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還想著,溫月聲所帶領的刀營將士不多,哪怕與章玉麟匯合之後,其手中人手也遠差叛軍人數。
朝中少不得要加派支援。
可這支援的事情還沒有留下,第二個消息便已經傳進了京中。
溫月聲抵達撫州後,迅速平定了內亂,擊殺了亂軍主謀,且還以雷霆手段,直接鎮壓了所有的撫州軍。
當下,朝中眾臣皆是又驚又喜。
此前倒也不是沒人想過溫月聲會贏,隻是沒想到她會贏得這麼快,贏得這般漂亮。
從某種方面來說,更能說明溫月聲訓兵之能,才會令得她手中的將領各個皆兇猛非常,章玉麟更是能夠做到了以一敵百。
也因為內亂得以平息,籠罩在了朝堂之上的陰霾散開,許多人皆是松了一口氣。
偏這口氣才剛剛卸下,便得知昊周新帝率軍前往了撫州地界。
撫州那條邊防線,昊周佔據的位置不如旁邊的海國多,但也算得上是相鄰。
可因為昊周與撫州相鄰的地勢格外復雜,撫州又有著天然優勢,易守難攻,所以歷來與昊周開戰,皆是在邊疆線上。
多年以來,這還是昊周首次越過了自家國土中,那座難以攀登的高峰,前往撫州。
朝中聽聞消息,皇帝驚怒。
因邊疆另有昊周三十萬大軍,此番亦是難以調動邊疆將士去撫州支援。
思慮之後,皇帝隻得差遣忠勇侯回京,率五萬大軍,同晏陵一並,去往撫州。
支援的軍隊尚且還沒能趕到,昊周軍隊便大軍壓境。
Advertisement
撫州邊防線外,立著瓊山關,此刻從鬱舜及昊周將士的方向往下看,隻能看見緊閉的關口,難以窺探撫州內的景象。
泰蘭站在鬱舜的身側,低聲道:“……大徽派來平定內亂的,是思寧郡主。”
提及這個名號,他不由得抬眼看了下鬱舜的表情。
見這位年輕的帝王神色冷淡,恍若不為所動,泰蘭這才道:“距離撫州知州韓柯送信之日,已是過了好些時日。”
“如今瓊山關緊閉,也不清楚撫州內景象及兵力。”
他身側的努烈道:“可要直接進攻,試探一二?”
整個大徽最強的邊疆軍隊,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更何談一個撫州。
努烈猜測這撫州之內的兵力,即便是有,便也是不多的。
又是在大徽生出內亂之時,此時若動手,說不準還真的是把握住了時機。
可他話音剛落,就見到了那瓊山關的城樓之上,有一道身影,正不疾不徐地往上走。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側方一出山坡之上,從鬱舜站立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瓊山關城樓之上的景象。
是以,當溫月聲著一身玄色衣袍,手持白玉佛珠,立於城樓之上,抬眼往這邊看時。
這邊的所有人俱是怔住。
今晨下了一場小雪,雪落滿山頭,將整個瓊山關及身後連綿的山脈,並著這一道天然形成的大徽邊防線,都鍍上了一層清淺的雪色。
溫月聲一身玄黑,立在了那輕輕淺淺的雪色之前,格外矚目。
冷風卷起她的袍角,與她滿頭烏發紛飛。
她什麼都沒做,隻靜立在了原地,卻能夠讓這山坡之上的昊周眾人,感受到了滔天的殺意。
那雙冷淡的眼眸,不帶情緒地落在了這邊人的身上,便叫人如墜冰窖,心下為之一顫。
在他們面前,浩大的瓊山關中,眼下能夠看見的,其實隻有溫月聲一個人。
與他們身後的千軍萬馬,形成了巨大的對比。
鬱舜抬眸,目光深邃非常。
他靜立在了原地,直面溫月聲那滔天的殺意。
她身後龐大的山巒,在那殺意底下,似乎都成為盤踞著的猛獸,好似隨時都會朝他們飛撲過來一般。
他微頓,忽而道:“差人下去叫陣。”
努烈微怔後問:“如何叫陣?”
