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熱情道:“沒想到慎先生也是個苦情人啊!沒關系,不就是失憶了嘛,這說書先生說的全是一手消息,來來來說書的,再給慎先生講一遍,一遍不行就兩遍,這聽多了總能想得起來的!”
說書先生第一次當著正主的面說正主的愛恨情仇,也很興奮:“好嘞!我今天就說他個百十來遍!”
慎先生在人群中掙扎:“我不是!你們聽我解釋……”
等他勉勵掙扎出來,頭發衣衫都擠亂了,卻見酒樓門口空無一人,早已沒有了宋南時一行人的身影。
他眼睛通紅。
然後就有人在身後小聲道:“你看,他眼睛都紅了,是不是想起來一些傷心事?”
慎先生:“……”
你們有病啊!
而此時,宋南時已經拉著傻愣愣的兩個大男人一路狂奔到了兩條街外,拍著胸口道:“幸好我機智!”
兩人想到剛剛的場景,齊齊沉默。
良久,江寂才道:“師妹,你就沒有什麼想解釋一下的嗎?”
宋南時也知道這事瞞不過他,沉默片刻後,拍著他的肩膀道:“師兄,你想開一點,最起碼現在為愛黑化失憶的是他慎先生,你還是個暖心男二呢。”
江寂:“……”
他居然還覺得有點高興。
宋南時見狀再接再厲:“而且,你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嗎?”
江寂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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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時深沉道:“被誤解,是龍傲天的宿命。”
江寂莫名就知道了這個“龍傲天”指得是誰。
他神情恍然了片刻,突然就覺得很有道理來著。
雲止風面無表情地看著江寂被自己師妹忽悠瘸了,為了防止他回過味來,轉移話題到:“你不在宗主府呆著,怎麼去了酒樓?”
江寂就遲疑了片刻,一時間沒說話。
他去酒樓,其實就是為了慎先生。
因為幾日之前柳老突然吩咐他,說讓他有空帶他去看看慎先生。
江寂不知道柳老為何這麼在意慎先生,但從他的表現,江寂莫名覺得這件事對柳老很重要。
可這幾日宗主府一家都搬回了合歡宗,他也被帶了過去,一直沒找到機會。
直到他被貶回宗主府,他興高採烈的就回來了。
然後立刻打聽了慎先生常去的地方,帶著柳老找了過去。
……誰知道就莫名其妙成了和慎先生搶對象的男二。
但這個理由他不太好說,下意識的就看了一眼腰間的玉佩。
玉佩沒有一絲動靜。
宋南時見他的動作,眉心一動,淡淡地扯開話題,道:“對了大師兄,這幾日我們發現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事。”
江寂松了口氣,下意識問道:“什麼?”
宋南時淡淡:“哦,沒什麼,也就是我們發現,芍藥夫人很可能是師老頭最小的弟子,慎先生八成是個藥材。”
江寂一懵:“哈?”
他不過是離開了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宋南時笑眯眯,沒有和他多解釋,隻道:“所以大師兄,你又有任務了。”
江寂:“啊?”
宋南時:“你最好在繼位大典之前再升職回到合歡宗,到時候真出什麼事咱們好裡應外合。”
江寂:“……”又來了是嗎?
宋南時三言兩語,江寂就這麼被迫又開始了龍傲天升職記,整個人恍恍惚惚地送他們離開。
他整個人頭禿,撓著頭正準備回去做個回到合歡宗的升職計劃,就見剛剛一直沒出來的柳老頭突然冒了出來。
江寂頓時松了口氣,道:“柳先生,您剛剛怎麼沒出來?對了,方才您在酒樓時,看清那慎先生的長相了嗎?”
柳老頭卻突然道:“江寂,我知道那慎先生是誰了。”
江寂沒覺得有什麼,隨口道:“三師妹剛剛不是才說過嘛,他有可能也是個藥材,也不知道師妹他們是怎麼發現……”
“不。”
柳老頭卻打斷了他。
他問:“你還記得我是怎麼死的嗎?”
江寂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抿了抿唇:“您提過,您是千年之前被摯友背後捅刀死去的。”
“是。”
柳老頭點頭。
他淡淡道:“這個慎先生,長得和我那摯友有五分相像。”
江寂一怔,面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大步走到了一個僻靜處。
他神情冷肅:“您確定?”
柳老頭的臉色卻比他好看的多,甚至還輕笑了一聲,道:“你們遇見的第一個體外化身決明子,我隻覺得他討厭,第二個鬼卿帶著面具,但我卻也覺得他隱隱有種熟悉感,直到這個慎先生,他的那張臉,我再過一千年也不會忘。”
江寂面色冷得像塊鐵,半晌才道:“當年殺您的那個人,就是本體沈病已?”
