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言靜靜看著他,良久後輕輕嘆息一聲:“罷了。”
圓塵摸了摸佛珠,念佛道:“門主能算過去,能卜未來,若是不能看透,豈不是徒惹煩惱?”
“五十年前,我曾為仲璽真人卜過一卦。”紅言轉過身,不再看圓塵,“仲璽真人有一生死大劫,就在這十年之中。”
修真界已經太久沒有人飛升了,久得讓人開始懷疑,是不是從此以後再不能飛升,他們追求的飛升大道,其實是錯誤的。
“門主有破解之法?”圓塵知道紅言為何會如此憂慮,仲璽真人在修真界能有如此地位,不僅僅是因為他天賦出眾,還因為他代表著修真界的希望。
若是仲璽真人這樣的天才都無法飛升,其他人還會有希望嗎?
“無破解之法,卻有助益之法。”紅言道,“除非有一命格與他相合的女子,能與他行雙修大道,或能助他一臂之力。”
圓塵念著佛號,沒有再說其他。他是出家之人,不宜談男女陰陽之事。
“天理循環,陰陽調和。仲璽真人再強大,也隻是一個有缺口的杯子,他需要有人來補足他的缺陷。”紅言轉身看向一個白衣輕紗的女修,“我這個徒弟名連翹,命格與仲璽真人很是契合。”
身著白衣輕紗的女修帶著面紗,露在面紗外的眼睛不喜不怒,她屈膝向圓塵行了一禮,仿佛沒有自身的感情:“圓塵大師好。”
“門主,你乃是能夠聆聽天道之人,為何還不明白,有些已經注定的事,就算你用盡心思也無法改變?”圓塵不忍這個年輕姑娘被當做修補仲璽真人命格的工具,“上天有好生之德,有些事強求不得,但不見得沒有轉圜的餘地。強求無益,也不要執著,你放下吧。”
“放下……”紅言看著他,緩緩道,“大師說笑了。”
她這一生,想要看到的就是有修士成功飛升,否則她當年的犧牲與放下,又算什麼呢?
玉舟降落在留仙臺上,等候多時的孝棟見狀,帶著幾名弟子上前行禮:“晚輩孝棟見過諸位長輩、諸位道友。諸位遠道而來辛苦了,鄙派在正殿設了宴,請諸位賞臉移步。”
“有勞。”紅言頷首。
孝棟在心中暗驚,月星門的門主怎麼親自來了?月星門的門主不輕易出現在重要場合,這若是出現了,肯定代表著有大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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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來到正殿,紅言神情疏淡坐在椅子上,其他宗門的人見到她,也不敢隨意上前打擾,內心卻早已經驚濤駭浪。
月星門的門主怎麼出現了?難道是天道降下了某些暗示?
眾人心中忐忑,隻要紅言往旁邊看一眼,大家都忍不住猜測,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有別樣的含義?
怪異的氣氛直到九鳳門與昭晗宗兩個宗門前後到場後,才勉強有所緩解。隻可惜九鳳門與昭晗宗雖然私下有些不合,人多的場合偏偏一團和氣,讓他們假裝勸架緩解氣氛都找不到借口。
不多時,又有一行人進門,大家認出是雲華門的人,頓時松了口氣,這下好了,有雲華門的人在,一定不用擔心氣氛不夠熱鬧。但是看清為首的人乃是秋霜真人以後,眾人連忙站起身行禮,原本想要開玩笑的人,紛紛歇了這個心思。
“諸位不必講究這些俗禮,都請坐,請坐。”秋霜抬手讓眾人坐下,自己挑好位置坐了,端著一杯茶慢慢喝著,下定決心做一個不多話不多事的長輩。雲華門其他弟子見長老不說話,也不敢隨便開口,坐得一個比一個端正,不知道還讓人以為他們是琉光宗弟子偽裝假扮的。
於是氣氛更加凝重了。
紅言見仲璽真人不在,側首對坐在主座的金嶽道:“金嶽宗主,為何不見仲璽真人?”
“讓諸位見笑,劣徒外出遊歷,近日才回來,我讓他回峰好好修整一番,才來見外客。”金嶽不明白紅言為何特意問及桓宗,禮貌客氣道,“想來稍候便到。”
紅言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坐在她身後的白衣女弟子靜靜坐著,聽到仲璽真人四個字也沒有任何反應,隻是藏在袖子裡的手捏緊,又無奈的松開。
以她的資質本不能進入月星門,因命格好,才被師父收為親傳弟子,其他的……或許就不重要了。
“到了。”
“仲璽真人身邊好像有位仙子?”
