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一件帶著淡淡藥香的錦袍披在她身上,桓宗彎腰把手伸到她面前,“這屋子裡不能住了,跟我來。”
箜篌乖乖把手遞給桓宗,才發現自己的手髒兮兮的,把桓宗幹淨白皙的手,都給蹭髒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桓宗卻像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用另外一隻手把披在她身上的外袍往上拉了拉,“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箜篌搖頭。
“諸位道友請回,這裡還要收拾一番,就不打擾各位道友休息了。”林斛見箜篌跟著公子去了隔壁房間,沒有注意到外面那幾個脫了上衣淋雨的漢子,朝眾人拱手道,“多謝諸位道友關心。”
那幾個脫掉衣服的漢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原本以為渡劫的是個男道友,沒想到竟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不用林斛催促,都抱著袍子擠出了小院,引來一眾哄笑聲。
護著箜篌到了隔壁房間,桓宗見她身上還在滴水,就連他剛才給她披上的外袍也已經湿透,退到門外道:“你先換身衣服,我等會再過來。”
箜篌低頭看自己身上,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就像是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再爬起來。掏出鏡子照了照臉,臉上沾著灰土,頭發也一縷一縷湊在一塊兒,實在是狼狽到極點。
拿著鏡子的手有些顫抖,她的形象……沒了……
晚上收到掌門寄來的鮫人鱗後,她就開心的睡下了。宗門對她的寵愛,還有桓宗的病有了希望,讓她帶著笑意入睡。她不過是在夢裡拒絕了母親的請求,又準備反對父皇的決定,怎麼就被雷劈了?
現在這個世道,連做夢都這麼嚴格嗎?
暫時沒有熱水,箜篌隻能給自己用了清潔咒,雖然每次用了清潔咒以後,她總覺得像沒洗一樣,但這個時候為了形象,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換上幹淨的裙衫,把桓宗寬大的外袍放到一邊,箜篌似乎還能聞到那淡淡的藥香。窗外的雨聲未歇,憑借雨聲,她似乎能看到雨落下的軌跡,甚至感受到雨水中蘊含的靈力。
靈力?
箜篌盤腿坐下,發現靈臺堅固了不少,五色靈根交叉在靈臺上,把靈臺護得結結實實。靈臺中央,一團五色靈力球幾乎要凝結成實體。
她進階到心動期了?
箜篌終於反應過來,難怪她的五感靈敏了很多,而外面的雨又蘊含著靈氣。前些天她的修為剛剛到築基大圓滿,本以還要兩三年才能衝擊心動期,沒想到她會在睡夢中毫無預兆便渡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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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她細細回憶著入睡前事,好像與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最多……
最多在看到鮫人鱗的時候有些激動,她為桓宗高興,更為自己高興。師門對她的這份信任,比什麼都珍貴。難道是因為她在師門中得到了很多關愛,所以心境才有所提升?
隻有得到了愛,才會愛別人。
箜篌松開盤著的腿,屈膝坐著,良久後輕輕淺淺的笑出了聲。她何其有幸,得到了這份珍貴的關愛。也許是老天看到了她的不幸,所以才讓她遇到了師父,遇到了雲華門。
“箜篌,好了嗎?”桓宗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好了。”
桓宗推門而入,見箜篌抱膝坐在地上,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怎麼坐在地上?”
“桓宗,”箜篌甜笑著看他,“剛才謝謝你。”
若不是桓宗給她披上了外套,她狼狽的樣子可能就會被更多的修士看到。以後傳出去,別人提到她,就會說:“哦,那個穿著破衣爛衫渾身髒兮兮的就是雲華門箜篌姑娘?”
單單這麼一想,她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地上涼,不要久坐。”桓宗見她不想動彈,從收納戒裡取出兩個蒲團,“坐這上面。”
箜篌接過蒲團塞到屁股底下:“我都沒有反應過來,就渡劫了。”
桓宗想對她說,此次的情況十分兇險,但是又不想她小小年紀對渡劫充滿懼怕,會對下次進階金丹期有影響。所有道,“可能是因為你運道好,所有不知不覺就把劫給渡過了。”
“那倒是,師兄師姐們都說我運道極好,是天生的修真苗子。”箜篌聽著外面的雨聲,“也不知道雨什麼時候才停,希望明天我們去無名真人那裡取藥時,雨已經不下了。”
桓宗愣了愣,才明白箜篌以為現在還是半夜,他看了眼外面已經徹底黑下來的天色:“你先鞏固一下心境,我在這裡為你護法,取藥的事情明日再說。”
“客棧的房子……”
“林斛會去處理賠償的事情,現在閉眼打坐,引氣入體。”桓宗失笑,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娘精力怎麼如此好,剛渡完劫還有闲心來管這些瑣事。
“哦。”見桓宗的表情已經嚴肅起來,箜篌幹淨盤起腿,閉上了眼睛。
空中的靈氣十分濃鬱,箜篌發現自己體內的經脈拓寬了不少,靈氣進入身體的速度也快了不少。被舒適的靈氣包裹著,箜篌身體舒適極了,瞬間忘記了天地一切,陷入了入定狀態。
向客棧老板賠償了大筆的靈石,林斛穿過回廊,來到了房門外。他抬起身,準備敲門時,猶豫了一下,垂下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預感告訴他,直接回房間也許更妥當。
身為修士,對玄之又玄的預感,還是很相信的。
雨下到半夜時,就已經停了。箜篌再度睜開眼,推開窗戶時,院子裡的樹葉上掛著晶瑩的露水,晨曦照射在露水上,露水折射著點點光芒。
“桓宗,雨晴了。”箜篌趴在窗戶上往後望,“我們去藥廬吧。”
桓宗睜開眼,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子:“不先用了早飯再過去?”
