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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重煜從福寧殿走出後,悄然露出微笑。
他的神情變化一閃而逝,簇擁在他身邊的人並沒有發現。宿飲月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白靈鸞終於能名正言順地關心凌重煜,一路上都噓寒問暖,花樣不斷。
“重煜,你現在怎麼樣了?傷口還疼嗎?”
白靈鸞殷切地望著他,語氣滿是關切。凌重煜回神,下意識地捂了下心口:“剛才動作太大了,有些不舒服。但是沒關系,我忍得住。”
其實凌重煜根本沒事,他確實被魔族打傷了,但是這些傷更多的是為了掩飾他身上氣息變化,真正的傷勢並不嚴重。
昨天夜裡,凌重煜還和雲夢菡顛鸞倒鳳,兩人折騰到半宿,直到天快明的時候,凌重煜才回到自己的院子。沒過多久,白靈鸞和宿儀芳來了,她們見凌重煜還躺在床上沉睡,就覺得他的傷情十分嚴重。
白靈鸞一聽,心裡又是急又是氣:“都怪凌清宵,真是什麼娘有什麼兒子,明明是他行事不端,卻還要倒打一耙,誣陷你和魔族勾結。要不是他在西洱彌海內打了你一掌,你怎麼會不敵魔族,被魔族重傷?枉費我勞心勞力養了他一千年,真是作孽!”
凌重煜完完整整出去,回來時卻帶了一身傷,鍾山的人見到簡直嚇了一大跳。凌重煜起先不肯說,後來被宿儀芳不斷追問,他才含含糊糊道:“不是二弟的錯。我佔了他的位置,還佔了母親父親的寵愛,他對我有怨是人之常情。本就是我對不住他,這一掌,算我還他的。請母親不要告訴父親,更不要遷怒二弟。”
這麼一說宿儀芳當場就氣瘋了,凌重煜卻不肯再說。但是去西洱彌海的又不隻是凌重煜一人,宿儀芳出來後隨便一打聽,就知道了整個前因後果。
凌清宵在陣前趁著凌重煜不備,打了凌重煜一掌,導致任務失敗。後來凌清宵不知所蹤,凌重煜為了給宿飲月療傷,陷入魔族陷阱,被魔族重傷。這一路上,凌重煜都在養傷。
凌重煜說著不要外傳,但是最後,這件事情傳得人人皆知,不止宿儀芳、白靈鸞、凌顯鴻知道了,連外面的弟子也在談論。
自從凌清宵攻擊凌重煜後,這其中六個月,再沒人看到過凌清宵。足足半年沒有露面,這段功夫,足以讓流言發酵成驚濤駭浪。凌重煜一直警惕著,等到今日,終於聽到仙侍說凌清宵回來了。凌重煜心中大石落地,不顧自己“病情”,強撐著來福寧殿為凌清宵說情。
凌重煜兩天前就將體內魔氣全部引渡走了,他私底下試了好幾次,絕對不會有人能看出來他體內曾煉過魔氣。果然,凌清宵說出了魔氣的事,凌重煜不慌不忙地亮出自己的經脈,讓幾個醫修輪番診脈,光明正大地替自己洗白。
反而是凌清宵,缺乏證據,態度不良,反而成了無法自圓其說的那個。凌重煜深知適可而止,他見火候差不多了就“裝病”離開,既能刺激眾人的憐惜和同情,又省了冒風險。
綺雲心經是魔族的功法,仙界知道的人少,但是難不保有人認得出來。他見好就收,達成了目的就趕快撤退,再留下來恐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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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綺雲心經,凌重煜有些愧疚地望了雲夢菡一眼。雲夢菡被排擠在外,根本無法接近,她察覺到視線,一抬頭見是凌重煜,嬌羞又幸福地笑了笑。
雲夢菡陷於初通人事的眩暈中,凌重煜對她纏得緊,幾乎夜夜不停歇,每次都索取得她吃不消。雲夢菡分不清情和欲,也分不清愛和愧疚,她被凌重煜的要求裹挾,凌重煜說想要,她就被動地配合。她覺得,這就是愛。
霸道的、成熟的愛。凌重煜對她的身體如此痴迷,這不是愛她到骨子裡,還會是什麼?
