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頓後道:“你有何事要報?”
溫月聲立於殿中,面色平靜地道:“孫明遠之案昨日已結案。”
恰恰正好是這殿中的人此前說起的事,然不同的是。
萬眾矚目之下,溫月聲眼眸冷淡:“遂,今日呈遞其幕後主謀,及其黨羽在內的所有證據。”
“還請皇上定奪。”
主謀、及其黨羽!
且還有證據!
一時間,滿殿皆靜。
幾乎是在她開口的瞬間,所有的人皆是不可思議地朝她看了去。
包括今日一開始,就站出來彈劾她的那御史臺的官員。
此人倒並非是恆廣王陣營之人,今日彈劾溫月聲,也並非出於其他,就是因為他覺得溫月聲此事做得不妥。
便是朝中官員主審案件之時,也需得要回稟了皇帝之後方才做出決斷,溫月聲無官職在身,若說的話,唯有一個郡主的身份。
她開了這個頭,日後若人人皆效仿之,豈非是要亂了套。
然當溫月聲真正站在了這個殿上時,那御史臺官員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她的容貌或者是其他。
而是她所佩戴的殿前金腰牌。
持殿前金腰牌者,可先斬後奏。
Advertisement
那官員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然此刻腦子裡已顧不得什麼先斬後奏的事情了,全都是溫月聲所言的事。
她一句冷淡不帶情緒的話,卻令得整個朝堂之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郡主這個話是什麼意思?”先前在御史臺彈劾之後,就出來攪亂局勢的官員,此刻說話時,聲音都隱隱帶了些顫抖。
“孫明遠昨日已經被郡主斬殺,其背後的主謀,郡主是從何得知的?又如何能夠證明,這個主謀為真?或者說是郡主呈遞的證據是真的?”
這官員問出的話,也是在場之人最為好奇的問題。
之前不少人還覺得溫月聲斬殺孫明遠的事不做好,可這會她驟然說知曉了主謀是誰,反倒是叫人更加吃驚了。
恆廣王的臉色難看至極,他無視著那邊徐國公遞過來的眼神,隻沉聲道:“人都已經死了,如今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溫月聲聞言,抬眸掃向了他。
她眸中沒什麼情緒,隻那雙眼眸,黝黑得仿佛能夠一眼看穿了人的心。
她冷聲道:“若說能說什麼就是什麼的人,必然不會是我。”
“該是王爺才對。”
此言一出,滿場死寂。
就連一開始質疑溫月聲的官員,此刻都是大張著嘴,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殿上不少官員更是悄悄傳遞了下眼神。
誰都沒想到!溫月聲竟還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這話裡的意思,說的便是那恆廣王就是孫明遠背後之人!
這殿內很多人連臉色都變了。
倒不是說溫月聲所言有誤,或者是純粹的構陷和誣賴。
這朝內的聰明人不少,對於某些暗地裡的操作,也並非是一無所知。
尤其是如今朝中爭儲日益白熱化,但凡是牽涉其中的人,皆難以明哲保身。
是以某些事情,許多人心知肚明。
可,知曉是一回事,在場的人,哪怕是有些人已經明確地站到了其他王爺那邊,與恆廣王已經是對立了的狀態下,也沒有人會這般直白並且在所有人毫無準備的時候,將此事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出來啊!
溫月聲此舉,讓那些一向愛給自己冠以直言不諱的御史臺官員都懵了。
至於恆廣王,在反應過來之後,更是怒不可遏,暴聲道:“溫月聲,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孫明遠已死,還是你親自下令殺的,你連帶著什麼證據都沒有,便敢在這邊大放厥詞?”
恆廣王冷笑:“怎麼,你當這裡還是昨日的大理寺?是你可以胡作非為的地方嗎?”
他驟然發怒,表情猙獰,看著溫月聲的眼神,冷冽如刀一般。
不少官員看著,皆是心中一寒。
這位恆廣王,智謀與才能暫且不提,隻在一事之上,無人能敵。
那就是手段極狠,且近乎於心狠手辣。
這些年來,凡是開罪過他的官員,皆是下場悽涼。
而他拉攏未果的人,也遭到了其瘋狂的針對和殘害。
他對待朝臣,就好似對待他後院裡養著的狗,覺得狗有用的時候,就扔幾塊肉,逗弄一二。
而一旦這狗不聽話,或者是出現了任何違逆他的舉動,那麼接下來遭到的,就是他的一頓毒打。
他甚至還會當著其他狗的面,將不聽話的狗,抽皮剝骨。
用這般殘忍的手段告訴所有人,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他是皇帝的長子,背後還有太後和徐國公府,開國勳貴中,如今隻餘下了鎮國公府和徐國公府,都顯赫非常。
是以,朝中臣子對他,皆是懼怕的。
然今日,溫月聲卻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撕掉了他的偽裝。
恆廣王盛怒之下,亦是連徐國公這個做舅父的都勸阻不住,需得要退讓一二。
然他此刻面對的溫月聲,卻是連個表情都沒有。
今日之事,至如今,已經像是一場荒謬的鬧劇。
然詭異的是,皇帝就端坐在了殿上,看著恆廣王同溫月聲對峙,那雙眼眸深沉非常,卻未有開口。
皇帝不開口,其餘的官員也不敢有所動作,隻目光復雜地看向溫月聲。
卻見溫月聲冷聲道:“來人。”
她話音落下,便有方才在宮外就已經得了令的宮人,抬著幾個碩大的箱子,魚貫而入。
這幾箱東西極沉,放在了殿中,就擺在了溫月聲的面前,而她則是神色冷淡,隻道:“開箱。”
當著所有官員的面,那箱子被打開的瞬間,整個太和殿內都安靜了。
這殿內零零總總,共計十來個箱子,而裡面裝著的,竟是……
大批的黃金。
這麼多的黃金驟然一起出現時,所造成的反響是極大的。
幾乎是裝在場之人,皆是被這場面震懾住,久久難以反應過來。
“這、這……”便是朝中官員,也極少見得這麼多的黃金。
渭陽王微眯了眯眼,道:“思寧,你昨晚挖礦去了?”
