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狀似隨意的往後看了一眼,若是桓宗不提,她根本注意不到此人。因為這個人實在太普通了,長相普通,修為普通,就連打扮也普通,他坐在那裡若是不說話,幾乎讓人很難注意到他。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那就是老實。
就是那種可以欺負一下,也不會生氣,更不會惹事鬧事的老實人形象。
看起來最不可能的人,有時候卻最有可能。箜篌恍然大悟,覺得桓宗實在太聰明了,就像妙筆客筆下的主人公一樣聰明。
【我覺得你的懷疑很有道理。】
桓宗見箜篌臉上的神情變來變去,最後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有些懷疑對方腦子裡究竟想了什麼,才能露出如此生動豐富的表情。
林斛默默看著箜篌與桓宗把一張紙遞來遞去,心情有些復雜。他們以為自己動作很含蓄嗎,在眾人眼皮子底下遞紙條,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說悄悄話?
箜篌與桓宗的舉動,早就落在了綾波眼裡,她臉色變來變去,覺得心口有些堵,忽然有些明白師門的人提到雲華門時,表情為什麼會變得一言難盡。
就在氣氛越變越尷尬時,門外走進三個人,管理邱城的杜家父子,還有個器宇軒昂神情穩重的青年男子。原本還端坐在桌邊的綾波仙子,看到青年男子後,忙站起身:“掌派師兄,你怎麼來了?”
青年男子走到她面前,神情有些不悅道:“胡鬧!”他轉身朝眾人拱手道,“諸位道友,在下是昭晗宗弟子長德,師妹不懂事,給大家添麻煩了。”
長德?昭晗宗掌派大弟子長德?
眾人大驚,哪還會受長德這個禮,連忙紛紛還禮,口稱無礙。現在的掌派大弟子,就是未來的宗派掌門,誰得罪的起?更何況長德言語客氣,對他們又極為有禮,他們心裡就算有口氣,這會兒看到長德如此態度,也都散了。
綾波也有些懼怕這個掌派師兄,雖然被他當著眾人的面訓斥心裡有些不高興,面上也不敢表現出來,乖乖站在旁邊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這位想必便是忘通峰主的高徒箜篌仙子,因為鄙派的小事耽擱了仙子的行程,請仙子見諒。”長德走到箜篌面前道歉,“仙子若有什麼需要,請盡管開口。”
“道友不必客氣,貴派婢女無故身亡,綾波仙子心裡難過,乃是人之常情。”箜篌起身還禮,“道友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
長德相貌俊秀,身材勻稱,在整個修真界也稱得上是天之驕子。這樣的人語氣誠懇向人道歉,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箜篌想,也隻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做掌派弟子。
長德早就聽過箜篌的名字,也知道她是修煉奇才。但是他沒有想到,對方竟是如此嬌俏的少女,一雙眼睛像是會說話,笑起來就像是盛開的鮮花,十分討喜。在得知師所作所為,客棧裡還有雲華門的親傳弟子後,長德就擔心師妹把人得罪,壞了兩派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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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見到箜篌,他偷偷松了口氣,幸好對方不是不講理的人。習慣了五靈根天才師妹的驕傲脾性,長德對五靈根天才的性格要求,已經低到沒有底線。
在進門的時候,長德就注意到了桓宗,對方看起來像是沒有修為的病弱公子,但是身上的錦袍卻是御霄門最昂貴的防御法袍,他身邊的護衛還是元嬰老祖,這樣的男人誰都無法忽略,他也一樣。雖不清楚對方的身份,長德還是認認真真的向對方致歉。
對話大概是不愛說話的性格,客氣兩句便不再開口。長德也不強求,再次對眾人致歉後,道:“不敢耽擱大家的時間,已經證明自身清白的,隨時可以離開。”
“師兄……”綾波聽到這話,有些不高興,她廢了這麼大的勁兒把人留下來,師兄怎麼說放就放。
長德沒有理會她,也沒有改變決定。綾波氣得跺腳,往桌邊一坐,不說話了。
眾人見長德說得不是假話,急著辦事的人,連忙起身告辭,就怕他們又改變主意,不讓他們走了。大廳裡的人很快走了一半,原本不急著走的人,也起了離開的心思。
“等一下。”原本坐在桌邊品茶的箜篌,手中的飛劍如閃電般飛出,指著門口準備離開的灰袍男人,“其他人可以走,你卻不可以。”
站在角落裡不敢說話的杜京見箜篌發話,忙吩咐護衛:“攔住他,攔住他。”
灰袍男人見護衛攔住了他的去路,平凡的臉上露出為難與委屈,他有些畏縮的轉身看箜篌:“不知仙子是何意?”
