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率領全軍苦苦支撐,等待著援軍,可到底是不敵大徽快八十萬大軍的圍堵。
在重重包圍之下,即便竭盡全力,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這一仗,昊周慘敗。
傷亡極大,還被大徽俘虜了近二十萬人。
主將泰蘭,在大軍潰敗之時,由身側的將領護送著撤離。
卻在撤離的途中,遭遇江焰半路堵截,最後在主城那代表著昊周與大徽交接點的邊防線之上,被江焰斬殺,戰死邊疆。
泰蘭戰死,其身邊的二十一個昊周大將,多半被大徽俘虜,少數死於章玉麟手中。
五十萬大軍潰散,隻在短暫的片刻之間。
源城內部接到了消息時,整個昊周大營內,俱是死寂一片。
在此番變動之前,他們人人都還覺得,此番邊疆之戰,不過是你來我回,彼此都有輸有贏。
兩方還處在了一種微妙的平衡裡,想要分出勝負,說不準這一戰要耗上好幾年的時間。
可誰都沒想到,兵敗竟是來得這麼快,也來得這般急。
而再回想起來,兩方主帥在無形之中過招,每一次都是大徽皇帝贏了。
溫月聲攻佔海城,鬱舜破釜沉舟,短時間內獲得了取勝,但卻因為失去了海城內的消息,讓大徽直接釜底抽薪。
眼前的這個大徽軍隊,再也不是多年前的那一支弱旅。
不光決策做得極端果決,且這大徽將士還遠比他們所想象的要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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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致這一戰,昊周直接失去了還手之力,痛失主將的同時,被大徽剿滅了這麼多的將士,這邊疆之戰,怕也是要潰敗了。
而如他們所想,近八十萬大徽大軍匯聚在了一起,兇猛得不可思議,接下來的三日之內,即便昊周大軍已經收到了消息,離主城稍微遠些的珞城將士,撤退得也還算順利,直接匯聚了源城。
可另外一個距離主城較近的城池,便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那邊駐守的十萬昊周大軍,直接被大徽吞沒蠶食。
從前讓他們瞧不起的大徽將士,眼下氣勢滔天,所到之處,摧枯拉朽般,斬斷了昊周將士的生機。
到得這個時候,無論是昊周的將領,還是底下的將士,也是終於反應了過來。
不知不覺之中,昊周已不是大徽的對手。
或許在兵馬的實力之上,兩方還有些差距,可溫月聲及溫月聲手底下的那批猛將,才是主導一切戰局的關鍵。
從章玉麟到了江焰、陸庭玉、陸紅櫻,人人俱是能夠領兵打仗的好手。
那陸紅櫻所率領的女軍之中,還出現了一個軍師般的人物。
昊周將士並未見過對方幾次,隻知道那個人乃是大徽的一個文臣,姓齊,說是前些年才考上來的狀元,如今便已經是大徽重臣。
對方在陸紅櫻身邊,猶如猛虎添翼,那支從前沒被多少人放在了眼裡的女兵,一路將昊周最為兇猛的軍隊殺穿。
逼得他們走投無路,隻能夠投降。
而除去了這些猛將之外,最為主要的,還是在於大徽皇帝溫月聲的身上。
從開打,到最後大徽佔據了主要的勝利,對方的每一個決策,都果決並且不留任何的退路。
這才導致了整體局面上,近乎碾壓式的勝利。
這位大徽女帝不僅僅是強,且還有著極強的心性和手段,堪稱用兵如神。
昊周多年,才擁護得一位似鬱舜這般有勇有謀的新帝,而這位女帝,卻是從潰爛腐朽的大徽王朝裡,一路廝殺至今。
似乎,從對方出現伊始,鬱舜同她對上的每一次戰局,無論是此前兩國間的武鬥,還是此後戰場上的廝殺,從頭到尾,鬱舜都沒有贏過。
而此番,似乎亦是如此。
消息傳入源城的時候,整個昊周大軍都格外沉默。
