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娘帶領的兵馬並不多,隻帶了五千精銳在身邊,繞從鮮少有軍隊經過的小道離開。
被這昊周名將胡烈截堵之下,近乎退無可退。
在周曼娘身邊的,是烈火營內的十二將領,這十二個人原都出身於刀營,後又入烈火營。
是軍中骨幹,且都有勇有謀。
他們此番來邊疆,所遵守的唯一軍令,就是無論如何,一定得要保全周曼娘。
可在他們面前的,是昊周的五萬兵馬。
兵力巨大懸殊之下,近乎是沒有任何勝利的可能性。
十二將領咬牙死守,卻依舊難以撼動對面的人馬,絕望之際,十二將領之手陸鳴直接道:“青桐炮竹二人,護佑周大人突襲,其餘人等,隨我死戰!”
周曼娘聞言,面色巨變。
她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可一抬眼看見了周遭人的面容,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戰爭殘酷,她醫術極佳,他們護著她,所想要保護的不隻是她,更是整個大徽軍隊的後方。
所以她張了嘴,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眼下這般情況,他們寧願戰死也不可能放棄她。
她也清楚自己應該做的事,隻終日裡一起訓練的戰友,為了她一人存活,而立起了層層肉盾。
……這般滋味,實在是太過不好受。
自上了戰場之後,周曼娘一直都在控制著自己莫要流淚,可到得如今,終是忍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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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模糊一片的時候,她聽到了身後傳來異動,一回頭,所看見的就是溫月聲一身黑色的衣袍,率領著身後的大徽將士,踩著劇烈的馬蹄聲,轟隆隆朝她奔來。
盛大的日光裡,溫月聲騎在了馬背上,拉動了手中的弓箭。
刺啦——
巨大的破空聲響起的瞬間,無數人為之毛骨悚然。
一抬眼,就看見那個與陸鳴廝殺,手中的大刀將陸鳴的左臂砍得傷痕累累的昊周將領,被溫月聲一箭封喉。
當場直接射殺!
陷入死局的大徽軍隊裡先是一靜,隨後暴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歡呼聲,在這一道勝過一道的聲音中,溫月聲冷聲道:“大徽將士,隨我殺敵!”
一聲令下,無數人應和。
阻斷周曼娘的五萬昊周精銳,當日被溫月聲直接吞噬殆盡。
繳獲俘虜數萬人,擊殺敵軍將領數十人,且在當日之內,讓人將周曼娘送往了珞城,前去醫治陸青淮。
周曼娘趕到及時,陸青淮到底是脫離了危險,但他重傷之下,到底是不能再次奔赴戰場。
大徽正面的戰場之上,一下子便少了一名猛將。
可比較起來,昊周更是損失慘重。
開戰以來,主城一戰損失最大,近乎折損了十來萬人,與陸青淮一戰,雖說最後勝了,但主將直接被斬。
而珞城一戰,在周曼娘攜援軍趕到之後,直接扭轉了戰局。
周曼娘所帶的援軍,正是那日溫月聲從源城之中帶來的。
他們是皇帝親衛軍,比之所有的大徽軍隊都要強,近乎是一加入,便勢如破竹一般,直接一路將對戰的昊周軍殺穿。
昊周上百萬軍隊傾軋之下,竟是隻有鬱舜所率領的那一支隊伍,在重傷了陸青淮之外轉戰了另外一座城池直接獲勝。