“無辜的人可以走,你這個兇手當然不能離開。”箜篌站起身,被她控制的飛劍散發出凜冽的寒氣,灰袍男人鬢邊的頭發斷了幾根。
林斛驚愕地看箜篌,他家公子說這個人是兇手,她就信了?萬一弄錯,她就不怕丟臉,也不知道該說她腦子簡單,還是該說她太容易相信人。
長德聽箜篌這麼說,面色頓時變了,手中的利劍出鞘,攔住了灰袍男人的去路。灰袍男人身形動了動,想趁著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逃走,結果他剛起了這個念頭,整個人就不受控制的朝後飛了回去。
林斛頭也不回道:“道友何必急著走,不如早些說清楚好。”
眾人看著林斛,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驚駭。這個灰袍男人準備逃離時,身上泄露的威壓至少是金丹後期修為,這個護衛竟然連眼都不眨,揮手間就把人甩了回來,這是何等高深的修為?
能讓這樣的人做護衛,這個俊美病弱的男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第30章 小問題
一些準備離開的人,見到這個架勢,都放緩了腳步。事情鬧成這樣,大家也很想知道,真兇究竟是誰,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看著被林斛用術法束縛住的灰袍男人,他們心中有些犯疑,印象中這個男人並不愛說話,剛才綾波仙子打傷那個鬧事的修士後,這個男人更是嚇得面如土色。這樣一個看起來有些窩囊的男人,會是那個徒手挖出死者心髒的兇手?
該不會是弄錯了吧?
大家心裡有這種猜測,但是當著箜篌的面,卻不好把這種話說出來,雲華門的面子還是要給的。而且這位箜篌仙子長得好看,笑起來更是讓人舍不得說重話,在場的男修士都不想落箜篌的面子,女修士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也隻看熱鬧不開口。
“你、你們是什麼意思?”灰袍男人摔在地上,沒有憤怒,也沒有抱怨,反而驚惶又無助地看著箜篌,連連擺手,結結巴巴道,“仙子,您誤會了,我怎麼敢對昭晗宗的婢女做出這等惡事?”
窩囊、膽小、相貌普通,這是一個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做出大事的男人。
“這種無辜可憐的表情,美女做起來楚楚動人,你來做就迷惑不了我。”箜篌不顧投在自己身上那些疑惑眼神,起身圍著灰袍男人轉了一圈,“你偽裝得確實很好,如果我不是一直偷偷觀察著你,也會相信你是無辜的。”在桓宗說這個灰袍最可疑後,箜篌就一直借著各種小動作觀察這個男人,仔細觀察後,就發現桓宗懷疑得沒有錯,這個灰袍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兇手。
在綾波與在場諸修士鬧得越來越僵時,這個男人眼中有得意、有嘲諷,甚至連端茶杯的手都有些發抖。他這個兇手在嘲笑眾人是傻子,他為自己能夠騙過眾人而洋洋得意。
昭晗宗的掌派大弟子長德出現以後,他神情收斂了很多。看到長德三言兩語,便化解了昭晗宗與其他門派的矛盾,這個“老實”男人露出了不甘與憤怒的情緒,隻是這種情緒他掩飾得很好,幾乎無人能夠發現。
但也僅僅是幾乎,他沒有瞞過一直觀察他的箜篌。在長德說出,洗清嫌疑的修士可以離開以後,箜篌就注意著灰袍男人跨過客棧門檻時的表情,那是自得。
一種在別人眼皮子底下做壞事,又光明正大離開的自得。
箜篌把觀察到的這些都說了出來,灰袍男人道:“什麼眼神什麼得意,仙子為何要冤枉我?”
“是啊,我們無仇無怨,我幹嘛要冤枉你?”箜篌反問,“所以除了你是兇手以外,就沒有別的可能了。”
“箜篌仙子乃是雲華門親傳弟子,肯定不會冤枉你。”一位女修道,“我也覺得此人有些可疑,從昨晚到今天,他一直縮在角落裡不說話,誰知道是不是心虛不敢說話。”
她身邊的大漢點頭:“道友說得有理,此人住在下房最靠外的房間,半夜出門誰也不能察覺。”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起來,每句話都在給灰袍男人定罪。兇手如果不是灰袍男人,難道還能是他們?尤其是那些還不能離開,無法洗清自己嫌疑的修士,反應最強烈,恨不得當場把灰袍男人摁在地上,揍得他承認自己是兇手。
“你們是宗門弟子,就如此欺負我們這些散修嗎?”灰袍男人一句話便把矛盾拉到散修與宗門對立上,他吼道,“無憑無據,你們憑什麼冤枉我?”
