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進球的那一瞬間,鬱舜看得明白,他輕勾唇,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
“太子。”泰蘭撿回了球杆,至鬱舜身側。
剛才那瞬間,誰都不若泰蘭驚訝。
因他是直面溫月聲的人,在她抬手的瞬間,其實他就打算側開了,他可不敢傷了他們太子想要求娶的女人。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動作,溫月聲就已經將他球杆掀翻。
他自己用的什麼力道,自己最為清楚。
溫月聲打出來的那一下,隻震得他虎口如今還在發麻。
他壓低了嗓音,嚴肅地道:“這位郡主似乎會武。”
不僅會武,而且可能極強。
鬱舜對他的話並不意外,他眼中帶了層笑意,直接道:“你我更換位置,接下來我親自防她。”
“是。”
因著進了球,大徽那邊氣勢熱烈,第三個球發出的時候,許多人上前去搶。
然無論他人做什麼,鬱舜隻守在了溫月聲的身邊。
溫月聲慢,他便慢,溫月聲快,他也加快,始終保持著能單防住溫月聲的距離。
球被蕭缙搶到,他帶球回身的瞬間,渭陽王高聲道:“傳給我!”
泰蘭被章玉麟攔住,渭陽王則是越過了昊周的幾個武將,得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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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傳給他,他們必進球。
然而那蕭缙不知作何想法,在昊周武將趕來切他的球之前,竟是直接將球傳給了溫月聲。
“蕭缙!”渭陽王臉都青了,甚至顧不得什麼場合,什麼身份了,直接怒聲道:“你是有什麼毛病嗎?”
除了有毛病他想不出來蕭缙這麼做的原因。
沒看見那鬱舜卡溫月聲卡得這麼死嗎?
蕭缙沒理他,策馬往溫月聲那邊跑去。
馬球落到了溫月聲那邊,她身側還有個昊周太子。
無數人心頭一緊,側頭往那邊看去。
那球剛滾落到了溫月聲身側,鬱舜便下手去切。
他切,溫月聲則防,短短瞬息內,兩人的球杆無數次碰在一起。
就這般交鋒的情況下,二人騎馬的速度還越來越快,那球也半點不落,始終跟隨在他們兩個人身側。
溫月聲的馬兒是馬場上隨意牽來的,遠不如鬱舜那匹汗血寶馬。
策馬速度越發快後,她的馬兒便逐漸落了下乘。
但即便如此,他們二人的身影,落在所有圍觀之人眼中,都已快化作殘影。
溫月聲的馬兒速度越發地慢,眼看她就要徹底落後時。
她抬起球杆,鬱舜再次跟上,正要擋住她的球杆時,卻發現她後退了些許,他迅速做出變化,想要再次擊上她的球杆。
卻不想她後退的動作隻是個障眼法,在他變化欲從另一側擋住她球杆時,她直接突進,揮杆——
“砰!”馬球被擊飛了出去,發出了一道沉重的聲響。
鬱舜勒住韁繩,抬頭就見馬球已經穿過了昊周球門。
“嗶!大徽!積一分!”
場內先是一靜,隨後滿場歡呼。
“郡主!郡主!郡主!”這些上場打馬球的將士,都被溫月聲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球技折服,一人帶領,無數人歡呼起了溫月聲的名字。
氣勢如虹,不斷地在這馬場中回蕩。
鬱舜轉過身看她,良久,方才輕笑出聲:“昊周將士,隨我變陣!”
“是!”
今日這場馬球,是在場及殿上所有的人中,看過最為精彩的一場。
尤其是溫月聲和鬱舜,隻要對上,必定刺激非常。
最後一個球,從鬱舜的面前擦過。
砰地一聲巨響,落入了球門中。
場中的宮人吹響了哨子,高聲道:“大徽,勝!”
話音剛落,整個場中便已經是劇烈的歡呼聲了。
鬱舜的目光,落在了前邊翻身下馬的人身上。
後邊幾個球,溫月聲的馬根本跟不上,但她非但沒有落於下風,而且還處在了一種微妙的平衡感中。
就像今日的比分。
上半場結束時,大徽三分,而昊周七分。
至下半場結束,大徽十一分,昊周十分。
瞧著整體的局面上是隻贏了一分,然而實際上來說,整個下半場,大徽進了八個球,而昊周則隻有三個。
而出現這般局面,隻是因為溫月聲加入了馬場。
不,或者說,她甚至都沒太出力。
在她跟渭陽王輪換著,連進了幾個球,與昊周追平至八比八之後,她就又開始在馬場中散步了。
直到最後昊周耐性極強,與大徽不斷撕咬著,比分不斷被拉平後,她這才當著他的面,進了最後一個球,結束了馬球賽。
他看著她的背影,眼神裡的欣賞與笑意,幾乎掩藏不住。
那邊,渭陽王跟著一群將士痛痛快快地喊了一通,一回頭見鬱舜這麼笑,給他笑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忍不住拐了拐章玉麟,道:“這昊周太子輸瘋了嗎,輸個球還高興成了這樣?”
