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那三個人,便在這黑壓壓的大軍面前,沒了聲息。
三大守衛軍裡,城東校場最大,是以底下藏汙納垢亦是最多,除去了這三人之外,另還有兩人與其同謀。
另外兩個守衛軍中,城南稍好一些,城西內克扣軍餉的主謀,竟然還是個將軍。
五品軍銜,其下另還有兩個校尉。
被拖出來時,皆是神色恐懼。
溫月聲所掌握之事,遠比他們所想象之深,而且伴隨著每一件事情被紕漏,以及克扣軍餉的總賬一出。
他們所犯之事,是證據確鑿。
等著他們的,隻能夠是死。
兩個校尉哭喊著求饒,那個將軍則是在慌亂之際,高聲說道:“這些事情,全都是上面的旨令,我等不過是奉命行事,還請郡主高抬貴手……”
上面的旨令。
所有人心中一凜。
所涉及事務最多的城西、城東兩個校場,在此之前,均是在那忠勤伯的手底下。
不光如此。
那個率先出面,告知溫月聲今日負重訓練的張校尉,便是忠勤伯的人。
而這個在死亡的威脅之下,直接說出了這麼一番話的人,則是忠勤伯一手扶持起來的武將。
整個城西、城東,能夠得以重用的人,都是忠勤伯手底下的爪牙,而不屈從於他,或者是不與他同流合汙之人,則是都受到了冷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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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點的,便是丟掉了校尉或者是將領之職,淪為了普通的將士,更多的,則是被他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和方式,弄出了城東校場。
留在了這校場的,要麼是對他所行所為視若無睹的,要麼就是在其中處理雜務,明知他所行之惡事,還是依舊為他做事的人。
那將軍在說出了這番話後,自己的臉色也是難看到了極點。
但他多少還是報了點希望,畢竟說到底,溫月聲今日是來點兵的。
她如此打殺這些將領,再過不久可就是三軍匯演了,這偌大的守衛軍,若果真無人率領,那還如何參與三軍匯演?
她又當如何跟皇帝交代?
因此他存了些希望,想著他說出這等話,也算是幫了溫月聲的忙,她無論如何,也不該再取他的性命才是。
卻萬萬沒有想到,溫月聲在聽到了這番話之後,隻冷聲道:“動手。”毫不猶豫,且不帶任何的情緒。
那亂棍打在了人身上,棍棍到肉的聲音,直聽得人是心驚肉跳。
整個城東大校場內,一片死寂,能夠聽到的,除了棍棒落在身上的聲音,便隻有那些將領的哭嚎之聲。
底下一片沉寂。
誰都沒有想到,溫月聲會在初涉三大守衛軍的當日,就著手處死了這麼多的將領。
並且這些人,從將軍到了校尉,乃至於底下的普通將領,皆所不能幸免。
她將從前籠罩在了三大守衛軍上方的那一張網,直接幹脆利落地拔除殆盡。
就連對其所為,聽之任之,或者是助力對方惡行的其他將領,亦是被剝奪了身上所有的軍功,軍法處置。
且還不止如此。
“把人帶上來。”她於高臺之上站立,盛大的金陽在她的身後綻放。
這聲一出,校場內的所有將士皆是回頭去看。
然這一眼,卻驚到了無數人。
因為這個剛剛被章玉麟像一條死狗一般拖上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剛才許多人想到了的那位忠勤伯。
同在京城當中出事,忠勤伯還有爵位在身,是以哪怕今日溫月聲動了手,他們也不認為會動到忠勤伯頭頂上。
卻沒成想,他會直接被以這等方式拖了上來。
和之前溫月聲所斬殺的孫明遠之流不一樣,忠勤伯是勳貴,勳貴之中,盤根錯節。
哪怕在大皇子最為猖獗之時,都沒有動過勳貴。
因為他清楚,以大徽朝堂目前的情況,若是動了勳貴,極可能會牽一發而動全身。
而今日,溫月聲不僅是動了,且還是當著四大守衛軍的面動的。
忠勤伯被拖到了全軍面前。
他被溫月聲廢掉了右手之後,便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可以隨便為非作歹的忠勤伯了。
甚至在城北校場將士衝入了他府中時,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一路羈押到了城東校場。
至剛才那個將軍開口之前,他都被堵住了嘴,一句話皆說不出口。
如今他在場中,溫月聲站在了高臺之上,距離甚遠。
忠勤伯眼中滿是陰戾之色,他緊盯著溫月聲,譏笑道:“郡主為爭權,當真是不擇手段。”
他將溫月聲今日所為,全部都歸結於爭權。
他對於今日這校場之上所發生的一切事由,皆心知肚明,且不光清楚,還欲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了溫月聲的身上。
甚至到了此時此刻,他都不覺得溫月聲會殺了他。
他曾有軍功在身,並且還是皇帝親封的忠勤伯。
況且在他看來,他拼搏得來的這一切,隻拿一點銀錢,拿那些將士的命來撒撒氣,這算得了什麼?
他冷沉著聲音道:“今日僅是一個小小的負重訓練而已,就因為錯過了郡主的點兵儀式,便讓人打殺了如此多的將領。”
“一個殘暴的主將,又能夠比起我好上了多少?”
“在場的諸位,又如何能夠知曉,今日死的是這些個將領,來日郡主若是心緒不佳,死的會不會是諸位?”
