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時以為他也被這句“禾兒”油到了,心說雲止風這承受能力著實是不行,這才哪到哪。
殊不知,此刻的雲止風卻在不由自主地想,若是宋南時也這麼叫他真正的名字呢?
風兒?
雲止風:“……”
怪怪的。
還不如“雲止風”這三個字又清又脆的被她喊出來的時候動人。
他出神了一會兒,雲塘見他被自己“金主”提醒了都淡淡地,仿佛都沒把他看進眼裡似的,不由得皺了皺眉。
現如今,當小白臉的都這麼傲氣了嗎?
但他很快又想起了方才自己方才試探這位宋姑娘刻意說那些曖昧之語的時候,這小白臉迫不及待就跳出來自證身份宣誓主權的模樣。
呵,想必是拿他當什麼情敵了。
以色事他人的小白臉,也隻會盯著這點兒東西看了。
雲塘心裡更輕蔑了一些,面上卻越發寬容了。
他道:“宴席已經準備好,諸位想必也等急了,便隨我先入席吧。”
說著領著他們出了正堂,就去了擺著席面的水榭。
雲止風方才還挽著宋南時的手臂,這時候卻並肩和她走在一起,隱隱還護在她身側越過半步,是一個不著痕跡的保護姿態。
很有安全感,但是不太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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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塘看了一眼,便道:“宋姑娘對這位木公子很好啊,在我們雲家,末位小輩若是越過主位的話,可是能說得上一句狂傲無禮的,木公子倒是沒這個顧忌。”
宋南時聽著他不輕不重的上眼藥,在心裡說,那估計是雲止風在你們雲家的時候當慣了少主,沒幾個能讓他當末位的,而現在他也才剛上崗,對小白臉這個業務也不太熟練,還是得磨練。
但面上她卻一本正經道:“沒辦法,我就好這口,喜歡狂傲一點的。”
雲塘:“……”
走在她半步之外的雲止風:“……”
江寂的身影一個踉跄,肩膀開始不停的抖。
宋南時隻能假裝沒看見。
雲塘似乎被她這句話給說沉默了,良久之後才遲疑道:“那宋菇娘的口味……著實獨特。”
宋南時心說你這還挺委婉。
但是沒辦法,葉秦州給雲止風打扮成了個男綠茶,可到目前為止,雲止風除了方才在雲塘撩她的時候自爆小白臉的身份時有那麼點兒綠茶的風範之外,和綠茶是一點不沾邊,宋南時就隻能把自己挑“小白臉”的口味給整獨特點。
於是她面不改色:“各花入各眼罷了。”
這句話一出,就見前面江寂的肩膀抖動的更加劇烈了。
看得宋南時恨不得直接上去踹兩腳。
偏偏這時,耳邊,雲止風還傳音問道:“你喜歡這樣的……小白臉?”
宋南時:“……”
江寂也就算了,你來搗什麼亂!
她傳音回去:“我喜歡不花我錢的小白臉!”
雲止風的神情頓時若有所思了起來,宋南時也不知道她在若有所思什麼。
就這麼一路折騰到了水榭,眾人一番推辭坐下之後就開始了無意義的寒暄。
約莫有一刻鍾的功夫,那位家主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終於把他們晾消氣了,這才滿面笑容的走進了水榭。
那是個年歲約莫三十許的帥大叔,容貌和雲止風有兩分相像,進來的時候臉上帶著清朗的笑容,道:“我來晚了!諸位莫怪!”
宋南時強忍住沒看向雲止風。
然後她就發現,這位家主的直覺真的強的可怕。
他和他們打過照面,視線在他們身上一一掃過之後,就落在了雲止風身上。
要不是宋南時確定雲止風的臉和從前沒有一絲一毫相像,她都要以為雲止風是被人給認出來了。
然後雲家主便又若無其事的移開了視線,笑眯眯道:“好了,都別站著了,入座入座!”
