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之餘,眾人無不唾棄此人,有情緒激動的讀者,甚至親自去到了那八面書坊,打算當面斥責此人。
然而到了之後才發現,那書坊居然沒開門。
呵,這姓趙的,哦不,應該叫他姓韋的,一定是做賊心虛了。
~~
不錯,此時的趙京時的確非常心虛。
打今早一聽說逍遙公子的話本出來,他便特意買回來叫自己書坊裡那些寫話本子的研究,哪知道一看竟才發現,這寫的竟然是他!
且連姓名都不帶改換的,書坊的位置都給寫的一清二楚!
不僅如此,對方竟然連他何年何月來書坊當的學徒,哪年成的家,成親時花了多少銀子都知道!
可謂將他當年的事給抖摟的一幹二淨……
趙京時驚嚇之餘,這才趕緊關了書房的門,打算悄悄想點對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這逍遙公子也暗中花錢買了他的消息???
可到底又是誰知道的這麼清楚!!!
……
眼看想了大半日,趙京時一個對策都沒想出來不說,書坊裡的伙計們卻已經紛紛開始質疑他,三五成群的說起了他的闲話。
“掌櫃的以前真的姓韋來著?”
“應該是的,你們想想,他每年清明除過去給西山老掌櫃掃墓,不是還要回趟平嶺嗎?平嶺那邊正是姓韋的居多,估計也是回去給他原本的祖宗先人掃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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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嘖,既然連姓都改了,還回去給他那邊的先人掃墓,那邊先人也不知道生不生氣?”
“沒錯啊,尤其他每年還給老掌櫃掃墓呢,也不知道老掌櫃在墳裡氣不氣……”
“就是就是……”
……
這趙京時聽在耳中別提多氣了,立時惡狠狠的把伙計們給罵了一通。
然而其中有一個氣性大的伙計卻不幹了,立時怒道,“你個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之徒還有臉罵別人!反正也賣不出去!爺不幹了!外頭有的是書坊工錢高!”
語罷便一摔手裡正裝訂的話本子,直接開了門走了。
這可把趙京時給氣壞了,正要衝上去算賬,然而才走到門口,沒等站穩呢,卻聽大街上立時響起一聲,“這就是那個狼心狗肺的趙京時!”
趙京時一愣,沒等反應過來,什麼爛菜葉子臭雞蛋等東西劈頭蓋臉就衝他砸了過來……
他慌忙間原本還想再回去,卻不知是誰,竟然把門給他從裡頭頂住了……
貢院街一河之隔,有一座茶樓。
此時,燕姝正趴在二樓雅間的窗戶上興致勃勃的看熱鬧。
“嘿,這個大哥準頭好,那爛地瓜正好打在那韋狗賊的腦袋上了!”
“咦那位大嬸也不錯,那倆雞蛋怎麼扔得那麼準!”
“嘿!看不出來,這位小兄弟身板瘦弱居然還挺有力氣的,半筐子爛瓜皮都舉得動?”
說著還朝一旁正喝茶的宇文瀾招手,“夫君不來一起看看嗎?很過癮的。”
宇文瀾,“……你開心就好。”
說著又倒了杯茶,也起身來到窗邊,朝河對岸瞥了一眼,道,“快兩刻鍾了,差不多了吧。”
卻見她道,“最精彩的還沒來呢。”
說著湊過來分了他半盞茶。
宇文瀾挑眉,沒等說話,卻見她瞥了一眼窗外,又一臉興奮道,“來了來了,高潮來了!”
宇文瀾忙看去,卻見是從那貢院街的南北兩頭各來了一幫人。
兩幫人馬似乎都氣勢洶洶,待來到那八面書坊門前,稍微艱難的從一堆爛菜葉子臭蛋殼中找到了那韋京時後,立時揮拳揍了起來。
邊揍還邊罵,“居然敢霸佔我們姥爺的家產,白白欺騙了我們這麼多年!”
宇文瀾唔了一聲,“這是那趙家女兒的孩子?”
燕姝頷首,“沒錯,趙家大女兒有兩子兩女,二女兒有三子一女,今兒兩家的女兒女婿可都來了。”
這兩家子雖然稱不上多富貴,但人手足啊,今日且叫這狗賊嘗嘗厲害!
畢竟,這也本就是他該受的!
哼,居然還敢買她的隱私?煽動別人寫信罵她?
今日且叫他知道知道,她逍遙公子豈是好惹的!!!