一回頭見章玉麟也在傻樂。
渭陽王:……
得,大家都瘋了。
那邊,溫月聲拾步而上,往殿中走去。
殿上早就有人候在了一旁,谷雨備好了一盆清水,高泉則是笑道:“奴才恭喜郡主贏下馬球賽。”
見溫月聲不疾不徐地淨手,他笑吟吟地道:“郡主,皇上殿內有請。”
溫月聲洗幹淨手,接過了谷雨手中的綾帕,慢騰騰地擦拭著手,一邊往殿內走去。
剛一入殿,便聽得滿殿的恭賀聲。
難得在這等事情上單方面碾壓昊周,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格外的激動。
殿上的皇帝亦是笑道:“思寧,朕方才還跟太子談及你,你來說說,是何時習得這般好的球技的?”
鬱舜已早一步抵達了殿內,聞言抬眸朝溫月聲看去。
卻見她一雙眼眸漆黑如墨,腕上的青碧佛珠格外的矚目。
溫月聲道:“宮中淑妃喜好馬球,平日裡若得空,便總是會宣人入宮,一並打馬球。”
“久而久之,便會了。”
提及淑妃,殿內安靜了些許。
這幾日內,誰還不知道淑妃家裡鬧出來的那些事。
皇帝卻是面不改色地道:“這麼說來,淑妃還是你的半個師傅了?”
溫月聲抬眸,她那張昳麗的面容上,難得多了幾分笑意。
她生得姿容豔麗,這般笑起來,隻晃得人心尖發痒。
“不止。”溫月聲似是思慮了番道:“前幾日裡,淑妃還宣了我進宮,說是要與我說一門親事。”
此言一出,滿殿的熱鬧氛圍一滯。
許多人面面相覷,聽得她這番話,皆是心頭猛跳。
那剛剛跟宮人走進了殿中的蕭缙,更是面色發沉,倏地抬眼看向了她。
“淑妃娘娘說,我與梁文昊年紀相配,我又能教出章玉麟這樣的猛將,若是能夠嫁給了那梁文昊,此後必定能夠幫助他們梁家成就大事。”
溫月聲似乎完全察覺不到殿內的氣氛,她用一種尋常談天的語氣平靜地道。
“還說除了梁文昊外,我再也在京中尋不到更好的選擇。”
滿殿死寂。
以溫月聲眼下這般情況,又跟王爺退過親,淑妃這麼以為,倒也是正常。
但……她錯就錯在,這個話萬不該直接說出口!
更不應該被溫月聲以這般輕描淡寫的方式,直接告知了皇帝。
溫月聲再如何,她也是皇家郡主!
再有,堂而皇之地拉攏朝中武將,這事放在了任何人身上,那都是在自找死路。
當然,朝中爭鬥,誰也不會像是溫月聲這樣說出口。
大家心知肚明。
隻她說出口的話,就必定具備了可信度。
因為她不是那些王爺,她也爭不了江山,她除了能教導章玉麟外,她還是皇帝的外甥女!
當夜,皇帝去了那說是病了的淑妃宮中。
景康王這幾日生病,並未在殿內侍疾。
皇帝進殿的時候,將塌上的淑妃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她驚道:“皇上怎麼來了?”
皇帝拿眼一看,她分明好得很,面色紅潤,聲音也是中氣十足。
皇帝冷笑了下,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梁音,朕聽說,你打算將思寧說給你那侄子?”
淑妃聽得這句話,神色大變,她慌聲道:“皇上……”
“思寧是皇家郡主,是朕親妹妹的女兒,憑你那畜生一般的侄兒,他也配!?”皇帝下手極重,將她雙頰掐得生疼。
淑妃面色驟變,此刻也顧不得其他了,隻道:“皇上,臣妾沒有。”
“是郡主,郡主她指使章玉麟,殺了臣妾的侄子臣妾這才……”
“梁燦是被他養的兇獸咬死的,此事朕已蓋棺定論,你竟還敢提及!?”皇帝暴怒道:“梁音,你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
“還是說,你們梁家,早就已經生出了不臣之心?所以才會堂而皇之地拉攏朕剛得的武將!甚至以此來威脅思寧,你想做什麼?你們梁府上下又打算做什麼?!”
“梁音,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朕還沒死呢!”
這話一出,淑妃哪裡還敢再反駁,她一張臉刷地一下便白了,與皇帝對視時,滿身顫抖。
“啪!”皇帝松開了她的下巴,冷聲道:“傳朕旨令,即日起,貶黜梁家所有在朝之人的官職,梁家三代之內,均不許進入朝堂。”
“淑妃品行不端,褫奪封號,降為昭儀!”
第45章 殿前金腰牌
翌日晨起時,梁家上下均遭到了貶黜的事在朝中引發了不小的震動。
淑妃,現在應當稱其為梁昭儀。
因生育過皇子,是以才未被打入冷宮,然即便如此,梁家也是徹底沒落了。
整件事裡,看起來唯獨沒有牽涉到了其中的,是景康王。
但犯事之人,是他的母妃和表兄、舅舅一家,他亦是無法獨善其身。
九月金秋,接下來就是科考,皇帝收回了他在禮部的任職,加上梁府的倒塌,對景康王來說,幾乎是沉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