宋南時面色如常的坐下,心中卻不由得有兩分憂慮,懷疑自己是不是託大冒進了。
雲止風卻在坐下的那一刻不著痕跡的捏了捏她的手。
宋南時幾乎是一瞬間就安了心。
雲止風對自己這位叔叔的了解比宋南時深得多,他若是覺得自己會被自己叔叔認出來的話,當場就不會同意宋南時的計劃。
除非他確信自己不會被認出來。
而與此同時,雲家主也在傳音給自己兒子:“那個青色衣裳的年輕人是誰?”
雲塘聞言,眼眸中的不屑一閃而過,傳音道:“一個面首罷了。”
雲家主下意識地看向了雲止風,正好看到了他正在席下拉著宋南時手的動作。
他眸光閃了閃,懷疑這幾天自己是不是疑神疑鬼過了。
他方才剛進來看到這個面首第一眼的時候,恍然以為自己看到了雲止風。
但是面首的話……
以雲止風的驕傲,他哪怕是被追殺到窮途末路,也不會去給人當面首的。
可能真是他看錯了。
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但依舊謹慎,看向宋南時。
此時,雲止風已經松開了手。
他便笑道:“前幾日聽說宋姑娘身邊有個戴著面具的青年,原來就是這位嗎?這般一表人才,為何戴著面具呢?”
宋南時面不改色,喝了口茶,道:“個人的一點小小興趣罷了,讓你們見笑了。”
兩人:“……”
這顯然是再問下去就要涉及金主和面首之間不可言說的愛好了。
雲家主丟不起這個老臉,而雲塘則又想起了宋南時那句“就好這口”。
……無量宗可真是風氣開明。
但是宋南時這麼說,一旁的“面首”仍舊是面色如常,雲家主就不由得更打消了疑慮。
當面首是為什麼?還不是為了錢。
但雲止風的性格簡直驕傲到了骨子裡,還在雲家的時候,哪怕同輩弟子再怎麼華服美食奢華享受,他也從不在乎那些金銀俗物,被追殺之時哪怕是山窮水盡也從未做過什麼劫掠別人財物渡過難關的事,又怎麼可能為了錢去當小白臉?
但不為了錢,難不成還是為了真愛?
呵!
於是雲家主這番缜密的思量,一時間更加確定了。
這絕不可能是雲止風!
方才正是他看錯了。
他對自己的判斷一向自信,這麼篤定了,他便淡淡移開視線,仿佛再關注這麼自甘墮落的面首一次都是在傷他的眼。
於是對宋南時也開始不滿。
赴他們雲家的宴,居然還帶著面首,何等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不過……這也恰恰證明,這群無量宗的天之驕子約莫是任性慣了,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不歸尊者的弟子啊……
他端起一杯酒盞,一飲而盡。
他們不想招惹遠在千裡的無量宗,但若是必要的時候的話……這些代價,也不至於傷筋動骨。
隻看他們,會不會成為這個“必要”。
然後,宋南時便見這位雲家主突然就熱切了起來,推杯換盞之間,不著痕跡地打聽他們一路的行蹤。
宋南時覺得她約莫是想問出四藏山的事他們究竟知道多少。
眾人便嚴格遵循了大宗門嫉惡如仇但單純好騙的弟子人設,隻怒斥四藏山的兇獸,然後便是詢問中州城準備如何解決兇獸,一副全然不知道兇獸和他們有關的模樣。
雲家主便順勢就中州城有兇獸襲擊宋南時的事對她道歉,又道:“那兇獸實力不弱,宋姑娘能毫發無損的逃脫,還真是少年英才。”
宋南時坦然:“這可不是我的功勞。”
在雲家主突然看過來之前,宋南時在心裡對自己那個便宜師尊說了聲對不起,然後便扯道:“師尊給我留下了幾道劍氣,這是多虧了師尊。”
師尊給年紀小實力不濟的弟子留下防身的劍氣,很正常。
雲家主心中那最後一點疑慮便也消散了。
看樣子,這群人真的隻是恰逢其會,又運氣很好的兩次逃脫,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如此的話,便不能讓他們真的發現什麼。
雲家主當即更熱情的勸酒。
宋南時喝了幾杯之後就覺得不能再讓他這麼灌下去了,別說他們這一趟其實還另有目的,隻說他們要是真的被灌醉在這裡留宿了,哪怕他們不敢就這麼動手,也免不了要對他們動點兒手腳。
得速戰速決。
宋南時當即佯裝不勝酒力的樣子,往雲止風身上一倒,另一隻手掐了一把坐在他另一側的江寂。
江寂被掐的險些沒叫出來,轉頭一看,就被宋南時瞪了一眼。
他愣了愣,突然就對上了宋南時的腦回路,立刻道:“師妹,你怎麼醉成這樣?”
