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握著的,是一把薄如蟬翼的軟劍。
身邊無數的叫喊聲,還有徐國公驚慌失措,命人掩護他撤退的嗓音。
可不知為何,蕭銳隻聽到了溫月聲冷淡至極的嗓音。
聽她道:“聽說你很喜歡用軟劍傷人?”
她這句話,聽得蕭銳一陣恍惚。
他是喜歡傷人,卻對她手裡的這把軟劍,並無什麼印象。
可這恍惚沒持續多久,他就被逼到了跟前的溫月聲,生生挑斷了腳筋。
“啊!!!”蕭銳失聲痛呼。
他在奔湧逃竄的人群裡,如同狗一樣的爬行。
滿頭的冷汗浸湿了他的鬢角,爬至一半,他看到了一雙雪白的皂靴,皂靴上面繡著的雲紋,格外地眼熟。
蕭銳怔怔抬頭,對上的是晏陵那雙沒有任何情緒的冷眸。
……他想起來了。
昔年晏陵雙親戰死沙場,不足周歲的晏陵被送入宮中教養。
晏陵天生聰慧,幼時隻四五歲,便遠勝於他們這些個皇子。
當時的蕭銳已經十多歲,他是皇帝長子,亦是高高在上的王族。
所以但凡不高興,或者是對任何事情不滿意,他就會將所有的氣全都撒在了晏陵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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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一把鋒利的軟劍,曾經將晏陵的後背劃得面無全非。
還在他沒有痊愈之時,就讓福瑞用辣椒水,淋遍了晏陵全身。
過了這麼多年,蕭銳犯下的事不盡其數,自是不記得當初那小小的虐待了。
隻他記得,前些年晏陵到溫泉行宮避寒,背上的痕跡早就消散了。
而今溫月聲,竟是想要用同樣的辦法對待他?
蕭銳驚慌回身,高聲道:“他根本就……”
話沒說完,就聽得一聲輕響,他看見溫月聲手中的軟劍輕滑,隻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他卻感覺到了渾身經脈竟是在一瞬間破裂。
蕭銳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頭,一雙眼瞬間變得血紅,整個人痛不欲生。這種痛苦深入骨髓,而人處在了這種劇烈的痛楚之下,是連一丁點的聲音都發不出來的。
他渾身搖搖欲墜,整個人已接近於瀕死邊緣,赤紅的眼眸甚至已經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影,隻聽到了溫月聲冰冷的嗓音。
她道:“你該死。”
下一刻,那把軟劍筆直地穿透了他的咽喉。
周遭的人聽得一聲巨響。
倉皇逃竄的徐國公回頭去望,隻看見剛才還叫囂著的蕭銳,人頭掉落在了地上。
哐當!
在擠壓的人群裡,無數將士的傾軋之下,那盤算多日的徐國公,一瞬間跌坐在了地上。
第86章 太後薨逝(二合一)
行宮大院內混亂非常,溫月聲帶來的將士一出,近乎是頃刻間便鎮壓了所有叛亂的將士。
徐國公面如死灰,被扣押在了一旁跪著。
自他們謀逆之後,便一直緊閉著的殿門,終是打開了。
皇帝面沉如霜,緩步走了出來,在看到了這滿地血腥和一片狼藉後,神色難看非常。
那些被溫月聲救下的重臣們,見到皇帝無礙,俱是都長松了一口氣。
“啟稟皇上,亂賊蕭銳已伏誅,參與謀逆的關東軍主謀任方、親衛軍統領孟勤也已身亡。”忠勇侯快步上前,高聲說道。
滿地狼藉,血腥味充斥在了所有人的鼻間。
皇帝回過神來,目光落在了那被扣押著的徐國公身上。
“蕭銳是朕的第一個兒子。”
皇帝一開口,那邊的徐國公輕抬了下眼眸。
蕭銳死後,他便猶如被卸掉了全身的精氣神一般。
“朕不是沒有給過你們機會!”皇帝面色繃得很緊,到底是閉上了眼。
私藏武器這樣的重罪,沒有直接賜死蕭銳,便已經是留了情面。
若是他們不做這樣的事,便是太後死後,皇帝也會留下蕭銳性命。
可他偏偏要自尋死路。
皇帝面容深沉:“傳朕旨令,蕭銳一黨欺君罔上,意圖謀逆,其罪當誅!”
