,直接接任家主,一下子和葉梓楠、奕華軒的父親成為同輩。按這些仙族世家的關系,葉梓楠、奕華軒喊凌清宵一聲世叔,凌清宵也當得。
洛晗聽到噗嗤一聲笑了,凌清宵又被人戳中隱痛,身周的寒氣幾乎要結冰。
他其實並不在意年齡,但是怪隻怪洛晗實在太年輕,如今滿打滿算不過二十六歲。如果按天啟紀的歷法,她今年才十九歲。
若是凌清宵再被人喊一聲“叔叔”,就真成了洛晗的父輩了。
凌清宵本來就被前幾天洛晗那句“你特別像我爹”刺激的不輕,現在又被葉梓楠說隔了一輩,他整個人都不好了。葉梓楠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玩笑,凌清宵渾身氣勢都變了,葉梓楠本能後退了兩步,默默捂住胸口:“我就是開個玩笑,你不至於動手吧?”
凌清宵沉著臉,嚴肅道:“年齡都是虛妄,凡事當就事論事,一昧強調年齡毫無用處。以後,不必再提及年齡了。”
“啊?”鄒季白沒反應過來,直愣愣說道,“你才一千歲就修到上仙,這個速度前所未有。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誇你年少有為,你竟然不喜歡聽別人說年紀?”
這也是凌清宵尷尬的點之一,他糾正道:“是假上仙,不是上仙。至於一千歲……還是不說為好。”
他並不是一千歲,他還在中古度過了五百年歲月。隻不過回到天啟紀後,仙界的時間隻過了一個月,凌清宵隻能忍著尷尬將這五百歲瞞報。但是外面的人卻總喜歡給他安年少有為之類的名頭,凌清宵每次聽到,都極為尷尬。
葉梓楠和鄒季白不懂為什麼凌清宵不喜歡,不過既然凌清宵不想聽,他們不說了便是。四人寒暄的功夫,後面又有新的訪客至。洛晗見凌清宵忙,主動將人引走:“岐山的客人來了,我和葉梓楠、鄒季白去那邊坐,不打擾你們了。”
葉梓楠和鄒季白知道凌清宵今日會很忙,都十分理解。洛晗和葉梓楠三人往清淨處走去,離開時,凌清宵不知道想到什麼,壓低聲音問洛晗:“你會那樣想,是因為聽了這些話嗎?”
洛晗愣住,一時沒理解他在說什麼:“什麼?”
凌清宵抿嘴,隻能說得再清楚一些:“你前天夜裡的話。”
前天夜裡……洛晗努力回想,終於想起三天前的雨夜,她曾隨口說起,凌清宵操心的模樣有點像她爹。
洛晗心裡的感覺難以形容,她當時隻是說了句玩笑話,凌清宵竟然當真了,還記了這麼久?
“不是,沒有,你別亂想。”洛晗無奈給自己正名,“我就是隨便說說,你不要當真。你雖然比我大了很多,但還不至於像爹。”
凌清宵的心剛剛放松,又被那句“你比我大了很多”擊中,而且刀刀正中靶心。
鄒季白沒有走遠,他聽到凌清宵和洛晗的對話,驚訝地捂住嘴,一臉吃了個大瓜的表情。
他和葉梓楠對視,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意思。
前天夜裡?夜裡?
洛晗從前門走過來,就發現葉梓楠和鄒季白兩人擠眉弄眼,一副鬼祟模樣。洛晗疑惑,問:“怎麼了?”
葉梓楠和鄒季白兩人一齊搖頭,笑容頗為曖昧:“沒事。”
洛晗懷疑地看著他們,這兩個人怎麼神神叨叨的?她又問了兩次,這兩人隻是搖頭,笑而不語,洛晗見問不出來,也就算了。
他們三個找了個清淨的亭子坐下闲話。亭外有草木阻擋,清幽安靜,鄒季白看到樹叢外不斷掠過的人影,感慨道:“今日來客真多。”
“沒錯。”葉梓楠深有同感點頭,“我活了這麼久,除了十萬年一次的蟠桃宴,再沒見過此等盛會。那麼多大忙人都匯聚於此,凌清宵的顏面,委實不同凡響啊。”
“這幾個月他的事跡已經傳遍了,年輕、強大又前途無量的鍾山之主,誰不願意結識?”鄒季白說著就感受到一種微妙的酸澀,“說起來我也快一千歲了,大家都是同齡人,為什麼差距這麼大呢?”
葉梓楠有感到被內涵,立刻嚷嚷:“你酸你自己的,可別帶上我。”
“誰帶你了,我明明說的是洛晗。”鄒季白嗤了一聲,十分信任地看向洛晗,“洛晗,你說是不是?”
鄒季白記得洛晗說過,她也是一千歲左右,鄒季白像找到同盟一般,來和洛晗尋找認同。
洛晗陷入沉默,鄒季白想起自己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感情,突然覺得不妙:“怎麼了,你難道不是一千歲左右嗎?”
葉梓楠一見就樂了,故意問:“你竟然不知道嗎?”
鄒季白不祥的感覺更加濃鬱了,他心哆嗦著,小心翼翼問:“知道什麼?”
葉梓楠幸災樂禍道:“洛晗可不是你的同齡人,她今年才十八。”
洛晗聽到這個年輕的過分的數字,尷尬油然而生。她算是明白剛才凌清宵的感覺了,真的太尷尬了。
洛晗本能阻止:“並不是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