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什麼?”塗山不可思議地轉過頭,“你們竟敢違抗我的命令。”
“塗山大人,非是我們不遵您的命令。”一隻巖石構成的巨大山精排眾而出,“我們山精一族,是共享受記憶的種族。我族曾有人對那個人類發過誓言,凡我族人,絕不主動對她動手。所以,真是抱歉,不能遵循您的命令了。”
塗山一時氣節,數千年了,他依靠強大的戰鬥能力,不論在人類,還是其它妖魔王前,幾乎都沒有吃過虧。想不到今日,竟然莫名其妙在這裡栽了跟頭。
袁香兒手持符箓正準備大戰一場,聽到這裡也是一臉茫然,想不起來山精幫著自己是什麼緣故。
“是那時候,抗著厭女的山精。阿香你這就不記得了?”烏圓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之前和厭女交手,厭女身邊有一隻小小的山精,當時自己一時心軟,放他離去。那烏溜溜的小山精便對自己發誓,從今以後全族都絕不於袁香兒為敵。
袁香兒隻當他隨口一說,過後便忘,想不到他們全族每一隻山精竟然真的都能遵守這個約定。
塗山怒氣衝衝地看著戰場。
那隻銀白的天狼已經咬死不少跟隨他的魔獸,向他撲來。神色冰冷的蓑羽鶴懸身空中,強大的空間法術頻發,同那隻天狼配合默契。
兇狼當道,厲鶴凌空,還有那個人類,她竟同時會多種克制自己的雷符。更不用說還有一隻青龍的身外化身存在。而自己因為一時大意而失了一隻手臂。
塗山產生了退縮之意。
“不過就是一點血脈,今日便罷了。”
他含恨看了孟章一眼,卷起一陣妖風,攜著手下的妖魔飛天離開。
“沒事吧?”袁香兒扶住孟章。
孟章呲牙咧嘴,“能沒事嗎?你看我傷得這麼重。”
時駿小小的身影從蜃樓陣中出來,一路飛奔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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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過來!”孟章吼他。
跑到半路的時駿聽見這話,委屈巴巴地停住腳步,眼淚都出來了。
孟章被那個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得受不了,隻得改口,
“我這血液有毒,會傷到你。我沒事,這隻是我的化身,回去花點時間修復一下就行。”
雖然是化身,也一樣會疼會難受,想要修復需得耗費不少修為,但孟章沒有說出口,仿佛這真的隻是隨便修修就能修好的法寶而已。
“真得沒事嗎?可是您看起來好像很疼。”時駿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疼的是我,又不是他,有啥好哭的。孟章心裡嘀咕,幼崽就是愛哭,這一點太麻煩。不過算了,好像也並不非常討厭。
“我送你們到這裡,這就回去了。”孟章和大家告別,她指了指血肉模糊的手臂,“再不回去修復,我這具身體,可就沒手了。”
在她起身欲飛的時候。時復突然叫住了她。
孟章轉過臉來。
“嗯……”鬥獸場上生死搏鬥都沒有怕過的少年難得地臉紅了,“母……母親,您多保重。我們有空,會再回龍骨灣看您。”
幼崽這種生物,麻煩歸麻煩,終究還是挺可愛的。有空的時候,我也出來看看他們倆隻吧。
孟章想起侍女們關於養育孩子的話,
給飯吃,給窩睡。
她拉住袁香兒。
“阿香,到了你們人間,你替我給兩小隻買個宅院。”說完伸手進懷中想要取出什麼東西。
袁香兒攔住她,“一點小事,包在我身上就好。我雖然沒你富有,幾棟宅院還是買得起的,哪怕你想要買一棟,丟一棟都沒問題。”
“哼,你可想好,真的不要嗎?”孟章的手不拿出來了。
“是什麼?”袁香兒又眼饞了。
“我但凡煉制法器都成雙成對,你有沒有想過,水靈珠為什麼會隻有一個呢?”
“阿章,你是說?”
孟章從懷裡取出一枚深藍色的琉璃珠:“水靈珠,分為雌雄二珠。此乃雌珠,持雌珠者可窺雄珠周圍景象。”
袁香兒這下高興了,水靈珠是她打算交給妙道用來換取渡朔的自由之物。若是有了兩顆,自己留一顆,把另一顆給妙道之後,還可以偷偷看一下他都在做些什麼。
雖然隻要能換回渡朔的自由,那個變態做什麼事自己也不太關心。不過誰讓妙道總用白玉盤偷窺自己呢,能夠報復一下也是好的。
袁香兒突然想到不對勁之處,“那你當初偷偷留著另外一顆珠子幹什麼?你你你……沒有這麼猥瑣吧?”