“將徐國公推出午門,斬首示眾!蕭銳及其名下所有子女,俱是剔除皇家族譜,貶為庶人,流放三千裡,此後半生,再不得踏入皇城半步。”
底下的人低聲應下。
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又一次陰沉了起來。
晚間時分,溫月聲終是抵達了公主府內。
剛入了府中,就見得晏陵和章玉麟及忠勇侯已是候在了一旁。
蕭銳此番勾結了關東軍、親衛軍,另有一些朝中重臣,朝堂內外必定要經歷一番動蕩。
晏陵事忙,亦是才抽出空來到公主府。
他身側的章玉麟見得溫月聲,面色卻並不好看,他隻沉聲道:
“……今日之事,不出郡主與晏大人預料。”
“在我等趕往行宮後一刻鍾,便有將領率駐京城大軍抵達行宮。”
數十萬將士齊齊出動,驚動了章玉麟,他還同那個率領駐京城大軍的將領有過短暫的會面,對方手中握有皇帝的虎符。
“此事,隻怕聖上也早做好了準備。”忠勇侯微頓,目光不由得看向了溫月聲。
若往深處想,恐還不止於如此。
主要的將領都因大雪封山,被困撫州,這等情況之下,皇帝偏偏還要離開京城,去往行宮避寒。
此事本就奇怪,更別說關東軍生亂時,可還有一半將士並未跟隨那徐國公的調遣離去。
哪怕是多半普通將士不清楚內情,但隻要消息傳入京中,皇帝就不可能毫無準備。
比起此事,更加重要的是……
“晚間離開行宮時,景康王和永安王姍姍來遲。”忠勇侯抬眸看向溫月聲:“今日蕭銳行事之時,這二位王爺正好被叫到了行宮偏殿內,為皇上處理政事。”
“而那個偏殿之中,一直被羽林軍鎮守著。”
也就是說,蕭銳生事之前,景康王和永安王就被保護了起來。
從某種方面來說,這或許亦是一種監視。
皇帝既是保護了他們,也想要知曉這二人是否也另有想法。但是很明顯,到了溫月聲趕到,蕭銳的人頭落地時,他們都沒有出現,那便是通過了皇帝的監視。
“看來皇上所屬意的儲君人選,便在這二位之間了。”這邊都是自己人,忠勇侯說話便沒了任何的忌憚。
“那渭陽王……”章玉麟撓了撓頭。
忠勇侯點頭。
今日渭陽王表現尚佳,但在皇帝的眼中,是早已經將這個兒子排除在了繼任候選之內的。
甚至可以說,渭陽王被完全放棄了。
這也是為什麼,蕭銳的手底下人忙活半天,卻隻找到了一個渭陽王的根本緣故。
皇帝做足了準備,偏殿有羽林軍,還有十萬大軍在路上。
蕭銳今日隻要異動,無論如何都會死。
隻不過是溫月聲趕得及時,讓他在臨死之前未能逞兇。
還有一些忠勇侯沒能明說的,便是跟溫月聲有關。
今日之局,既是讓那蕭銳自投羅網,說不準亦是存了試探溫月聲之意。
畢竟親衛軍裡面都能夠出現叛徒,讓皇帝全心全意地信任溫月聲,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此番試探的結果,到底是讓皇帝對溫月聲的忌憚,削減了幾分。
次日清晨早朝,蕭銳及徐國公一黨被清算,而其中罰得最重的,除了這些個主謀之外,還有親衛軍所有涉事的將領。
三大禁軍是皇宮內的最後一道防線,若是連他們都生出了謀逆之心的話,皇帝午夜如何能夠安睡?
叫人沒有想到的是,臨下朝之前,皇帝頒布一道許多人都沒想到的聖旨……
“自今日起,命思寧郡主為三大禁軍統領,統率三軍,持半枚虎符。”
滿朝哗然。
底下的景康王近乎變了臉色。
在福瑞的事情之後,他以為皇帝再不會信任溫月聲。
可此番溫月聲僅用了數日,便平定了撫州內亂,處理了孔瑞及其一眾黨羽,又在蕭銳謀逆之時,及時趕到行宮之內。
擊殺逆賊,救了許多重臣的性命。
光就這一點,皇帝重賞於她是應當的。
但直接給出了三大禁軍的兵權,倒也是景康王怎麼都想不到的。
他一時間面色幽沉,看著溫月聲的眼神裡,都帶了些許沉吟之色。
說來倒也是他大意了。
有了蕭銳伙同徐國公等人謀逆的事,恰恰能夠說明,此前溫月聲堅持要皇帝斬殺福瑞公主是對的。
因為從一開始,蕭銳一黨,包括了福瑞公主在內,就已經生出了不臣之心。
私藏兵器,再有謀逆之事,福瑞幾次三番下手,也是在為蕭銳辦事。
溫月聲除福瑞,除蕭銳之舉,在如今皇帝的眼中,皆是坐好的。
況且行宮之內宮變,也足以說明溫月聲可以信任。
換句話來說,如今滿朝上下,如果連溫月聲都不能信任的話,那還有何人能信?
別忘記了,在蕭銳生事時,經由溫月聲手下的四大守衛軍,並整個殿前軍內,皆無一人跟隨謀逆。
其他的軍隊,包括三大禁軍裡的羽林軍,亦是出現了幾名反賊。
隻有溫月聲的人,從頭到尾未有異動。
這事出現的時機也巧,正是溫月聲不在軍中,大雪封山之際。
一切都格外的偶然,就更能說明溫月聲是可以擔上重任的。
滿殿恭賀之聲中,景康王與殿中幾人對視了幾眼。
短時間內,需得要警惕行事了。
此番立下大功,溫月聲面色依舊平淡。
隻在下朝之後,她同晏陵一並,去往了深宮之中。
如今他二人身份非比尋常,溫月聲還掌著格外重要的虎符,是以去往何處,都無人阻攔。
冬風刮在了人的身上生疼。
哪怕這幾日冰雪消融,卻也沒有令得天氣回暖幾分。
走在了長長的宮道上,偶爾還能聽到遠處宮殿內傳來的尖利嗓音。
為這深宮之內,平添幾抹蕭瑟之意。
待他們行至太後宮中,這般氛圍就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