雲夢菡的笑容甜蜜又信任,一副心滿意足、安心等著凌重煜來娶她的小女人模樣,凌重煜看到,心裡愧疚更甚。
他本來不想理會魔族的蠱惑,可是不知道怎麼了,他仿佛被什麼東西操控了心智,鬼使神差地收起綺雲心經,鬼使神差地誘導雲夢菡練習,又鬼使神差地將魔氣都引渡到雲夢菡體內。這段日子他索取無度,一方面是食髓知味,但是更多的,還是為了盡快化解自己體內的魔氣。
宿飲月是宿家唯一的嫡女,身份不凡,娘家強硬,他絕不能在未婚前就這樣對待宿飲月。所以,人選隻能是雲夢菡。
宿飲月察覺到凌重煜的視線,她順著視線回頭一看,頓時冷笑:“雲姑娘,你怎麼還在?雖說你也是鍾山的一份子,但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你跟著做什麼?”
雲夢菡被“我們家”這三個字刺痛了,她眼神委屈,求助地看向凌重煜,想讓凌重煜為她主持公道。
凌重煜明明說了,他要娶她的。宿飲月怎麼張口閉口“我們家”?宿飲月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凌重煜聽到這些話簡直頭痛,他不想放棄自己喜歡的,但是也不想放棄娘家勢力大的。唯一之計,就是在兩個女人之間打馬虎眼,不否認,但是也不肯定。等他未來掌管鍾山,成為凌家之主,就能由著他的喜好安排了。
凌顯鴻不就是這樣嗎?名利雙收,坐享齊人之福,哪一個女人都不虧待,這才是最好的局面。
雲夢菡和宿飲月都眼巴巴地等著凌重煜表態,凌重煜忽然皺起眉頭,一副忍痛模樣。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白靈鸞連忙問:“重煜,你怎麼樣了?”
凌重煜緊緊皺著眉,搖頭道:“我沒事。”
他雖然嘴上說沒事,可是神態動作無一不在暗示,都怪宿飲月和雲夢菡吵鬧,加重了他的傷勢。雲夢菡頓時噤若寒蟬,宿飲月也不敢再說了,白靈鸞看到這一幕,簡直氣不打一出來:“你們兩人都省省吧,重煜都傷成這樣了,你們不好生照顧他,還要吵架讓他心煩?”
白靈鸞張口閉口擺婆婆譜,宿飲月作為宿儀芳的侄女,本來是十分看不上白靈鸞這種身份的,可是,誰讓這是凌重煜的生母呢。
宿飲月隻能喏喏應是。白靈鸞見宿儀芳的侄女對她這樣小意奉承,越發自得,指手畫腳道:“你也要多注意些,不要覺得自己家世高貴,就可以肆意妄為了。娶婦娶賢,我未來的兒媳,還是要處處以重煜為先……”
白靈鸞這一派長篇大論還沒有說完,忽然一股殺氣由遠及近。殺氣並沒有實形,很難形容,但是絕對不會有人認錯。
白靈鸞這幫女眷都嚇了一跳,紛紛回頭,見不遠處的臺階上,凌清宵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正靜靜地望著凌重煜。
他的眼神太平靜了,平靜的讓人覺得冷漠。仿佛眼前站著的並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樣物品。
白靈鸞被這樣的眼神看得害怕,她想到自己是凌清宵的養母,雖無生恩但佔著養恩,道德上依然穩穩拿捏著他。白靈鸞的內心重新抖起來,說道:“凌清宵,你想做什麼?你害了重煜一次還不夠,難道想害他第二次嗎?”
