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箜篌認真的看了許久,“我隻看出了三種,催靈陣、五行陣還有鎖鳴陣。”催靈陣與五行陣都是為了池中荷花而設,鎖鳴陣是為了保護水中亭,不讓其他人輕易闖入這裡。她腳下踩著的這艘玉舟,就是破陣的鑰匙,沒有這艘玉舟,靠近水中亭就會受到陣法攻擊。
“短短幾日,你已經認得這些陣法,很是不錯了。”不應該是荷花盛開的季節,裡面的荷花卻開得燦爛。本該混濁的池水,卻是清澈見底,清澈到水中搖曳的金色錦鯉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水至清則無魚,這裡面的魚,卻靠著濃鬱的靈氣活得肆意。
“那我猜對了嗎?”箜篌睜大眼睛看桓宗。
“水底確實有這三種法陣,但這三種法陣隻是流於表面,真正厲害的,是利用錦鯉與荷花形成的流動陣法,噬魂陣。”水面浮著朦朧霧氣,整個畫面看起來美極了,但是這些朦朧的霧,卻是殺人的利器。
“噬魂陣?”箜篌聽說過這個名字,聽說陷入這種陣法的人,都會丟了心神,若是心懷惡意者闖入,若又不能抵抗法陣的力量,就會陷入瘋狂混亂中,最後甚至自爆靈臺而亡。
各個宗門內外都有各種防護法陣,門下弟子們隨身佩戴命牌,也是為了避免不小心踩錯地方,被自家陣法給害死了。
她在水面上觀察了好一會兒,知道玉舟在水中亭臺階旁停下,她也沒有看出端倪來。暗暗嘆口氣,她果然還是學藝不精,法陣這種東西,真不是一兩日就能學成的。
雙清見桓宗真人也跟了過來,略有些意外,邀請兩人坐下:“真人、仙子請入座。”
箜篌與桓宗坐下,見一個面容慈和的老人為她斟茶,雙手接過:“多謝前輩。”
“仙子不必如此客氣,老朽隻是門主的僕從,當不起這聲前輩而已。”僕從笑了笑,在箜篌面前擺了幾道點心。
“達者為長,年高者為長,您兩樣佔盡,在晚輩面前,便是前輩。”箜篌認真回道,“還請前輩不要自謙。”
年邁僕從笑容更加和藹,退到了雙清身後。
“今日請仙子來,是在下想向仙子再道一聲謝。”雙清並沒有跟箜篌說太多客氣話,開門見山道,“劣徒徐楓是我收的第一個徒弟,把他從凡塵界帶回來時,他才五六歲大。那時恰逢凡塵界兩朝帝位交疊,民不聊生。無數人為了活命,易子而食。徐楓的母親不想他被丈夫拿去交換食物,又抵抗不了丈夫的權威,便趁著他病得昏迷不醒時,把他扔到人跡罕至的池水旁。”
對於依附在男人羽翼下,生死不由自己的膽怯婦人而言,把孩子偷偷拋到別人沒有發現的地方,已經是她做過的最大膽的事。若是徐楓沒有生病,會吵會鬧,或許她害怕丈夫發現,不敢做這件事。
高熱不止的孩子被扔在外面,能有多大的可能活下來?她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又或許是圖一個心安,但不管如何,這已經是她唯一能為這個孩子做的事了。
對於年幼的徐楓而言,待他最好的母親趁他病重便拋棄了,是他永生難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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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前,我發現他對生母懷有心結,帶他去凡塵界走了一趟。可是一百多年過去,他的生母就算沒有在戰亂中死去,也已經壽終正寢。”雙清嘆氣,看起來有些可笑的方頭方臉,在此刻變得更有人情味,“若是當年我沒有念在他年幼,瞞著他易子而食這件事,說不定他今日便不會如此。”
“門主此言差矣,若是你告訴他這件事,徐公子或許會因為生父易子而食,解不開心結。”當年的兩朝交替,應該就是老姬家祖宗推翻楚氏皇朝專制的時候。
沒想到這段過往,還牽扯到老姬家的祖宗。
“不管如何,自從那夜徐楓與仙子交談後,他已經不愛四處亂跑,可以安靜下來聽我說話了。”雙清苦笑,“我已不求他立地飛升,隻求他能好好活出個人樣,我已經心滿意足。”
說完這些話,他拿出一個黑檀木雕花箱放到箜篌面前:“仙子之恩,在下十分感激,這份禮望仙子能夠收下。”
“徐楓公子能好,晚輩十分高興,但這份禮晚輩卻不能收。”箜篌搖頭拒絕,“實不瞞門主,我祖上與那場民間苦難有些淵源。徐楓公子因那場苦難與親人分離,我不過與他說了幾句話,實在稱不上什麼恩情。”
“仙子骨齡不過十七,兩百年前的事,就算與你祖上有關,但也與你無關。”雙清道,“仙子不收這份禮,是嫌棄在下?”
“門主言重了,晚輩並沒有此意。”見雙清堅持,箜篌隻好把禮收下來,向雙清真人告辭。
這次雙清真人沒有留他們,讓僕從親自送他們出去。
僕從送完兩人回來,雙清還坐在亭中飲茶。見他回來,淡淡道:“他們走了?”
“已經離開了,看他們離開的方向,應該是往東邊走。”僕從為雙清換了一壺茶,“宗主你送箜篌仙子的那幾樣法寶,都有著強大的防御能力,你是擔心她一路上遇到危險?”
雙清冷笑:“她是雲華門的弟子,我替她擔心作甚?”放下茶杯,他有些不高興,“我隻是不想欠她的人情,免得以後拉下雲華門排名時,看到她覺得理虧。”
“原來如此。”僕從恍然道,“我見宗主你把親自煉制的法戒都放了進去,就自以為門主欣賞箜篌姑娘這種後輩,還請門主恕罪。”
“罷了,我懶得與你計較。”雙清強調,“但是身為門主,我不會對無幹之人產生多餘的感情。再說了,雲華門的徒弟,我憑什麼要欣賞?”