正面兩場潰敗,令得整個邊疆戰場之上,昊周大軍剩餘不到四十萬兵馬。
雖說有鬱舜統率,且這些兵馬俱都是昊周精銳,與大徽尚且還有一戰之力,但……他們所要面對的,是近八十萬的大徽大軍。
在人數近乎於碾壓的前提之下,昊周好似已經沒有了任何翻盤的可能性。
甚至連帶著昊周的將領亦是這麼想的。
因為在連續兩次兵敗的消息傳出來了之後,鬱舜已經下令撤出源城,整兵前往海城。
這般情況之下,就跟兵敗撤退沒有任何的區別了。
這個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源城,他們待了尚且不足半月,便要撤離。
天剛蒙蒙亮,昊周大軍整軍離開時,許多的將領,俱是都沉著一張面容。
在壓抑的氣氛之中,鬱舜率領著所有的昊周大軍,從源城方向取道,穿過了一處沙漠,直接從另外一個方向,抵達了海城。
因為正面戰場已經失利,此刻趕回了海城,在所有人的眼中,便是要將殘餘在了海城的大徽將士趕出去,用以保住昊周的邊防線。
隻是到了海城外時,鬱舜卻忽然下令整兵。
底下的將士皆是不明所以。
接連挫敗之下,不僅是這些將士和將領,就連褚冽弘的臉色都很是難看,他見得鬱舜忽然下令整兵,驟然回過了神來。
他突然抬頭,看向了前方格外安靜的海城,剎那間,將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隨後不可思議地看向了鬱舜。
烈日之下,鬱舜的眼眸深邃,眸光復雜。
他一身金色的盔甲,端坐在了馬背之上,眺望著不遠處的海城。
褚冽弘神色變了又變,不可思議地道:“……海城一直以來,都是昊周的地界,大徽整兵三十萬,從海城離開,不可能一丁點的消息都傳不出來!”
他身側的一個將領聞言,皺眉道:“褚大人這是何意?江焰都已經率領三十萬大軍離開了,這海城之內就算是還有人,大抵也不過幾千精銳罷了。”
卻聽褚冽弘的呼吸一頓,他一顆心砰砰亂跳,猛地抬眼看向了那將領:“是啊,為了能夠在昊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讓江焰帶兵三十萬突襲,海城內勢必要留人駐守。”
“而正是這個人,阻攔了所有消息的傳遞,還抗住了昊周國內其他兵力的傾軋。”
邊上的將領仍舊沒反應過來,亦是皺眉。
褚冽弘卻已經控制不住,快步上前,他看著不遠處的海城城牆之上,巡邏的大徽將士,又看了眼緊閉著的海城城門。
額頭突突直跳,褚冽弘想明白的瞬間,甚至一顆心都在亂跳。
因為昊周落敗得太快,也太過於慘烈,導致這消息傳到的時候,他都沒去深想,正面戰場之上,有人提到了章玉麟,有人提及了江焰,可偏偏這麼多人裡,無人提及大徽皇帝。
以大徽皇帝之能,其隻要出現,就不可能無人傳達。
而此番邊疆之戰,他們兩國都是皇帝御駕親徵。
正面戰場大獲全勝的情況下,怎可能半點不提及溫月聲。
除非……溫月聲從始至終都不在。
為了能夠讓昊周掉以輕心,甚至是毫無準備,這位大徽皇帝竟是一個人,駐留在了海城之內。
或者說不是一個人,如他身側的將領所言。
為了正面戰場能夠快速取勝,或者說能夠更快佔據優勢,江焰是幾乎將進攻海城的大批將士全部帶走的。
留在了海城的將士,至多不超過幾千人。
而在主要將領都駐守在了大徽邊疆時,海城內部亦是需要一個將領鎮守,一個是守住好不容易攻打下來的海城,另一個,就是阻擋消息的傳遞,讓昊周永遠落大徽一步。
可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大徽把皇帝留在這裡了。
這等事情,大徽皇帝應該比誰都清楚,一旦正面戰場打贏了,昊周必然轉向海城,留守在了這裡的將領,極大可能會死在這邊。
這也是用那般策略需得要付出的絕對代價。
但這個人,怎麼也不該是溫月聲啊!?