不從金礦裡採集,如何能得到這麼多的黃金?
溫月聲卻道:“這些箱子,是從孫明遠的一處私宅內找到的。”
殿內驟然安靜下來。
從昨日到今天,隻說孫明遠貪墨,卻並不知曉其究竟貪墨幾何。
今日看到這般多的黃金之後,許多人皆是變了臉色。
這何止是貪墨,簡直是要從朝廷內生刮下來一塊肉。
然這還未完,溫月聲已面無表情地道:“除此外,另有良田無數,私宅眾多,宅內有各色美人,並珍寶無數。”
“可這些東西,皆是孫明遠貪墨所得,又跟他背後的主謀有何等關系?”有官員問道。
然其真正想說的是,這些與恆廣王有什麼關系?
“自是因為,這些東西,皆是為他人所準備的。”溫月聲道。
此言一出,滿場皆靜。
有些個熟悉恆廣王的人,皆知悉,恆廣王手底下有許多的私宅,且極愛美人。
雖總會有些不好的傳言流出,譬如恆廣王後宅內的美人,隔三差五就少了些。
但傳言隻是傳言,這些話無法佐證,更是沒有人會將其送到了皇帝的耳邊。
而今,溫月聲卻將這麼多的黃金,搬到了太和殿。
殿外陰沉的光,灑落在了那一箱箱整齊的黃金上,反射出粼粼冷光,晃得殿內的人眼眸生疼。
恆廣王靜看了許久,那張臉上的表情始終都很是陰沉,終是笑了瞬,冷聲道:“孫明遠已死,如今他這些東西的用途如何,都是你在此隨意杜撰。”
“還是說,你昨晚睡下之後,孫明遠給你託夢來了?”
莫說是僅有這些證物,就算是今日孫明遠人還活著,恆廣王都有的是辦法讓他閉嘴。
溫月聲以為,憑借著幾箱金子,就能夠輕易扳倒他?
然他話音將落,就聽溫月聲道:“孫明遠這人,十惡不赦,劣跡斑斑。”
她自進入這殿內後,第一次抬眼看向了他。
那雙眼睛裡面,不帶任何的情緒,隻有極深的涼。
“但他唯有一點好。”溫月聲將手中的東西遞出。
旁邊的高泉慌忙伸出手,還未接過,就聽溫月聲道:“那便是所有與他有過往來的人,皆是被他記在了賬冊之上。”
滿殿死寂。
孫明遠若還活著,以他犯下的事,加上其處在了隨時都會被處死的情況之下,他所說的話,未必能信。
但證物不一樣。
尤其,是每一筆,都細細登記在冊,全部都能夠查到了往來的賬冊。
是以,當那賬冊出現的時候,這殿上的無數人皆是屏氣凝神,不敢言語。
溫月聲從何處得來的賬冊,他們皆是不得而知,而這賬冊內記載了什麼,大家更是想都不敢想,隻知道這東西呈上去了之後,殿上皇帝的面色,已經徹底沉了下來。
恆廣王面上已帶上了些猙獰之色,死死地盯著溫月聲,隻到了這個時候,哪怕他氣勢再如何的強盛,也沒在那賬冊面前開口說話。
靜默許久,場面僵硬,眼見殿上的皇帝翻動著賬冊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重,那徐國公到底忍耐不住,上前道:
“啟稟皇上,孫明遠已死,這般證物,極大可能是他為逃脫罪責,杜撰編造所得,其目的在於栽贓陷害,並不可信……”
然他的話音剛落,就聽溫月聲道:“孫明遠的話不可信。”
“那大理寺寺丞的話可能信?與他勾結的除孔伸、蔣順之、楊煜之外的其餘多位官員的話,可能信?”
“他們親筆籤署的認罪書,徐國公以為,可否能夠相信?”
第59章 砍掉右臂(二合一)
此前提及到審理孫明遠案子時,便告知大理寺、刑部和順天府三大司法衙門都有人與其勾結。
然昨日在大理寺之內,溫月聲確實是斬了四人。
但有一個,是去旁觀的孔伸,而非大理寺之人。
而自昨日之後,大理寺內半點消息都沒有透出,是以,並沒有人知曉那個大理寺寺丞竟是會認罪。
且除了他之外的其餘人,竟是還籤署了認罪書!
如溫月聲所言,一個官員的話不可信,那兩個,三個呢?更別說此番涉及到的官員,竟還有十幾個之多。
他們籤署的認罪書,比起大理寺外,一並狀告孫明遠的十幾個人,還要有力。
然不僅如此。
現任大理寺少卿嚴偉上前,沉聲道:“啟稟皇上,據孫明遠府中僕從所言,似這般數量的黃金,每隔一段時日,便要備齊一車,送予其幕後之主。”
“孫明遠購置的私宅、美人並各類金銀玉器,也皆是為其幕後之主所準備,一部分,用於籠絡其主拉攏的朝臣,另一部分,則是用於其主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