“冤枉你?!”脾氣不好的綾波冷笑道,“今天就算把你打殺了,又能如何?”
聽到這話,箜篌忍不住揉額頭,昭晗宗這位綾波道友脾氣忒大,這話傳出去,也不怕給昭晗宗拉仇恨?不過這個灰袍修士還真不是個好東西,一句話就扣下這麼大個帽子。
“道友這話真是可笑,我凌憂界的散修各個自在風流,又怎麼可能做傷人性命,挖人心髒的事?”箜篌反問,“你做錯了事,竟然拉所有散修下水,這是何道理?”就這點挑撥離間的水平,還真算不上高明。這個邪修應該去看看後宮的那些妃嫔們,挑撥離間的本事才是爐火純青,讓人防不勝防。
“箜篌仙子說得好。”在場一位散修道,“我們散修向來講究自在隨心,也講究仁義德厚,你可代表不了我們。”散修確實不如宗派弟子勢力強大,修煉資源也比不上宗門弟子,但是他們也不用像宗門弟子那樣,要遵守各種宗門規矩。誰不喜歡被誇獎,箜篌身為十大宗門之一的親傳弟子,說他們散修自在風流,散修們聽得心情暢快,自然也不願意讓一個看起來窩囊又有殺人嫌疑的修士代表他們散修團體。
長德看著面帶微笑的箜篌,暗暗嘆息一聲。論天分,綾波並不比箜篌差什麼,但要論心性與修養,綾波恐怕比不上小她二十多歲的箜篌。修真界從來不乏天資出眾,卻因為心性隕落的修士,他不想綾波也是其中之一。
灰袍見所有人都在指責他,一直都在結結巴巴辯駁,就在大家以為他已經認命時,忽然他身影一閃,身上的煞氣與血氣暴漲,以眨眼的速度欺近箜篌,直指她的胸膛。
他要挖去她的心髒。
長德大驚,若是箜篌死在他面前,以雲華門護短的性格,這筆賬有一半都要算到他頭上了。可是這個看起來十分窩囊的灰袍男人動作太快,快得他來不及攔。
這根本不是什麼普通修士,他至少有元嬰期的修為!之前是故意封印住修為,用來迷惑他們。
然而灰袍男人沒有機會靠近箜篌,他被人攔住了,攔住他的是身穿錦袍的桓宗。沒有人看清桓宗是怎麼出的手,他們隻看到一道光,再看時箜篌已經被桓宗護在了身後,而灰袍男人被林斛一掌拍翻在地,連元嬰出竅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林斛毀去了修為。
“箜篌仙子,你沒事吧?”長德顧不上看倒在地上吐血的灰袍男人,閃身來到箜篌面前,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我沒事。”箜篌從桓宗身後伸出一顆腦袋,“多謝長德道友關心。”
“沒事便好。”長德松了口氣,隻要箜篌沒事,他就不用擔心雲華門來找麻煩了。
桓宗用帕子捂住嘴猛咳,蒼白的臉頰瞬間泛起病態的潮紅,若不是另一隻手扶著桌子,他幾乎無法維持站立的姿勢。
箜篌忙扶著他坐下,想也不想便把手放到桓宗脈門上,把自己體內的靈氣傳給桓宗。
“箜篌姑娘,你不要浪費靈氣,我這是老毛病了。”桓宗止住咳嗽,聲音有些沙啞,“休息片刻便好。”他臉上的潮紅很快退去,隻留下蒼白,仿佛連唇上的紅色都也跟著退去,俊美的臉白得透明。
“在開口攔住這個人前,我就在身上放了防御符咒,符咒是宗門的峰主做的,他若是敢碰到我,就會受到法力反噬,我不會受傷的。”箜篌在收納戒翻找了一會,找出一枚補氣丹放到桓宗掌心,“你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剛才他一陣猛咳的時候,箜篌真擔心他一口氣上不來,連命都沒了。這麼好看的男人,還跟她一樣喜歡妙筆客的書,最重要的是在危機時刻,能為朋友兩肋插刀,這樣的人她希望他能活得久一點。
“抱歉,是我沒有想周全。”桓宗把箜篌給他的丹藥咽下,問都不問她給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