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這坡腳好像不太一樣了,沒有松下去,反而眼見著被壓實了一遍,厚度也不對勁,比早上還厚了不少。”
“哈哈,我看你是眼花了,這河堤被大雨衝刷了這些時日,不垮就算不錯了,哪有變厚的道理?大伙加緊把窟窿堵了,下壩去休息是正理。”
渡朔的天賦能力是空間之力,這一路上但凡停下歇腳,他便會默默運用靈力加固沿岸那些被雨水衝刷得岌岌可危的河堤。此刻亦是如此。
鶴族一向被修真門派視為吉祥之物。
這樣一位修煉千年,矜貴高雅,還能主動幫助人類的神鶴,讓清源看了心生豔羨,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靠近渡朔:“謝謝你的幫忙,你……好像挺了解人類?你應該是不討厭人類的吧?”
袁香兒的使徒,不需要帶著枷鎖,甚至也不需要她下達命令,卻不會攻擊人類,甚至還願意主動幫助人類。
清源想不明白,隻能一路全力揣摩袁香兒和使徒的相處之道。
渡朔看了他一眼,足下發力,飛身站上了另一處屋脊,遠遠地避開了。
任何門派的修士都不在他的喜歡之列。
為什麼對我就這樣冷漠?清源使勁摸了摸自己的臉。
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太老了嗎?
南河從遠處回來,落到了袁香兒的身邊,他去鎮上採購了一趟食物。
“買到幹糧了嗎?”袁香兒問。
南河點點頭,把一袋子大家路上吃的幹糧打開給袁香兒看,“有人故意囤積糧食,比平時貴了二十倍。”
在人間住了一年多,他對市場的物價比袁香兒還更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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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買個東西,弄得一身都是灰?和別人打架了?”袁香兒不解地彎腰拍了拍他的衣物。
腳下的大街上傳來一陣喧鬧之聲,人群匆匆忙忙向著一個方向跑去。
“李富貴家的糧倉被天降隕鐵砸塌了,裡面滿滿的稻米泄了出來,被大雨衝得到處都是呢。”
“那個挨千刀的,趁著水禍囤積居奇,把米價抬高了那麼多,該,天要罰他!”
“快去,快去!能搶到一點是一點,晚餐有著落了。”
袁香兒驚訝地看著南河:“你幹的?”
南河咳了一聲,回避開她的眼神,把手裡單獨的一袋碳烤蝦幹遞給烏圓,“給你,隻找到這個。”
“啊,這麼大的蝦幹,鮮甜,有嚼頭,好吃。”烏圓重新得到零食終於高興了,“謝謝南哥。我南哥最棒,南哥幹啥都是對的,就該砸了那些沒良心的奸商家,給我……額不,給那些窮苦百姓謀福利。”
烏圓把新得的小零食一人一個分享一圈,連程黃都有,唯獨漏掉了清源。
看著自己的使徒都有滋有味嚼著烘幹的大蝦,清源酸澀得幾乎起了執念。
他真不知道自己差在什麼地方,為什麼就不能討得這些妖魔的親近?他自認為容貌俊美,法力高強。還為了保持年輕美貌耗費重資煉制了駐顏丹,這一路上對待袁香兒的使徒們也算極盡溫和,但卻沒有一隻妖魔和自己稍微親近過。
眾人離開這個臨時駐足歇腳之處,繼續前行,沿途之中,但有休息停留之時,大家都盡力對當地災民匡助一二。南河的星辰之力,渡朔的空間之力,袁香兒的各種祛病符咒,都不曾吝嗇過。
越是大災之年,人類對神靈的敬畏之心更盛,一路所見的大小廟宇都人煙驟急,香火不斷。
昆侖山是三君祖師飛升之前的修行道場,越靠近昆侖的地界,供奉三君神像的廟宇越發的多了起來。
這裡才剛剛瞧見一座神廟,沒飛行多遠,前方遠遠又見一座三君神廟駐立在湖心島。
那成片的水泊之中,飛檐依青嶂,行宮枕碧流,端得是仙宮曼妙,氣派不凡。
“這位神靈到底是做過什麼事,可以讓這麼多人膜拜?”烏圓問道。
“聽說這位祖師飛升之前,遊歷人間,救苦救難。他悲憫人妖混雜,人類磨難疾苦無窮,因而施展大神通,分離浮裡倆界,驅除妖魔。以一己之力為人類創造了一個安逸舒適的世界呢。”
胡青在人間生活的時間很長,對市井傳說十分了解,頭頭是道解釋給烏圓聽。
“啊,原來兩界就是這位神仙分開的嗎?”連袁香兒都聽住了。
“隻是傳說罷了,事實上兩界是如何分開的,至今無人知曉。隻是這位神君留在人間的神跡特別多,傳說中他有大智慧,無所不能,所以大家都推斷是他所為。隻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人間的妖魔大量減少,如今的百姓已經忘記了和妖魔共存的世界。祭拜三君神廟多半是祈求富貴平安,求子求姻緣罷了。”