“還是丹藥重要,我們修士少吃一頓飯也沒什麼關系。”箜篌拎起裙擺,“你準備一下,我去叫林前輩。”
看著她匆匆跑出房門的背影,桓宗怔了怔,嘴角露出一抹極淺的笑。
“林前輩,拜訪禮準備好了沒?”
“我們該走啦。”
“箜篌姑娘,今天已經是……”
“林斛。”桓宗踏出門檻,“我們走吧。”
林斛看了眼桓宗,拱手道:“是。”這小姑娘還不知道,昨天才是取藥的日子,公子為了給她護法,連門都沒出,跟別提去取藥。
既然這事公子不提,那他也就不多嘴,多嘴的隨從惹人煩。
無名藥廬門外,穿著青袍的童子正在掃臺階上的落葉,見到桓宗等三人過來,臉色變了變,板著臉道:“在這裡等著,我去匯報真人。”
“這個小孩子脾氣好大。”箜篌悄悄對桓宗道,“這是一脈相承的壞脾氣嗎?”
“他不是小孩子。”桓宗道,“他們是患上幼童症的病人,嗓音身高都與孩子相仿,就連壽命都比不上正常的普通人。不過此人身上有修為,應該是受了無名真人的恩惠,不僅避開早喪的命運,還踏上了修真途。”
“原來如此。”箜篌恍然大悟,她幼時曾在書中看過此種人的介紹,據說還有貴族飼養這種人取樂。還是現在這樣好,這些人不僅能夠自食其力,還能有高深的修為。
雖然無名真人脾氣不太好,心卻是好的。
等了一會兒,童子走了出來:“真人讓你們進去。”不過對著箜篌他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對他們極為不滿。
宰相門前四品官,箜篌……箜篌不得罪他。她把收納盒塞到童子手裡,“多謝你幫著通報。”
“這是什麼?”童子捧著盒子不解。
“這是我們給真人的拜訪禮。”箜篌笑,“有勞前輩交給真人。”
聽到“前輩”二字,童子神情緩了緩,小聲抱怨道:“真是麻煩。”嘴上雖這麼說,手裡卻穩穩捧著木盒。
進門後,有個沉默的男僕引他們往裡走,男僕缺了一條胳膊,走路的姿勢卻很好看,讓人很難再注意他殘缺的地方。
內院的藥味越來越重,箜篌跟著男僕進了一個院子,見無名真人在擺弄桌上的藥草,便站在回廊上沒有出聲。
無名轉過身看了他們一眼:“喲,終於記起來我這個破舊的藥廬了?”
箜篌疑惑的看桓宗,真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請真人見諒,在下有事耽擱了。”桓宗朝無名真人拱手行了個禮。
無名哼笑一聲:“我還以為你不在乎身死修為了。”他的目光落到箜篌身上,“昨夜的甘霖雨因你而來,我靠著你也接了不少的雨水,這次的事情便不與你們計較了。”
他從懷裡掏出三瓶丹藥扔出去,林斛連忙飛身接住:“多謝真人賜藥。”
“別說什麼賜不賜的,我不喜歡這一套。”無名擺手,對林斛道,“不到萬不得已,丹藥不要隨意吃。以你的修為也應該知道,對丹藥產生了依賴不是件好事。他這種情況,我聽說上古時期流傳下來一個秘方,能有重塑靈臺,治死人肉白骨,但這種藥方藏在何處,我卻不清楚。”
“多謝真人告知。”林斛沒有直接告知這種藥方他們拿到了手,隻是需要的藥材,卻是整個修真界難尋。
“實不相瞞,真人提到的藥方,晚輩手裡有一份。”桓宗看著無名,“真人若是不嫌棄,晚輩可借真人一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