當年他跋山涉水趕到雲華山下,隻差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成功走完問仙路。偏偏無論他怎麼懇求,雲華門那些人都不願意都給他一個機會,還說他的心性不適合雲華門。
現在他做了元吉門的門主,不知道當年說他不合適進雲華門的那些老古董,有沒有扼腕後悔?
從元吉門出來上了馬車,箜篌把箱子交給桓宗,讓他幫著看看裡面的東西有沒有問題。不是她喜歡以小人之心揣度他人,實在是雙清門主前後態度差別太大,她難免有些多想。
桓宗接過箱子打開看了看,這是一個自帶收納法陣的收納箱,裡面裝著大大小小各種法寶,最珍貴的是一枚極品防御法戒。戒指體量小,本來附著不了多少法紋,但是這枚戒指上卻附著了無數法陣,隻能用價值連城來形容它的珍貴。
摩挲著這枚法戒,桓宗有些不解,雙清送珍貴法器給箜篌是想做什麼?見箜篌資質好,想把她收到元吉門下?
“都是好東西。”桓宗把法戒放回箱子裡,把箱子遞還給箜篌,“可以收著。”
“我還以為裡面放著暗器之類的東西。”箜篌把箱子放進馬車裡的格子上,小聲嘀咕道,“雖然這位方門主……不是,是雙清門主性格有些奇怪,但是對徒弟倒是很好。”
“你是雲華門親傳弟子,他若真敢在有其他人在場時,在送給你的禮盒中放暗器,那他就別想做宗主了。”桓宗道,“不僅是他,連整個元吉門都要受到連累。”
身為宗門之主,用不入流的手段針對後輩晚輩,是整個修真界都不能容忍的事。
“那倒也是。”箜篌點頭,“有你在場,他肯定也不敢做這些事。”
桓宗失笑,這哪裡是他的原因。雙清是有野心,又不是患了失心瘋,哪些事絕對不能做,他應該很清楚。
“哎呀,我差點忘了。”箜篌從收納戒裡掏出種在花盆裡的不知名靈草,見他們葉子看起來又有些不精神,幹淨倒了幾滴靈液在小花盆裡,然後把花盆擺在了馬車裡。
見箜篌還養著這幾棵草,桓宗從收納戒裡拿出一瓶適合澆花的藥露,學著箜篌的樣子往裡面滴了幾滴。
“這是什麼?”箜篌聞到了淡淡的清香味。
“是宗門裡一位藥修長老煉制的藥露,能夠提升花草的生機。”桓宗把藥露放在花盤旁邊的格子裡,這樣就能天天記起澆一澆。
“那要不再多澆點?”箜篌盯著靈草不太精神的葉子,“這幾顆靈草在收納戒裡待了這麼久,肯定很缺肥料。”
“多澆點?”桓宗扭頭看她,猶豫著要不要照做。
“嗯嗯。”箜篌點頭,“再多一點。”
桓宗依言又澆了不少。
馬車外的林斛搖頭,一滴藥露足以救活一棵百年老樹,這兩個敗家子把靈液藥露當做水來澆靈草,不僅浪費好東西,還要把靈草給澆死。
不久後車內傳出喝茶吃點心的聲音,林斛靠著車門,用馬鞭輕輕拍了拍馬背,馬兒騰空飛起,拉著馬車飛向了天空。
“桓宗,我們來雙修吧。”
“好。”
年輕小姑娘說話,怎麼能隨便省略前面兩個字,這種話太容易引人誤會了。
林斛搖頭,反正公子也是去做上門女婿的命,就隨他們折騰去吧。
一夜過去,箜篌從打坐中醒來,她打了個哈欠,踢了踢有些僵硬的腿,掀開車窗簾子看了看,外面雲霧皑皑,他們還在天空中。
她拍了拍臉,趴到車門簾外:“林前輩,我們還沒到麼?”
“還有一會兒。”林斛道,“下面有片草地,我讓馬兒下去休息片刻,喂些糧草。”
無妄海、聽風谷、凡塵界這三個地方,聽風谷離奎城最近。所以離開奎城以後,箜篌姑娘便決定朝聽風谷出發,公子是箜篌姑娘說什麼就聽什麼,所以他這個車夫,幹脆一切都照箜篌姑娘的意思行事。
馬車落地,桓宗從車上下來,讓箜篌在馬車裡換衣服洗漱。他走下馬車剛走了沒幾步,聽到箜篌忽然大聲叫他。
“桓宗,桓宗!”
桓宗飛身回到馬車上,掀開簾子:“發生了何事?”
“靈草上的果子沒了!”箜篌指著靈草原本結果的地方,果實已經消失,不過那裡卻長出一條又長又細的枝幹,枝幹白中透著綠,看起來格外脆弱,仿佛吹口氣都能折斷。
其他兩顆靈草也同樣如此,三根細嫩的枝丫搭在一起,如新生嬰兒一般脆弱。
“這不是靈草本身有的東西。”桓宗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之前的紅色朱果,根本不是果實,而是某種東西以寄生的方式,長在了靈草身上。”
難怪他剛見時,還覺得這幾顆靈草是能夠移動的遷移草,幾日後便以為是認錯了。遷移草被寄生以後,寄生物就會按照本能讓遷移草變幻形態,外表形態變得越普通越好,這樣寄生物就不容易被發現。
寄生物忽然從寄生草身體裡長出,是因為他吸收到了足夠的靈氣,已經不需要寄生在遷移草上了。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