一行人說著話,在一農舍前停下腳步,想要借個火打尖。
敲了半天門,一位農婦出來應門。她衣裙齊整幹淨,隻是雙目浮腫,頭發散亂,顯然是剛剛痛哭過了一場。
聽見眾人說的話,倒也沒有拒絕,點了點頭,將院落一處的廚房指他們看,隨她們使用,自己卻捂著臉回屋去了。
“你們一路各種施法賑災,都辛苦了。全都別動手,坐著歇息,我來準備午食。咱們熱熱地吃一頓再繼續走。”胡青圍上圍裙,卷起袖子,把想要幫忙的渡朔南河都按了回去。提著烏圓的脖子將他趕到一邊,不讓他搗亂。
袁香兒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臂,“那就辛苦姐姐啦,走了這麼久的路,風吹雨淋的,就想吃點熱乎乎的疙瘩湯。要是還烤一點脆餅就更好啦。”
胡青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行啦,知道了,你也休息去吧。”
這可是九尾狐啊,如今世上還能見到幾隻?這樣地溫柔體貼,懂音律,善琵琶,廚藝還如此的好。
清源悄悄看了一眼自己雄赳赳的使徒,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自己也像袁香兒這樣挽著他胳膊能不能改善彼此的關系。
這裡熱騰騰的疙瘩湯剛剛吃上,另一邊的屋子內突然傳來悽悽切切的女子哭泣聲。
“因為嫉妒我們有好吃的疙瘩湯,就哭成這樣嗎?”烏圓護住了自己的碗,“我這次是不會分的。”
隻那哭聲悽切哀絕,令人聞之不忍。
袁香兒等人走出廚房查看,在茅舍之內,卻看見了這戶農家的女兒懸了麻繩在房粱之上,自絕不成,被父兄救下,如今正伏在母親的懷中,放聲悲哭。
農舍的主人姓餘,年愈四十,一臉無奈地給袁香兒等人作揖,“家裡出了點事,讓客人看了笑話。”
經過袁香兒的詢問,餘父告知,他們家所在的餘家村和周邊幾個村落,都是屬於湖心那座三君廟的土地。
據說廟內的道長無妄真人是一位得道高人,享朝廷俸祿,得官家賜予的土地,已經在此地清修了上百個年頭,威望甚重。
他時而露面展現些呼風喚雨的伎倆,周邊百姓對其畏懼折服,言聽計從,但有所言,莫敢違背。
餘老農唉聲嘆氣:“此次水患,真人說乃是我等鄉民觸犯了水神,引來神靈震怒。是以必須每村獻一位少女酬神,方可解此次危禍。我們村偏偏抽中了我家女兒珍珠。如今其它村子的姑娘都已經送了過去,隻我家百般不舍,拖延得一時半日,村裡不斷來人勒令我家今夜必須一條小舟將人送去,小女一時間想不開,方才出此下策。”
那女兒抬起臉來,面色瑩潤,頗有幾分動人之態。雖是農家的女孩子,卻顯然平日裡也很得父母的疼愛。
那位小娘子搶地哭倒,“若隻是酬神也便罷了,投湖一死而已,左右清清白白地去了。偏偏還說要……要去陰身,還要先將人送入觀內三日,這讓人如何忍得?”
所謂的去陰身,指得是女子身軀陰氣過重,怕衝撞了神靈,先要送入觀廟中幾日由男性法師去陰身。
這裡頭打得是什麼樣的齷蹉主意,明眼人無不知曉。但幾個村落數千村民,因為事情沒落到自家頭上,全都選擇了沉默。更有拿大義的帽子,逼著被選中的人家,快快將女兒獻祭之人。
“不能將妹妹送去,與其讓妹妹受這樣的恥辱,不如和那些人拼了!”年輕氣盛的兄長緊握拳頭,睚眦欲裂,“我們連夜就逃,能走便走,走不了就拼了!”
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怎能連累父母和哥哥,左右是我一條命,讓我痛痛快快走了便是。這輩子能得父親母親兄長疼愛這些年,也不枉來人世一趟了。”
清源看她哭得這般慘烈,便是活了一百五十年的修養也繃不住,罵了一句粗話,“哪裡來的敗類,佔著些許修為如此為非作惡。爾等不必哭泣,待道爺去會會他。”
袁香兒攔住他,
“人類的修士,能修行這麼長時間的,修為都不會太低。貿然打鬥起來,廟裡那些姑娘,一個不慎白白連累了她們性命。”袁香兒說,“我想個主意,還是我先假扮成珍珠姑娘,過去探探情形,把她們帶出來,你們再暗地跟著摸過去。”
“不行!”
“不妥。”
“不可以。”
“阿香,那可是老色鬼的巢穴!”
“沒事的,我有雙魚陣護身嘛。比你們安全些。”袁香兒覺得可行。
南河攥住她的手臂,“我去,我變化為女子的模樣替她去便是。”
袁香兒本待不同意,聽到這後半句話,愣了一愣,轉了轉眼睛,笑容逐漸變態。
胡三郎在家的時候就很喜歡一會變男人一會變女態,袁香兒看得十分有趣。
隻是南河的女裝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