他頂著那無數的視線,毫不在意地冷笑:“將領也好,將士也罷,全都是她用於爭權的工具,這女人蛇蠍心腸,手段狠辣,且無法無天。”
“放屁!”章玉麟怒聲道:“忠勤伯,你草菅人命,兇狠暴戾。”
“光是城西城東校場之內,就有多少無辜之人,被你打到殘廢,亦或者是此生都不能練武?”
“你竟是有臉說他人殘暴?”
從那日他在比武大會上傷了李慶元,溫月聲就派人查了他,可得到的結果,卻是滿滿一冊血賬。
忠勤伯性情暴戾,從他府中的下人,到妻眷,再到了他身邊的將士,手底下的兵,這中間沒有一個人,是沒挨過他的打的。
這裡面,又以一些新兵營的士兵最為悽慘,這裡邊不少的士兵,都是剛剛才入軍營,家世背景都算不得多好。
驟然被他選中練武時,還覺得格外的高興。
可真正到了他的手中,才知道什麼方才是地獄。
他手裡那根滿是黑色倒刺的長鞭,其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士兵的血。
且他下手極狠,在他手底下的人,勉強挺過來的,也基本上斷絕了當兵出頭的希望,挺不過來的,非死即殘。
他自己是這樣的人,卻已同樣的心思去揣測溫月聲。
將溫月聲今日處置他黨羽之事,劃歸為暴行。
是無意義的屠殺,還有排除異己所為。
高臺上的溫月聲,便在此時開了口。
她冷眼看著那忠勤伯,直接道:“原本處死你的原因,會有很多,或是殘暴,或者貪婪,亦或者是你手中沾染的人命。”
“但選在今日要你死,卻隻有一個原因。”
她抬眸,沒看那忠勤伯,而是將目光落在了底下烏泱泱的四大守衛軍身上,目光冰涼。
“大徽多年兵力疲軟,於邊疆戰事之上,節節敗退。今歲昊周五十萬大軍就在眼前,而這些人……”
溫月聲指了下今日處死的所有人,還有那忠勤伯。
“敵人的鐵騎之前,還在貪婪攏權,為他們之前在此位置之上,榨取的所有利益,而貪婪啃噬。”
“大敵當前,今日諸位所有為爭權奪利時所做的事,來日,都會變成了昊周砍向諸位父母血親、妻眷兒女、親朋好友身上的刀。”
滿場死寂。
那些原本立於場中,甚至覺得頂上這一場爭權戲碼,全然與自己無關的人,皆是抬起了頭。
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上面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拿他們底下的人來做筏子的日子,也清楚自來爭權奪利,都要取一個響亮的名頭。
但是今日同樣殺掉了很多人的溫月聲,卻告知以這麼一番話。
雖說他們隻是守衛軍,京城離邊境十萬八千裡遠,甚至許多人來當這個兵,僅僅隻是為了糊口罷了。
但如她所言,有遭一日,若國門被破。
那砍在了大徽每一個子民身上的刀,可不會過問他們是什麼身份,是平民,是士兵,還是真正享受到了一切,卻隻在其中爭權奪利,用以謀取更大利益的官員將領?
他們不會,隻會因為他們是大徽子民,便要國破,便要家亡。
敵方的刀和馬,從來不會因為他們是誰而有所猶豫,甚至若真的有一日,第一個死的,就是他們這些底層的將士。
“今日拿不起武器捍衛山河,改日必將淪為他人刀下亡魂。”溫月聲漆黑的眼眸裡,沒有任何的光。
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數以萬計的同伴身死戰場,是何等的場面。
“大徽將士,當以保家衛國。”
“似今日這等,在我軍中,亂我軍紀,擾亂軍心之人——”
“殺無赦。”
她最後的一句話輕飄飄的,似乎沒有任何的重量。
然隻片刻之後,滿場安靜中,無數人高聲道:“殺無赦!”
“殺無赦!”
“殺無赦!”
聲音浩蕩,直衝雲霄。
“將他立於軍前,斬首示眾,其頭顱懸掛於校場中三日,以儆效尤。”
秋日的風中,溫月聲的聲音涼薄。
她話音將落,軍前的劊子手手起刀落——
啪!
那顆叫囂著的頭顱,直接摔落。
第68章 其罪當誅(二合一)
夜晚,更深露重。
溫月聲踩著秋日冷風回了公主府。
才入得府邸,就見府中燈火搖曳。
從她入門的位置,至偏院之前的靜亭處。
每隔幾步,就點著一盞明亮的燈火。
燈火下的公主府,靜謐溫暖,似連蕭瑟的秋風都削弱了幾分。
待她一路行到了靜亭後,更見得亭內燈火通明,明亮的燈盞映照在了滿池秋水中,似是將天上的星河,都裝點在了湖面上。
她這些時日忙,這些燈火全都是周曼娘叫人點的。
今日又特別一些,姜露那兩百萬兩白銀,溫月聲並沒有要,她思索之後,未再勉強,而是用手裡的錢,重新經營起了產業。
這些時日所有的產業都逐漸上了軌道,是以周曼娘才特地安排了一桌盛宴,預備好好慶賀一番。
除了她們以外,還有陸家兄妹,姜露。
以及……
章玉麟跟在了溫月聲的身後,同她一並進入了靜亭內,抬眼就看見了廊下站著的那位芝蘭玉樹般的人。
今夜無月,他著一身月白色衣袍,長身玉立,立於湖岸上。
聽見聲音,抬眸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