柳老頭輕笑一聲:“那時候,他叫沈知酩。”
這個名字出口時,他仿佛又回到了一千年前,想起了他從來都避免去想,也不怎麼樂意去回想的過去。
千年前太久遠了,他又被困在玉佩裡太久,許多事情他都已經淡忘了。
但他仍舊記得那把匕首刺進心口時冰冷又疼痛的感覺。
青年的聲音在他耳邊輕笑道:“抱歉,我也不想殺你的,但我實在好奇極了,我若是殺了你,究竟能不能避開天道法則不沾因果。”
那匕首是他送摯友防身的。
那時的柳老頭從未想到,前幾日還並肩生死的人會殺他。
之後他陰差陽錯魂魄被困在自己隨身的玉佩中,整整一千年,從一個二百多歲風華正茂的青年熬成一個老頭。
靈魂是不可能老的。
但他的心老了。
整整一千年,他一直在想沈知酩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又為什麼要殺他。
想的靈魂都蒼老了下來。
後來他不想了,昏昏沉沉的睡去,直到江寂將他撿起來。
他以為他已經放下了,但直到這時,他卻覺得自己仿佛找到了沈知酩對自己痛下殺手的理由。
沈知酩到現在還活著,他本名沈病已,是中州城沈家人。
他要殺自己的時間,正好在他對自己整個家族下詛咒,之後用自己的第一個體外化身逃脫詛咒之前。
意識到這點後,他突然就明白了沈知酩最後和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若是殺了你,究竟能不能避開天道法則不沾因果。
殺他,隻不過是沈知酩想用體外化身逃脫沈家詛咒的試驗品。
他覺得有點好笑,自己認定的摯友,原來隻拿他當可有可無的試驗品。
那人到最後都是笑著的。
柳老頭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想說什麼,卻見江寂面無表情地抽出了儲物戒裡的重劍,冷然轉頭往酒樓走。
柳老頭一見就吹胡子瞪眼:“你想幹什麼!”
江寂淡淡道:“當初我和您意外籤訂血契時就答應過您,您幫我修行,我幫您復仇。”
柳老頭愣了愣,顯然沒想到他還記得。
然後他就道:“復什麼仇,你現在殺了他,他也隻是個化身,除了打草驚蛇還能有什麼用,你就不能學學你師妹?”
江寂停住。
柳老頭滿意:“這樣才對。”
江寂卻轉身走向了萬事堂。
柳老頭懵:“你幹什麼?”
江寂:“您不是讓我學我師妹嗎?”
此時,他已經走到了萬事堂門口,徑直找到了一個管事。
柳老頭覺得有些不對,就聽江寂對那管事道:“我這裡有一個關於死了麼首領的大消息,二百靈石賣給你。”
現如今和死了麼首領有關的消息還能有什麼?
管事精神一振,立刻道:“我給定金,你先說。”
然後柳老頭就眼睜睜看著江寂對那個流傳甚廣的虐戀情深劇本一番添油加醋,甚至不惜自黑,直接把自己設定成了慎先生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情節一下就刺激了起來。
柳老頭恍惚:“你這是……”
江寂:“學師妹啊。”
“師妹不就擅長這個?”
柳老頭:“……”
你學的可真精闢。
他一時間心情復雜,正想多說兩句,卻聽江寂道:“柳老,我現在做不了什麼,不代表以後做不了什麼。”
“我總會為您報仇的。”
柳老頭沉默片刻,突然覺得,一千年前刺進心口的那把匕首,似乎也沒這麼冷了。
……
宋南時他們兩個回去的時候,正好碰見一群人迎接從禁地裡出來的周長老和芍藥夫人二人。
宋南時見狀趕緊拉了雲止風一把,兩個人隱在人群後,這才看過去。
周長老出來的時候眉飛色舞,手裡捧著一個華貴的匣子,很有些意氣風發的模樣。
但芍藥夫人就不一樣了。
她面色僵硬,甚至連笑都扯不出來,哪怕是當著一眾弟子和長老們的面,也幾乎有些神經質的揉搓著衣角,不住的左右張望,十分緊張的模樣。
宋南時見狀就忍不住皺了皺眉。
看周長老的模樣是試探成了,但芍藥夫人怎麼緊張成這個樣子?
宋南時下意識想湊近些看看,就見芍藥夫人的視線一下子看了過來。
雲止風眼疾手快,一把拉過宋南時,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口,於是從芍藥夫人的角度看來,就是連個合歡宗弟子背著人偷偷接吻。
宋南時沒回頭,卻咬牙問道:“雲止風,佔我便宜是吧?”
雲止風用氣音道:“你也可以佔回來,我不介意。”
宋南時下意識就低頭瞟了一眼他的胸膛。
但她好歹還有些羞恥心,覺得光天化日的不太合適。
於是隻能遺憾的嘆息一聲,道:“算了,走吧風兒,回去等周長老。”
風兒腳步一頓,默默地看著他。
回到他們偏僻的住處之後,沒等到入夜,他們就等來了周長老。
她十分的興奮,一進來就直接道:“我這次可試探的一清二楚了!”
宋南時遞過去一杯茶,立刻問道:“怎麼說?”
周長老仰頭飲盡道,得意道:“我和她一起進禁地的時候,先提了我的弟子,她肉眼可見的就緊張了起來,然後我便趁機動了禁地裡的禁制,但動了禁制她還不想出手,也是真能忍。但她能忍我也跟著忍,就裝作解不開禁制,最後眼看著一支箭要把她穿胸而過了,她這才出了手。”
宋南時忍不住坐直了身體:“她是什麼修士。”
周長老看她一眼,道:“她當時說了一句話。”
“坎為水。”
宋南時的心頓時定了下來。
芍藥夫人,也是卦師。
他們沒猜錯!
……
與此同時。
決明子和鬼卿喬裝打扮,一路躲躲藏藏的進了海邑鎮。
他們沒敢過多停留,進去之後就直奔死了麼在這裡的分部,想投奔自己同僚。
海邑鎮這條街,去死了麼樓裡是必須要經過萬事堂的。
兩個人便看到一張小報從裡面飄了出來,直接飄到他們面前。
小報上的大字駭人聽聞。
驚!死了麼首領情傷失憶!同父兄弟橫刀奪愛!
兩個人一頓。
決明子看向鬼卿,冷靜道:“我們這個同僚是不是死了麼首領?”
鬼卿面無表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