其他的幾處,俱是兵敗。
這般局面,是在昊周發動兵變時,全然都沒有想到的。
三年時間,他們想到了大徽將士會發生變化,卻沒能想到竟是這般翻天覆地的變化。
三年期間,大徽所有的軍隊都經歷了改革。
也正是這一次次的改革,讓很多人知曉了,大徽並不是沒有猛將,而是此前在腐敗的朝堂,還有經年的重文輕武之中,被埋沒了許久。
這些提拔起來的猛將,加上這幾年晝夜不停的訓兵,讓大徽原本羸弱的兵力,在短暫的三年之內得到了迅猛的飛漲。
如今的大徽,隻從兵力之上而言,已經並不遜色於昊周。
隻是因著地理因素,大徽的戰馬依然不如昊周的強健,在對戰之上,尤為吃虧。
可戰馬的不足,在大徽各類的強兵營面前,幾乎是可以抹平的。
烈火、神機、火炮營等,俱是些三年前,昊周見所未見的強兵營。
其中烈火營最強,而另外幾個則是有著不同程度上的兵器加持。
這般情況下,昊周不敵於大徽,實在是太過正常。
在連續幾場兵敗之後,鬱舜調整了作戰方式,改變了行軍的方法。
他確實是手段了得,隻輕易的變陣了幾次,便讓大徽這邊吃了不少的虧。
但這勝利的滋味,他們都沒品嘗了多久,便遭到了重挫。
原因無他,溫月聲那日救下了周曼娘後,便直接領兵去往了主城。
邊疆之戰歷經多次數回,第一次,溫月聲與章玉麟匯合。
時間有些久了,以至於許多人都已經忘記了,很早之前,章玉麟是溫月聲手底下的第一個兵。
他第一次站上戰場時,身邊就站著溫月聲。
而從前隻是大徽與昊周的幾次武鬥,今次卻真切地變成了實戰。
這一戰,章玉麟近乎於所向披靡。
三年期間,這個曾經一無是處的傻子,徹底蛻變成為了真正的戰神。
他手持兩把紫金重錘,一路屠戮。
站在了戰場之上,像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小山一般,勇猛非常。
此時昊周和大徽已經開戰了多日,歷經了大大小小許多次戰役。
但這是第一次,讓他們感覺到了從前大徽的感受。
章玉麟率領的軍隊,碾壓式地,將所有入侵的昊周軍隊斬殺殆盡。
章玉麟本人更是強勁非常,放眼整個昊周戰場之上,無一人是他的對手。
昊周三年調整之下,也出現了不少的猛將,雖說不似從前的五大名將那般兇狠,但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他們聯合在了一起,都無法將那一對爆裂的紫金重錘如何。
隻能夠在章玉麟瘋狂的進攻之下,潰不成軍。
主城大敗,二十萬的昊周軍隊,折損近半,剩餘的兵馬被俘虜了不少,餘下了些許的殘兵,往後撤退。
他們被打得落荒而逃時,溫月聲所率領的軍隊,竟是直接突破了邊防線。
三年前,江焰曾經率領了兵馬從玉王鎮取道,進攻了昊周邊境海城。
也正是因為如此,此番昊周來襲時,鬱舜調遣了許多的將士,卻唯獨在海城之內,留下了近十萬兵馬駐守。
原打算防著的人是江焰。
卻沒想到此戰溫月聲御駕親徵,率領著八萬精銳,直接敲響了那昊周的國門。
同樣是海城,溫月聲所率領的兵馬,在短暫的幾日之內,直接攻破了海城的城門。
而在大批的大徽將士蜂擁著衝向了海城的瞬間,江焰所率領的援軍趕到。
海城的主將潰敗撤離之時,原以為這次和三年前也沒什麼區別,隻是將領變了,大徽的打算,還是想要斷昊周的防線,好破壞昊周軍心,讓鬱舜難以顧及頭尾。
但這次他想錯了。
從一開始溫月聲率兵前來,所為的,就是佔領海城。
當整個海城的布控,所有的兵防皆落入了大徽手中時,許多人還有些不可置信。
海城可並不是獨立的城池,周遭相鄰的城池,全部都是昊周的領地!
