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她靠近殿下,隻是為了付出,並沒有想過得到。
師父說,期待過多,隻會讓人心生畏懼。
無欲無求者,才最強大。
玖珠趴在馬車窗棂上,忍不住想,現在的她,還是無欲無求嗎?
遠處有馬蹄聲傳來,玖珠側首望去,臉上綻開了笑顏。
白馬紫袍,僅是一抹身影,就會讓人聯想到,這是一個矜貴傲氣的郎君。
他的身後,還跟著同樣騎著馬的帶刀護衛,肆意張揚,鮮活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玖珠。”宸王看到趴在車窗邊的玖珠,翻身下馬,走到窗前與她對視:“來。”
他朝她伸出雙手:“跳出來,我接住你。”
“好。”玖珠踩著坐靠,爬出窗戶,跳進宸王懷裡。宸王把她穩穩接住,轉頭對沈盈行晚輩禮:“渡卿見過嶽母大人。”
“殿下安。”沈盈回了一禮,微笑著問:“殿下怎麼來了?”
“我來接玖珠回宮,聽貴府的下人說,你們來了長風坡,就過來看看。” 宸王接過護龍衛遞來的披風,一條給了沈盈,一條抖開後披在了玖珠身上:“此處風大,嶽母與玖珠是來……賞景?”
這荒郊野嶺的,山水又不秀麗,實在沒有什麼景致可賞。
“舊人相邀,臣婦與玖珠不得不走一趟罷了。”沈盈又恢復了平日溫婉的模樣:“辛苦殿下走這一趟。”
舊人?
宸王這才注意到站在嶽母對面的明珍玉,這不是那個冒名頂替的假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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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完了?”宸王低聲問玖珠。
“完了……吧?”玖珠理了一下披風帶子,抬頭問明珍玉:“方才你口中的恩公,可是指在花溪河裡,救你的人?”
明珍玉警惕地看著玖珠:“你怎麼知道?”
玖珠繼續追問:“你確定,當年真的是被他救下的?”
“當然。”明珍玉避開她的視線:“難道我還會認錯自己的恩人?”
“哦。”玖珠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追問。
哦是什麼意思?
明珍玉心裡七上八下,卻努力讓自己表現得自然一些,免得被沈盈母女看出端倪。
驚惶恐懼之下,她看向宸王:“你可知,你的王妃,根本不是被明家寄養,而是流落民間,過往不明?”
沈盈看向明珍玉,她的臉上,帶著一種瘋狂的興奮。
這個蠢貨,竟然真的說出來了。
玖珠自進京後,就一直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生活,她的品性如何,陛下與皇後肯定心中有數。大成民風開放,對女子並沒有那般苛刻。皇家族譜中,甚至還有王爺取寡婦為正妃,為什麼明珍玉會覺得,這樣的小事,會影響女子的一生?
宸王臉色並沒有變化,他隻是低頭深深看了玖珠兩眼,隨即高傲地瞥了明珍玉一眼:“與你何幹?”
“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她進京前,有可能與其他男人有染?”見自己的話,並沒有帶來想要的效果,明珍玉急了:“你是皇子,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要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宸王皺眉,他沉默了。
明珍玉心中一喜,果然,世間男人就沒有不在乎女人過往的。
“都還愣著幹什麼,把這個詆毀皇親國戚的女人,抓起來扔進大牢。”在父皇與嶽父的“耐心教導”下,他早就把大成律例背得滾瓜爛熟。
一個成熟的男人,要懂得在王妃面前,用律例保護她。
“什麼?”明珍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這個宸王長得俊眉星眼,怎麼行事這麼不講究?
“是!”護龍衛領命,很快把明珍玉五花大綁,用東西塞住她的嘴,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
“下次遇到這種瘋子,不要跟她廢話。”宸王扭頭看玖珠:“咱們是皇家人,行事要傲氣高冷點。”
“這種人,配跟你說話?”宸王見玖珠沒有說話,把她抱上馬背,自己翻身上馬,把她摟進懷裡:“我們先送嶽母回府,再回宮。”
少女靠在他懷裡,就連頭頂上的發包包,都顯得分外可愛。把她往懷裡再攏了攏,把下巴抵在她的頭上。
“明小豬。”
“嗯?”
“別胡思亂想,本殿下稀罕你得緊。”
馬兒蹬了一下腿,低頭啃了兩口路邊的青草,悠闲無比。
一切都寧靜而美好。
沈盈看了眼馬背上的女兒與宸王,彎腰回到馬車裡。
所有人仿佛都已將明珍玉遺忘,或者說無人在乎她。
明繼嗣蹲在城門口等妹妹回來,倒不是說他是個多麼關心妹妹的哥哥,他急於知道妹妹向京城明家要了多少好處。
等了大約一個時辰,他看到妹妹被一群帶刀侍衛五花大綁帶進城門,這些侍衛不知道跟城門守衛說了什麼,城門守衛臉色當場巨變,連問也沒問,就直接放了行。
見妹妹朝這邊望過來,他趕緊躲到一個小攤後面,怕這些侍衛把自己也帶走。
父親說得沒錯,女人成不了事,這才出去多久,就惹上了大麻煩。他轉身拔腿就跑,躲回院子裡才勉強安定下來。
不行,妹妹犯事,是要影響他參加科舉的,他必須要想辦法把她撈出來。
明寄遠從大理寺下值,半路上見宸王帶著妹妹騎在馬背上,身後的侍衛好像還綁著一個人:“王爺,玖珠,這是怎麼回事?”