默默聽著的宇文瀾,“……”
不錯,逍遙公子不好惹,他的愛妃更不好惹。
兩人在窗邊看了約莫一刻鍾,眼瞧那得了消息的趙京時的家人也帶了人過來,未免雙方衝突升級,宇文瀾便招來侍衛道,“去同趙家女兒的孩子們說一聲,叫他們重新去京兆府告狀。”
侍衛們應是,便立即去了那書坊門前。
果然,經過一通勸解,那老趙家的外孫子外孫女婿們,立即揪著那已經被揍的鼻青臉腫腿腳發軟的趙京時去了京兆府。
激動的人群們也一並跟著去助陣了。
方才亂哄哄的書房門口,終於得了清淨。
不過,就是留了一地的爛菜葉子臭雞蛋皮。
宇文瀾看著凝眉,“清掃起來一定很麻煩。”
燕姝道,“叫那趙京時的老婆孩子出來掃,跟著那狗澤佔了人家趙家這麼多年的便宜,出點力氣不算什麼。”
宇文瀾頷首,“好主意。”
說著又挑眉看她,“這下心裡可舒服了?能回去了?”
卻見她眼珠轉了轉,嘻嘻笑道,“難得出來一回,陛下陪臣妾再去青州飯館吃一頓吧嘿嘿。”
宇文瀾。“……好吧。”
——左右也是專門來陪她散心的。
她開心,他也開心。
第96章
逍遙公子的最新話本, 再加上八面書坊門外的實況,齊齊將這韋京時侵佔趙家遺產一案推到了京城百姓的面前。
在全城百姓的熱切關注之下,京兆府也自知責任重大, 當即加緊辦案。
雖說年代久遠,但好在當年辦案的官差還在, 一番查探後,很快便查出了結果——
果然, 當初趙海榮立嗣一事, 全是那韋京時一人偽造,其所持文書上的官印,也是當初的官差在收受了他的賄賂後私自蓋的。
鑑於此種情景, 京兆府不得不推翻二十多年前的那樁錯案, 重新審理。
哪知正在此時,又有那八面書坊裡的伙計主動稟報, 說這韋京時近來正在搞惡意競爭, 不僅造謠逍遙公子是女子, 以此來引導讀者攻擊逍遙公子,還要重金收買關於逍遙公子的消息, 妄圖進一步做出對逍遙公子不利的事。
這消息一出, 城中百姓們才恍然,怪不得前陣子總有人說逍遙公子是女子, 原來是這沒良心的狗賊在背後惡意陷害。
一時間,京城百姓對此人愈發唾棄起來,還有喜歡逍遙公子的憤怒的讀者們來到京兆府衙門外表達情緒,要求官老爺一定要嚴懲這樣的惡人。
迫於如此壓力, 京兆府自然也不敢拖沓, 很快便作出了判決——
責令這韋京時改回原名, 並立即將所侵佔的家產全數返還趙家;並因偽造文書,賄賂官差,惡意陷害等罪,判罰杖刑六十,打完之後再流放邊關。
眼看惡人終得惡報,百姓們這才紛紛稱快。
京兆府尹也松了口氣,趕忙將結果稟報朝廷。
——咳,畢竟那日又是大內侍衛領著那趙家人來報案的,這情景一瞧就知,陛下在關注此事啊。
而第二日的朝堂之上,亦有官員主動向君王稟報此案結果,並以此建議各地官衙重新審理過去的冤假錯案,以正百姓視聽。
宇文瀾聞言,頷首道,“值得考慮,部署下去叫各地府衙開始自查。”
眾人立時應是,卻聽君王又順勢問道,“聽說此人故意放出消息說逍遙公子是女子,借機煽動百姓情緒,妄圖打擊對方,朕想知道,關於此事,諸位愛卿如何看?”
難得君王在朝堂上詢問與家國大事不相關的話,這話一出,眾臣立時紛紛表達自身看法。
有人道,“這自然是此人心思惡毒,但臣以為,那些受了他鼓動去辱罵逍遙公子的人,此時也該出來向逍遙公子表達歉意才是。人家堂堂才子,寫出如此多精彩的故事,怎會是女子呢?這些人怎麼能如此輕易就受鼓動呢?”
這話一出,不少人跟著點頭。
——咳,誰都知道如今逍遙公子可是宮廷大紅人,不僅太後最喜歡他的話本子,且極有可能人家都是受皇命而寫。
所以,維護逍遙公子不就等於維護皇室尊嚴?
所以這馬屁必須得拍啊!