孟章伸手掐她一把,輕哼一聲,“休要啰嗦,本來也打算這時候交給你。”
她蹬足躍於天際,飛身離去。
☆、第 93 章
裡世的這一趟旅程, 路途遙遠, 一來一回耗費了足足半年的時間.
離開時還是冰雪初溶的早春,回來時已是生機勃勃的盛夏。
半年沒有回家,隨著身邊的景物越來越熟悉, 袁香兒思鄉的情緒濃烈了起來, 恨不能下一步就飛進家門。
出了天狼山,遠遠就看見山腳下那座熟悉的庭院。水磨磚牆的清涼小院從綠竹中露出它那親切的模樣。大門外, 從錦羽那裡得到消息的師娘已經早早站在那裡等待。
雲娘牽著三郎,三郎牽著錦羽, 錦羽邊上還蹲著看家的大黑狗。一排四個, 齊齊伸著脖子向山裡張望。
曾經袁香兒不太能體會家這個字的含義, 出差在外不論多少天都不會帶給她多少情緒上的激動。對她來說, 酒店的床和家裡的床睡起來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隻有在這裡,她從南河背上下來, 一路飛奔向雲娘,隻覺得那快樂的心髒雀躍地幾乎都要蹦出胸腔來。
那發自內心,填滿胸腔的快樂告訴了她, 家的真正意義不在於屋子和床榻,而是守在家中等待著她的人。
袁香兒跑得飛快,險些一頭撞進雲娘的懷中去。想起自己如今已經成年, 不好再像小時候那般裝痴賣嬌,勘堪在雲娘身前剎住腳步,喘著氣大聲喊話:“師娘,我回來啦!”
雲娘嗔她一眼, 卻又拉住她的手把她一把攬進懷裡。柔軟細膩的手掌撫摸著袁香兒跑亂了的頭發,
“多大的人了,還這樣樣子。”
袁香兒厚著面皮將自己降回孩童時代,攬著雲娘的腰,著實撒了一會嬌,才開始給雲娘和大家介紹新朋友。
“這是時復和時駿倆兄弟。他們以後會長住在我們鎮上。”
時復有些緊張,他面上帶著刀疤,看起來就有些兇,生怕給雲娘留得印象不好,規規矩矩行了個莊重的古禮。
時駿行了禮躲回哥哥身後,扯著哥哥的衣服探出腦袋來,看著雲娘隻是笑。
“好漂亮的兩個孩子,歡迎來到闕丘,瞧我,高興地都忘記了,快先進屋子歇歇吧。”雲娘笑盈盈的,彎腰輕輕摸了一下小時駿的臉蛋。
轉身招呼大家進屋。
時駿捂著被摸過的臉頰,看著雲娘的背影:“阿香的師娘好溫柔啊,和娘親一樣溫柔。”
其實孟章還遠遠談不上溫柔二字。
初次見到孟章的時候,年紀幼小的時駿是大失所望的,心心念念的母親和想象中完全不同,一點不像父親說得那樣漂亮親切又溫柔。
但現在他能夠得意地挺起小胸膛。覺得自己的母親也是一位美麗,溫柔的母親呢。她還很強大,為了保護自己倆兄弟甚至會和塗山那樣的大妖拼命。
夜晚,在飽餐一頓並安置好大家之後,袁香兒單獨帶著南河來到雲娘的臥房。
“香兒,小南,有什麼事嗎?”坐在燈下的雲娘轉過臉來。
袁香兒有些局促,她推了南河一把,“南河,給師娘倒杯茶吧。”
南河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很快從桌上的茶具裡倒了一杯茶水,雙手端在雲娘面前。
“茶我可不能隨便喝。好歹要說清楚了。”雲娘看著南河直笑,“小南你大概不知道,我們這兒隻有娶媳婦的時候,新娘子才給長輩奉茶。”
南河的眼睛一下睜大了,他轉頭偷看袁香兒,腦袋上冒出了一雙粉色的耳朵,但那捧著茶杯的手卻很堅定地紋絲不動。
袁香兒摸摸鼻子,話說到這份上了,不好意思也隻能梗著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