溫月聲吞沒海城,便等同於入侵昊周。
也就是說,這個大徽皇帝,此番壓根沒有打算同他們善了。
多年積怨,連年來的徵伐,終是讓大徽改變了攻略,從被動防守,改為了主動進攻。
大徽大軍進駐海城的當日,無數的昊周百姓心生惶恐。
邊疆戰亂多年,這是第一次,昊周百姓如同大徽百姓那般,受到了威脅。
他們不知道這個佔領了海城的大徽皇帝意欲為何,他們甚至不清楚自己所將要面臨的,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未來。
在大徽將士踏足於整個海城街道的當晚,所有的昊周百姓皆是徹夜未眠。
尤其,是在半夜時分,有人在主城的街道附近,聽到了女子的哭聲。
昊周的女子因為生於廣闊的草原,比之大徽女子要稍微強壯些許,但即便如此,女子的力氣尚且不如男人。
在本國兵敗的情況之下,她們皆是日夜惶恐不安,唯恐那些個兇悍的大徽將士,會突然衝進了家門,將她們拖走。
這樣的情緒,蔓延在了整個海城之中。
第二日天光大亮的時候,很多昊周人甚至都不敢出聲,他們唯恐聽到了什麼不好的內容,或者是看見了什麼不好的事。
他們害怕從前的那些災厄,亦是會降臨在了他們的身上。
卻怎麼都沒想到,天色剛明的時候,大徽的軍隊確實是動了。
但動的人,卻不是那些個無辜的昊周百姓。
而是那個半夜意圖將昊周女子拖至暗巷之中,欲行不軌的大徽將領。
此人出身於守衛軍,三年前還在刀營之中,也曾經參與了溫月聲夜襲玉王鎮的那一戰。
到得如今,他卻要將當初大徽百姓承受的一切,重新加諸在了昊周百姓的身上。
他被拖到了溫月聲面前時,還在掙扎叫喊。
“聖上!末將這般行事,不過是將他們昔年所做的事情,還以顏色罷了,如今天下都是我大徽的天下,昊周之人,活該給我們為奴為婢,當牛做馬,末將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那將領曾立過些許的軍功,又頗以自己所做的事情為榮,是以哪怕到了溫月聲的面前,他依舊叫喊不聽。
直到他聽到了佛珠相擊時,發出的清脆聲響,隨後一抬眸,對上了溫月聲那一雙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眸。
他當下心頭發抖,面色變了又變,開始後悔他不該這般早行事。
這就是皇帝是女人的壞處,女人一向心慈手軟,他同樣報復了回去,溫月聲便接受不了,要拿他處置。
他感覺到後悔,是想著自己應當等到了溫月聲離開海城後再行事。
而不是這件事情本身有什麼錯處。
在他看來,如今他們既是已經進入了昊周,那這些昊周百姓,就該任由著他來享用才是。
今日無風無雨,是一個悶沉的陰天,大徽密密麻麻的將士佔滿了整個街道,令得住在這邊的昊周百姓,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街道的酒樓內,有許多人簇擁在了窗戶邊上,透過了一層窗戶紙,所能看到的隻有那位大徽皇帝的一個身影。
他們看見她一身玄黑色的衣袍,起身朝著那個將領走去。
這邊的昊周百姓俱是面色深沉,就在他們以為,溫月聲要將這個將領攙扶起來的時候。
屋外傳來了一道冷冽的,他們不熟悉的嗓音。
在無數的視線之中,溫月聲竟是直接將那個將領的頭顱,踩到了地上。
當對方的頭顱咚地一下,撞擊在了青石板上時,無數人心頭皆是一抖。
他們尚未反應過來,就聽溫月聲面無表情地道:“你違逆軍規,卻問為何?”
“那朕來回答你,大徽軍隊不得擾民,這是朕的旨令。”明朗的日光底下,昊周百姓,聽得那位女帝聲色冷漠地道:“違背軍規者,殺無赦!”
話音剛落,她抬腳便直接踩碎了那個將領的喉嚨。
滿場俱靜。
在這廣闊的昊周街道之上,無數大徽將士面前,溫月聲不帶情緒地道:“大徽將士。”
一聲令下,無數人高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