正在此時,卻見翰林學士鄒墨中出列道,“臣鬥膽,倒是以為,這人打錯了心思。此事根本無關男女,就算逍遙公子果真是女子,難道她寫的話本就不一樣了嗎?以臣為例,臣喜歡的是他筆下的故事與眾不同,明明荒唐的離譜,卻總能在現實中找到原型,而當你覺得現實中很難實現之事,逍遙公子的故事卻總能成全大家。若這位公子果真是位女子,臣倒反而更加佩服她。”
話音落下,卻見君王不由挑眉,“此話怎講?”
鄒墨中道,“啟稟陛下,畢竟自古以來,女子讀書一直受到限制,行動也僅限於後宅,閨閣之中,這般環境之下,若女子能有如此眼界,寫出如此多豐富多彩的故事,流暢的語句,當然令人佩服。”
這話一出,不止君王頷了頷首,許多大臣也都跟著點頭。
尤其工部尚書陸開河,更是主動附和道,“鄒大人說出的正是臣的想法。不瞞陛下,臣也十分喜歡逍遙公子的話本,因為他敢於揭露真相,敢於在故事中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試問這世上總有許多不平之事,若沒有逍遙公子給我們揭露,誰能知道?”
“就比如如今趙家遺產的這個案子裡,一個小小的京兆府官差,就可以不問當事人趙海榮自己的意思,私自給文書蓋章,最終導致京兆府判了錯案,趙家的財產也被外人侵佔了幾十年。若無逍遙公子,此事必定無人知曉,這趙家的財產便會一直落入那韋姓惡人手中。如今這樣一個錯案,借由逍遙公子的筆尖大白於天下,叫惡有惡報,難道我們就能因為主持正義的是女子而痛恨她,不知感謝嗎?”
“因此臣認為,此事不僅無關與逍遙公子的性格,京兆府還該頒發一個義士頭銜給人家,以示鼓勵。
陸大人一番慷概激昂的說完,引來不少贊嘆之時。
畢竟這位尚書大人平素可是甚少說這麼多話的,今次一聽,才知他口才了得,令人驚訝。
宇文瀾卻暗想,若能知道陸開河這般發言,燕姝一定很高興。
這人真不愧是燕姝的忠實讀者。
不過,頒發頭銜的事還是免了吧,若真叫京兆府頒一個,燕姝豈不是還得去受領?
不就露餡兒了
他於是道,“陸尚書言之有理,不過相信這位逍遙公子乃是仗義之人。給了頭銜,反而有些多餘。”
陸開河恍然,忙又躬身道,“陛下聖明,是臣愚鈍了。”
宇文瀾便道,“好了,說別的吧。吐蕃有意求和,你們怎麼看?”
——因為先前南詔政變,世子換成了有一半大梁血統的先王世子,此番南詔王沐正平又親自前來京城,已明顯透露出大梁與南詔聯手之意。
作為兩國鄰國的吐蕃,自知今後多年大約都會與這兩國勝算無望,所以幹脆主動來求和了。
當然,多一個朋友,可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多了。
君王這話一出,立時引來大臣們的贊同之聲。
東閣大學士道,“啟稟陛下,臣以為此事是好事,雖則用不著聯姻,兩國之間完全可以加大交流,隻是我們無需一味大方施舍,他們想要糧種絲綢或茶葉,就叫他們用牛羊黃金來換,大梁用不著佔他們的便宜,但是也別吃虧就是,一定要叫他們知道公平二字的意義。”
這話一出,眾人皆都表示贊同。
宇文瀾便也道,“貿易之事,交由戶部與鴻胪寺共同去辦,要盡快定出細則。”
聞言,相關官員立時應是,其他人心間也都是一定。
——至此,今次入京的番邦之中,大部分已經表明態度,除過東倭不要再提,其餘大部分都是表示要與大梁友好相處的,就連一直猶豫不決的柔然也已於昨日主動示好,要與大梁在邊境開設商貿集市,惠及雙方邊民。
不過柔然的鄰國黨夏卻遲遲沒有表態。
這個國家夾在大梁與匈戎之間,就如南詔一般,是個關鍵的地方,且今次是其新君上位後頭一次派出使者,態度非常重要。
正在眾臣擔憂之際,卻聽君王又道,“明日南詔王離京,今夜朕將於集英殿設宴為其踐行,此乃黨夏表態的最後時機,若其無心與大梁交好,盡快請他們離去便是。”
眾臣齊齊應是。
~~
入夜,集英殿燈火輝耀。
燕姝今日再度陪皇帝出席,當見到那幾位朝中重臣,心間都格外激動。
——今日她可是跟著系統詳細了解了朝堂上的情景,知道經過鄒學士與陸尚書等人的一番陳詞後,大臣們已然並不排斥她是女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