連翹抬頭看去,隻看到殿門外一個白衣束冠的俊美男人從飛鶴上下來,飛鶴背上還有一位姑娘。這位姑娘穿著華麗的流仙裙,飛仙髻上的發釵如雲如煙,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這般張揚的釵環,她是從來不用的。
仲璽真人是個十分好看的男人,她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但是當她看到這個男人轉身伸手,扶了一下少女的手,讓她從飛鶴背上下來的時候,她竟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位真人有了心悅之人,師父就不會讓她去彌補他的命格了吧?她小心翼翼地轉頭,看到師父並未注意到她,而是盯著剛進門的仲璽真人與他身邊的姑娘。
【桓宗。】箜篌放開桓宗的手,提著裙擺跨過門檻,用傳心術道,【那位穿著紅裙的大美人,看我的眼神好熱情,我好害羞。】
桓宗再度伸手,牽著她的手邁過門檻,又往殿內走了幾步,才松開箜篌的手。
【那位是月星門的門主紅言真人,此人性格十分冷漠倔強,脾氣略有些怪異。】
【整日看星象算天道,脾氣再正常的人,也會漸漸變得怪異起來。】箜篌行了福禮,向眾人示好,朝紅言綻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轉身準備走到同門身邊坐下。
“等等。”桓宗握住她的手腕,“你就這麼過去?”
“嗯?”箜篌不解看他。
桓宗面色有些不自然,不太習慣說這種話的他小聲道,“別忘了把你最值錢的寶物帶上。”
箜篌瞬間明白過來,當著眾人的面,把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帶到了雲華門弟子中間。
琉光宗眾弟子:??
第126章 執念
桓宗說話的聲音雖小,但是在座大多修為高深,又怎會聽不見他說了什麼?有思緒比較復雜的人,甚至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金嶽,應該沒有邪修膽子大得在金嶽眼皮子底下冒充仲璽真人吧?
可這若是真的仲璽真人,為何會說出……如此輕浮的話?
最可憐的還是琉光宗弟子,他們對仲璽師叔抱著無上的崇拜,這次好不容易能坐在一起用宴,哪知師叔根本就不坐他們這邊,跟著箜篌仙子走了。
雲華門弟子是所有人中表情最自在的,見箜篌與桓宗過來,紛紛起身讓座,好像這樣的事他們已經經歷千遍萬遍,熟練得不用多說一句話。
【箜篌師妹這次真是賺盡了顏面,我看對面昭晗宗的眼珠子都要瞪下來了】
【都冷靜一點,不要露出驚訝的表情。】
【師姐放心,我們絕對不露怯!】
【交流大會雖然還沒開始,但我覺得,我們已經賺盡了風頭……】
歸臨與李柔坐在角落裡,作為小輩,他不知道師叔師伯們在偷偷用傳心術說話。他看著仲璽真人與箜篌師叔眾星拱月般坐下,再看四周那些或好奇或震驚的眼神,低頭喝了一口茶。
徒弟跟其他女人跑了,金嶽不僅不生氣,反而笑容燦爛。其他人見到這一幕,心中更加怪異,難道琉光宗打算與雲華門聯姻。雲華門勢力雖不如琉光宗,但是箜篌仙子天資過人,與仲璽真人在一起也算是相配。
大家心中即便有無數想法,但是在這種場合,也不好談論兒女之情,宴席開始後,就說起了邪修的事。
來琉光宗的路上,有好幾個宗門都受到伏擊,說明邪修已經蠢蠢欲動,修真界與邪修界的平靜,堅持不了多久了。近千年來修真界雖無人飛升,實力也不及以往,但幸而還有幾位大能能夠撐腰。
“邪修界來勢洶洶,不知那幾位已經不出世的真人,可否願意出山?”修真界最厲害的那位大能,便是那位渡劫失敗,早已經消失不見的散仙大能。修真界有很多關於他的傳言,有人說他因道侶的死去而後悔,所以自絕經脈,投胎轉世去了。
也有人說他早已經隕落,所以這麼多年才沒有出現在人前。
真相已無人得知,但是在如今為難時刻,他們還是希望這位大能還好好活著。
邪修界的那位尊主已經沉睡多年,近些年突然醒了過來,他的修為究竟有多高,修真界無法度量。若是兩邊光明正大的打鬥一場,他們還不至於這般擔心。怕就怕邪修髒手段不斷,總是拿普通百姓開刀,他們修真界的修士再多,但總有看不住的時候。
“邪修陰謀不斷,在徹底擊退邪修前,還要勞各位道友嚴加戒備。我輩皆是修行之人,不能眼睜睜看著普通百姓死於邪修之手。雖求長生,但也不能忘記正義。”金嶽端起酒樽,裡面裝著的不是酒,而是靈液,“諸位,請。”
“理應如此。”眾人神情凝重,但還是仰頭喝下了這杯靈液。
他們喝的不是靈液,而是一道守護普通百姓的誓言。
箜篌仰頭喝下靈液,把玉樽放到桌上,轉頭與桓宗四目相對。兩人相似而笑,箜篌心中的緊張消失得無影無蹤。
坐在對面的圓塵大師看著相視而笑的年輕男女,臉上的笑容溫和,轉向紅言真人時,卻帶上些許感慨,她還要如此堅持嗎?
紅言沒有抬頭,也沒有看他,她面無表情地摩挲著玉樽,像是高不可攀的山間白雪,不染塵土,寒冷刺骨。
昭晗宗這邊,綾波看著箜篌身上的法衣,莫名覺得對方身上的衣服比自己好看。她抓過坐在身邊低頭用點心的師弟,用傳心術問:【今天是我好看,還是箜篌仙子好看?】
師弟連忙表示:“當然是師姐你。”
綾波冷哼一聲:“就知道你們男人說話,總是虛偽又不誠實。”
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