“寄遠。”馬車裡的沈盈掀開簾子:“回去再說。”
“是。”明寄遠看了眼被綁住的女子,很快移開了視線。
沈盈叫他寄遠?
他是明寄遠?
明珍玉把頭埋得更低,不讓明寄遠看清自己的臉。
她最恨的人,其實不是沈盈也不是明敬舟,而是明寄遠。
是他讓她知道,原來世間有妹妹可以不用讓著哥哥,妹妹可以不用事事都依照哥哥的意願做事。
可是在她被趕回陵州那日,他卻用仇恨的眼神看著她。
【你們家弄丟了我的妹妹!你們會有報應的。】
【你不是我的妹妹,我妹妹不會做冒名頂替的事。】
誰叫京城明家擁有權勢地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有什麼錯?
馬背上的玖珠突然扭頭看向旁邊的茶樓。
“怎麼了?”
“是四皇子。”
宸王抬起頭,看到了坐在二樓窗戶邊的雲延澤。
他穿著黑衣,似乎沒料到玖珠會發現他,微愣後,朝他們淺笑頷首。
第111章 報應 隻要你願意成為太子,便能輕易做……
宸王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把玖珠的腦瓜子往自己懷裡一摁:“別看這種笑,看多了不好。”
玖珠乖乖趴在他懷裡,瓮聲瓮氣地問:“會怎樣?”
“會變醜。”
雲延澤這人, 看似溫文爾雅,實際上骨子裡的狠勁兒, 比太央宮前的白玉階還要硬。他家小豬可可愛愛一小姑娘, 離這種人遠一些比較安全。
“五弟。”雲延澤輕笑一聲, 起身靠著窗, 從高處看著他:“不知這人犯了何罪,讓護龍衛親自捉拿?”
“四哥對她如此感興趣,難道是同黨?”明明是仰頭看雲延澤, 但宸王的氣勢,卻壓制住了對方:“想要知道她犯了何罪,去大理寺天牢問問便知。”
“五弟成親後, 就越發會說笑了。”雲延澤皮笑肉不笑地笑出聲, 他看了眼明寄遠與明家的馬車,緩緩開口:“五弟既有事在身, 哥哥就不打擾了。”
普通人犯案,交由京兆府處理即可, 交給大理寺,說明有可能是個大案。
雲延澤瞥了眼被捆得嚴嚴實實,還被堵了嘴的女子,收回了視線。
大理寺……
他輕輕敲擊著桌面, 可惜了, 如今他失勢如山倒,打聽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若是一年前,不出兩日, 這女子的身份來歷就能呈到他的桌上。
自從父皇把他們關進宮裡,出入都要由護龍衛看守後,他跟蒙眼斷手的瞎子,沒什麼區別。
除了雲渡卿,其他幾個皇子,誰敢把護龍衛當做侍衛使喚。
回到宮裡,用過晚膳後,宸王湊到玖珠身邊,跟她擠一個盆裡泡腳。
看著兩人的腳丫子,在盆裡互相打鬧,麒麟宮的宮人,都已經見怪不怪。等兩人鬧得差不多,又換了一盆新的熱水來。
泡好腳,宮女要為玖珠擦腳,宸王拿過柔軟吸水的布帕:“放著,本王來給王妃擦腳。”
宮女們掩嘴一笑,垂首退到了旁邊。
“殿下,你好好擦,痒。”
“本王長這麼大,第一次給人擦腳,你還嫌棄?” 宸王故作悲傷:“你快摸摸我的心口,是不是在哭泣?”
玖珠被他逗笑,把耳朵靠近他胸口,搖頭:“沒聽見。”
“沒良心的小姑娘。”宸王把布帕扔進盆裡,彎腰把玖珠打橫抱起來,然後往床上輕輕一扔:“看來,本王要對你用家法了。”
說完,往玖珠咯吱窩一撓,兩人笑鬧成一團。
宮人們趕緊放下紗帳,把洗漱用的東西全部端出去,替二人掩好了門。
宮女甲小聲說:“殿下與王妃的感情真好。”
“主子感情好,對咱們下人來說,那是天大的好事。”宮女乙跟宮女甲回到居住的小屋子後,才小聲說:“聽璋六宮那邊的宮女說,四皇子妃懷有身孕,還躲在屋子裡偷偷哭,院子裡伺候的人,才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大了。”
“四皇子性格溫和,怎麼會惹得四皇子妃懷著孕落淚?”宮女甲有些不敢相信:“四皇子妃出身名門,相貌出眾,難道還不能得四皇子喜歡?”
“誰能知道呢?”宮女乙抖開床上的被子,解開發髻:“若是感情好,哪能讓孕婦偷偷落淚?方才伺候殿下與王妃時,王妃看起來沒多少笑意,你看殿下又是給王妃夾菜,又是哄她說話,剛才還給王妃擦腳,把王妃哄得笑聲不斷,這才是感情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