“讓大徽主帥,同朕一並,於陣前比試。”
此言一出,他身後的幾個武將皆是變了臉色。
泰蘭與努烈對視了眼,當下未有多言,便按照鬱舜的吩咐去辦。
瓊山關門外,昊周將士騎著一匹馬,聲音高亢,於大門外盤旋叫陣。
瓊山關內,聽到了對方的要求,邊防線上的將士皆是神色微變。
那日鎮壓住撫州軍之後,嚴偉審問了韓柯身邊的人,得知韓柯確實已經打算投敵,還準備打開瓊山關,放昊周軍隊入大徽後。
嚴偉當下就變了臉色,甚至來不及往朝中遞信,就將消息回稟給了溫月聲。
溫月聲帶著他及章玉麟,並著一半的將士,趕到了這瓊山關。
他們昨日才抵達,今日昊周大軍便出現在了瓊山關外。
局勢緊繃,是連帶著原本鎮守邊防線的將士,都變了神色。
邊防線的將士之中,亦是有著韓柯的人,被溫月聲處置了幾個,但如今還算不得全部都能用。
除去了邊防軍之外,眼下他們能夠調用的將士,至多不超過一萬。
若昊周當真打算從此處進攻的話,他們幾乎是沒有任何迎戰或者是獲勝的可能性的。
隻有一點,那便是他們不清楚昊周來了多少人馬,昊周亦是不清楚如今撫州內的情況。
剛才溫月聲獨自一人登了城樓,所傳遞出去的信息,便是大徽內亂已經平息。
但具體如何,昊周也無從得知。
昊周那邊是新帝親徵,輕易應當也不會退兵。
隻對方在見過了溫月聲之後,當下就提出了陣前比試。
邊防線內,未與韓柯等人勾結,此前主動傳遞給了周遠度消息的將領道:“……陣前比試太過兇險,郡主此番若出了瓊山關,很大可能會有去無回。”
畢竟如果要比試,隻能溫月聲從關口內出去,對方是昊周皇帝,無論如何也不會卸下兵刃進入關口之中的。
這麼直接出去,等同於羊落虎口。
瓊山關兵力雖然少,但是因為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對方想要攻破也是不容易的。
這位陳將軍道:“郡主拒不應戰,整個瓊山關也能支撐不少時日,等到軍中援軍抵達,再行商議也不遲。”
跋山涉水的是昊周,他們背後的是荒山,而瓊山關後面則是有著整個撫州,無論是兵馬整頓還是糧草之流,都比昊周佔據優勢。
即便是兵力懸殊巨大,這道關口卻也還是能支撐幾日的。
李慶元卻沉聲道:“可若是瓊山關破了,整個撫州都會淪陷。”
不隻是撫州,周邊相連的幾州都會變得岌岌可危。
以眼下的局勢來說,瓊山關是無論如何都丟不得的。
而且陣前比試,說的是比試,可實際上想要試探的,不就是哪一方更有底氣。
如若這個比試他們一直不應,昊周那邊從他們的反應來看,也未必完全不會猜出眼下撫州內的真正情況。
若露了怯,叫對方捕捉到,直接不留餘地讓所有將士進攻的話。
瓊山關被攻破,也就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朝中支援不知何時才能抵達,此刻他們所做的每個決定,都關乎到了整個撫州的存亡。
嚴偉立在一畔,在他們商議之時,始終都沒有開口。
周圍安靜下來,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了溫月聲的身上。
溫月聲聲色冷淡地道:“開關口。”
這便是要出去應戰了。
在場之人的臉色俱是都變了。
但因為溫月聲才是主帥,她的命令便是軍令。
導致這邊的將領所說對此事都格外擔心,卻在沉默之後,皆是按照了她的吩咐去做。
這邊的將士皆是奔跑了起來,邊防線將領陳浩,第一時間將這邊所有的兵力集中在了一起,安排在了關口大門外。
李慶元則是帶著所有的弩兵,上了城樓,在城牆的掩護之下,架起了弩機。
所有的人都神色緊繃,包括打算跟溫月聲出去應戰的章玉麟亦如是。
唯有嚴偉在溫月聲離開之前,低聲與她說了幾句話。
待得溫月聲輕聲應下後,他這才退下。
城樓之上,有將士高聲道:“大徽主帥思寧郡主,前來應戰!”
聲音高昂,連續呼喚了三遍,傳遍了整個場中。
昊周那邊聽得溫月聲當真應戰,亦是怔愣了片刻。
反應過來後,就見鬱舜已經翻身下馬。
泰蘭有所猶豫,鬱舜到底是一國之主,如果今日陣前比試出了任何的意外,是他們所有人都擔待不起的。
旁邊的努烈卻直言道:“思寧郡主都不怕,咱們又有何怕的?”
泰蘭微怔,反應過來後,亦是咬了咬牙,與努烈一起,跟在了鬱舜身後,往那瓊山關前的空地走去。
清晨那場小雪早就已經停了,如今這處空地上,隻殘留了些薄薄的積雪。
隻聽得嘎吱一聲重響,鬱舜抬頭,見到了瓊山關大門打開。
那道闊別許久的清瘦身影,自關內緩步走出。
漫天雪白之中,她著一身玄黑繡赤金佛經的衣裙,手握白玉佛珠,一如當初初見時的模樣。
鬱舜眼眸微動。
多日未見,他心底觸動,遠比自己此前所想象的要重許多。
此番再見面,他們身份已經同之前截然不同。
他是昊周新帝,而她,則是大徽將領。
同樣的是,她身邊跟著的還是那個壯如小山般的章玉麟。
砰!
瓊山關沉重的大門,在她身後關閉。
漆黑高大的山門,像是個黑漆漆的洞一樣。
鬱舜身側的泰蘭和努烈皆是神色一變。
溫月聲竟是真的隻帶著一個人來應戰。
而在他們遠處,五十步開外的方向,站著的是近十萬的昊周猛將。
泰蘭忍不住看向了鬱舜的位置,見得鬱舜眼眸晃動,滿眼欣賞。
他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昊周朝堂之上,眼下也並不平靜。
鬱舜登基之後,後位懸空,各方勢力皆蠢蠢欲動。
然這些人裡,大概隻有他清楚,鬱舜屬意的皇後人選,身在敵國。
如今還與鬱舜,同站在了一片戰場之上。
“當日武鬥,郡主並未出手。”鬱舜自努烈手中,接過了青龍戟,他抬眸,看向了溫月聲。
那雙眼眸似星辰浩海,在這雪地裡,很是明亮。
“今日再見,還請郡主不吝賜教。”
鬱舜登基後數月,處理包括楊古在內的權臣數十名,還御駕親徵,攻破了楊古糾結的舊部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