凌清宵一眼都沒有看白靈鸞,他對著凌重煜的視線,緩緩拔出長劍:“你既然說我冤枉了你,那就證明給我看。拔劍。”
福寧殿在中軸線上,不遠處就是任務大殿,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凌重煜從福寧殿回東陽院,因為“有傷在身”,他被女眷小心簇擁著,一路走得非常慢。此刻,他們正處在人流密集的廣場上。
周圍的弟子發現這裡疑似有八卦,全都停下來觀看。甚至不斷有弟子朝這裡湧來,才一眨眼,這裡就被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凌重煜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動手?他實戰本來就不及凌清宵,現在凌清宵修為精進許多,凌重煜瘋了才會當著鍾山所有人的面和凌清宵一對一。
凌重煜捂上心口,先是咳嗽了一會,才說:“二弟,你怎麼了?你若是想切磋武藝,為兄自然會奉陪到底。但是現在我的傷勢未好,恐怕不能盡興。”
傷勢?凌清宵覺得好笑,這些年他不知道見了多少死人,對傷口了如指掌。凌重煜這些伎倆放在凌清宵眼中,並不高明,隻顯得愚蠢。
凌清宵似有似無地勾了下唇角,毫無預兆地,他忽的拔劍,一道凌厲的劍風直衝凌重煜而來。
凌清宵甫一動手,廣場上所有人都驚了。天啊,這是天仙該有的劍氣嗎?凌清宵到底升了多少階?
凌重煜在心中大罵,凌清宵這個瘋子!凌重煜迫不得已,隻能立刻躍身躲開,劍氣在廣場上飛馳很遠,將後邊雲層劈出長長一條分界線,過了很久,雲層都沒有合攏。
凌重煜勉勉強強才躲過這一招,他落地的時候都踉跄了一下,用盡全力才沒有狼狽摔倒。凌重煜心中驚駭,才幾個月不見,凌清宵竟然進益這麼多?更可怕的是,凌重煜能感覺到,凌清宵根本沒有用全力。
這隻是凌清宵隨手一劃。
宿儀芳從福寧殿慌忙跑出來,才剛趕到,就看到凌清宵對凌重煜使出一劍,險些將凌重煜劃傷。宿儀芳心裡狠狠一哆嗦,不可置信地看向凌清宵:“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嗎?”
他大概是瘋了吧,凌清宵舉劍指向凌重煜,無論聲音還是眼神,裡面都沒有絲毫感情:“你霸佔不屬於你的東西已經太久了,今日,是該將一切歸還的時候了。”
凌清宵想起出發前的事情,隻覺得諷刺。他們離開鍾山前,凌顯鴻特意將他們叫去,說等他們從西洱彌海回來,就著手換丹一事。還說一家人之間,沒什麼事是說不開的。凌清宵相信了,他當真等著父母主持公道,等著凌顯鴻將一切錯誤歸位。甚至在中古,全靠這一股執念,支撐著他沒有瘋掉。
但是現在凌清宵終於明白了,一切都是笑話。遇到任何風吹草動,他的生父養母,他的親人朋友,第一件事就是懷疑他。但是沒關系,他們不還,他自己來拿。
凌清宵身周靈氣震蕩,劍尖倏地結出冰霜。宿儀芳看到他的動作,撕心裂肺地喊著:“他瘋了,快來人,快攔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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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晗從絕靈深淵出來,一路上沉默寡言。吞元獸在靈獸袋內造反,洛晗無奈,隻能將它放出來。
她一邊拉著吞元獸上山,一邊和吞元獸約法三章:“我們先說好,等一會到了鍾山,你不許吃外面的花草、靈藥,也不許啃裡面的建築。你要是再胡作非為,就別想出靈獸袋了。”
吞元獸不情不願,迫於洛晗威脅,隻能勉強應下。洛晗還在想其他注意事項,毫無預兆的,天邊忽然傳來一陣悶雷聲。洛晗驚訝抬頭,看到一團陰雲飛速湧動,看匯聚的方向,正是鍾山主峰!
趕路的行人、下山的弟子也紛紛停下,對著鍾山指指點點。洛晗心裡咯噔一聲,糟了,凌清宵自己一人回去,算時間,現在已經到了。這團陰雲就在鍾山主峰,該不會和他有關系吧?
洛晗心知大事不妙,當即拔腿就跑。她飛快地掐了個訣,都來不及將吞元獸收起,匆忙喊道:“吞元獸,跟上!”
出事的可千萬不要是凌清宵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留言抽50個紅包~
☆、剖心
洛晗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問天門, 此刻問天門擠得不成樣子, 所有人都圍在山門口, 對著裡面指指點點, 爭論不休。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