褚冽弘捫心自問,倘若今日做出這等決策的人是昊周,那麼留守在了這海城的人,絕不可能是鬱舜。
這個人甚至可以是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都絕不可能是鬱舜。
大徽……
當真是每一步都走在了旁人從未預想過的路上。
而到得此刻,他也終於是明白了,為何在收到正面兵敗的消息後,鬱舜會毫不猶豫地放棄源城回昊周。
其原因就在於,鬱舜大概已經猜到了溫月聲在這裡。
但即便是鬱舜,卻也不敢這般設想。
直到。
海城外是漫天飛揚的黃沙,在這一望無際的沙漠中,佇立著的城池尤為矚目。
那道許多昊周人都非常熟悉的海城大門,被人從裡面緩緩拉開。
沉重的大門被人拉動,發出了聲聲悶響。
大門打開之後,所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的,不是驚慌失措的海城百姓,也不是大徽哪一個猛將,更不是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小將士。
立在那道大門後的人,一身玄色衣袍,衣袍被海城喧囂的風,吹得獵獵作響,她身姿清瘦,立在了漫漫黃沙之間,那道過分纖細的身影,好似隨時都能夠被吹飛。
對方生得一張在場之人隻要是見了,便永遠不會忘記的面容。
她眼眸輕抬,透過了這漫漫黃沙和無數的昊周將士,與那被人簇擁在了馬背上,面容沉靜的鬱舜對上。
幾乎是她抬眼的瞬間,這邊無數的昊周將士驚呼出聲。
就連帶著褚冽弘身側的那個將領,都不可思議地道:“大徽皇帝!?”
若非這麼多人都瞧見了,且此刻還是青天白日裡,這將領幾乎要以為自己看到了鬼。
……可不就是鬼嗎?
在他們身後,有著近四十萬的昊周大軍。
他們穿越沙漠,直接抵達了海城。
卻在這個昊周的領土,海城的城門口,看見了大徽皇帝。
這簡直是比見了鬼還要更加離譜一些。
哪怕是他們也同樣看見了溫月聲身後密密麻麻的大徽將士,可那些兵馬,加起來最多也就兩萬人。
大徽皇帝就領著這兩萬人,駐守在了海城之內,等待著鬱舜率領近四十萬大軍來襲?
這簡直是比這將領一生當中所經歷過的所有戰役,還要荒謬。
對方可是皇帝,是一國之君啊。
怎會獨自一個人留守在了這般危險的地方?
她是不要命了嗎?
而比起其他人心中的震驚和不可置信,鬱舜的面色則要復雜上了許多。
他想起了剛剛開戰時,溫月聲率領大徽援軍抵達源城後,所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當時他沒有應下,邊疆之戰剛剛開打,他知道他們之間會有一戰,但在一切都沒落定之時,他不認為應當與溫月聲開戰。
然後過了許久,他再次看見了她。
和其他昊周將士不同的是,鬱舜還看見了溫月聲手中的那把刀。
此前他們二人對上的那一次,她甚至連兵器都沒有用上,就已經贏下了鬱舜,而今日,她帶了那把長刀,在日光之下,折射出了道道的冷光。
昊周大軍壓境,她卻沒有半點表情,不見絲毫的急切,隻這麼淡漠地看著他。
鬱舜當下明悟,他們二人之間必有的那一戰,便是今日了。
兩方兵馬不對等的情況下,他越過了無數的人,還有身側嘈雜的聲音,與她對視。
耳畔是褚冽弘緊繃的嗓音,他聽見了褚冽弘吩咐底下的弓箭手做好了準備,也看見了海城城牆之上,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邊的黑漆漆的洞口。
“等一下!”同樣注意到了那些東西的,還有褚冽弘身側的那位昊周將領。
他抬手指向了城牆之上,褚冽弘抬眸去看。
觸及到了那一堆黑漆漆的洞口時,他心口當下砰砰亂跳,不知為何,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預感,籠罩在了心頭。
……這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那東西自城牆之上,一字排開,分明什麼都沒做,可當無數黑漆漆的洞口對準了他們的時候,還是有著極強的威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