宴席上的眾人頓時都看了過來。
江寂便為難地看向雲家主,遲疑道:“這……可否借家主一間客房,師妹她不勝酒力。”
雲家主:“那是自然。”
揮手就想讓僕從把宋南時送下去。
江寂先一步開口,道:“禾兒,你把師妹送過去。”
雲止風本來就抱著宋南時要起身了,被這聲禾兒叫的險些把人摔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是。”
俊秀的青年抱起少女,跟著僕從離開了。
雲家主見到那“禾兒”抱個人都險些把人抱摔,更是篤定這人和雲止風絕無關聯。
雲止風沒這麼虛!
……
另一邊,十分虛的雲止風把宋南時抱進客房之後,找個由頭就把下人支了出去。
他一轉頭,就見宋南時已經坐了起來,眼神清明,哪有一丁點醉態。
他便問:“你是想做點兒什麼?”
宋南時便低聲問他:“你對這裡熟悉嗎?”
雲止風輕笑一聲:“熟。”
宋南時搓了搓手:“那你把驢兄從儲物戒放出來。”
雲止風聞言放了出來。
驢兄剛出來就想叫,被宋南時一把捏住了驢嘴。
然後宋南時看著它,問道:“驢兄,你還記不記得你在四藏山是怎麼叫的?”
驢兄茫然回望她。
它心裡不確定,宋南時心裡也不確定,但這次來就是這麼一試,實在不行的話她還可以另想辦法。
於是她便道:“你要是能叫出四藏山的聲音的話,我就……”
她算了算,上次它叫出來時是生死之際,對驢兄來說能比得上生死之際的……
宋南時:“我就給你一百靈石隨便花!”
一百靈石,對宋南時來說,大出血也不為過。
幸虧現在還能對著世家賣情報薅羊毛,要不然她還真不舍得。
驢兄的眼睛果然亮了。
它一個勁的點頭,保證自己一定能叫出來。
宋南時還真不確定它能不能再發出四藏山的鹿鳴聲,便在雲止風看過來的時候,解釋道:“驢兄發出鹿鳴聲的時候能震懾顒鳥,我現在想知道現如今究竟是隻有四藏山有顒鳥,還是世家裡也藏著顒鳥,你等下帶著驢兄去雲家少有人煙的地方,最好離這裡遠一些不會讓人聯想到這裡的,它若是真發出那樣的叫聲了,趕緊再帶它回來。”
要是雲家也藏著顒鳥的話,驢兄一聲叫,雲家肯定得有動靜,他們也肯定被懷疑。
在有人過來查看之前,雲止風就得回來。
雲止風不再多問,看著門外被他支出去的僕從還沒回來,將驢兄塞進儲物戒裡就翻窗而去。
宋南時順勢關上窗,四下看了看,從儲物戒裡拿出自己小時候學醫術時用的人偶往被子下一塞,自己隨之躺在了人偶旁,放下了床幔。
於是等僕從們匆匆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宋南時和她的面首大白天的躺在了床榻上。
幾人對視一眼,連忙退了出去。
而另一邊,雲止風出了客房之後就一路直奔自己從前住的院子。
以自己那個叔叔的性格,他“失蹤”時候,曾經屬於少主的院落不會再住人了。
一路上閃過的都是熟悉的景色,他熟悉每個守衛巡邏的時間。
這是他長大的地方。
他原本以為自己多少會有一些不甘的,可是出乎意料的,他的心中平靜的隻有宋南時交代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