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嫔妾已經用過膳了。”韋昭儀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到明玖珠的身上。
察覺到韋昭儀的視線,玖珠抬起頭,與她四目相對。
韋昭儀對她笑了笑。
“看什麼?”宸王把玖珠喜歡吃的菜,夾到她碗裡。
玖珠搖了搖頭,趴在宸王肩膀上,小聲道:“靜王與韋昭儀看起來好像。”
“要論羞辱人,明小豬你才是個中高手啊。”宸王笑:“宮裡都說,五位皇子,唯有靜王長得最為普通,你還說他跟韋昭儀長得像,這不是罵人嗎?”
“誰拿長相說事了?”玖珠輕輕戳他肩膀:“佛家有言,紅顏枯骨,再好看的人,死後也隻是一具骷髏。”
“在道觀長大的人,怎麼還談起佛理了?”宸王把湯端到她面前:“先把湯喝了。”
在家裡被母親盯著喝湯,在宮裡被殿下盯著喝湯,玖珠覺得自己就是湯壺。她端起湯大口喝完,放下碗繼續小聲說:“釋道一家親嘛,不過我說的不是長相,而是他們母子之間的那種感覺。”
他們明明就在那裡,可是卻極容易讓人忽視他們的存在。
師父說過,世上每個人都有存在的意義,若是一個人,無論在任何場合被人忽視,隻能說明此人在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樣的人,不太可能把有問題的燻香給宮裡其他妃嫔,因為這不符合她平日行事低調的準則。
一頓午膳花去的時間並不少,盡管母妃並沒有告訴韋昭儀,究竟是為了什麼叫她來,但她就那麼靜靜站著,姿態恭敬又謙卑,不見半點焦急。
無論是已經被父皇賜死的鄭氏,還是張嫔,她們單獨來明月宮時,都是緊張的。
玖珠仔細觀察著韋昭儀,半晌後對宸王道:“我觀她與佛有緣。”
這麼好的心性,不去念經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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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道家的叛徒,竟然在為佛家發揚光大操心。”宸王輕笑出聲:“萬一這是個假慈悲,豈不是壞了佛門的清譽?”
“渡卿,玖珠,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悄悄話?”蘇後看到兩人頭都挨在了一塊兒,嘆了口氣,這好歹是後宮審案現場,你們兩個能不能嚴肅點?
“回母後,我們在操心釋道未來的發展。”宸王理直氣壯地開口:“後宮裡的事,兒臣與玖珠又插不上嘴,您不用在意我們。”
蘇後:“……”
我倒是不想在意,可你們兩個說悄悄話的樣子,實在有些囂張。
“韋昭儀。”蘇後看向韋昭儀:“你可知,你送給呂昭儀的燻香中有毒?”
玖珠看到韋昭儀冷靜自持的臉上,出現了詫異,那是一種意料之外的驚疑,但這種表情,很快被她放大,仿佛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娘娘,嫔妾不知。”韋昭儀跪了下來:“嫔妾與呂昭儀無冤無仇,平時還時常往來,嫔妾怎麼會有毒害呂昭儀之心?”
說完,她焦急地看向呂昭儀,可是由於她向來笨嘴拙舌,半天也隻說了幾句“不是我”“請相信我”之類的話。
“你先別急,先說說那香是怎麼制來的?”蘇後抿了一口消食茶:“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本宮不會冤枉任何一位無辜的人。”
“娘娘,嫔妾被太後送到潛邸前,是太後娘娘身邊的制香女。”當著幾位晚輩的面,說起自己的過往,她面色有些不好看。
事實上,後宮裡的幾位妃嫔,除了被賜死的鄭氏,其他人的身份都不太高。
“送給呂昭儀姐姐的香,都是嫔妾親手做的。”韋昭儀道:“可是送給呂姐姐的這種香,嫔妾自己也在用,怎麼會用來毒害姐姐?”
蘇後手臂輕抬,宮女把韋昭儀宮裡的香料端了上來,御醫取了燻香仔細查驗。
“娘娘,諸位貴人,韋昭儀宮裡的燻香,確實與呂昭儀宮裡的燻香極為相似,但是其中一味花的原料,有些不同。”御醫道:“被調換的這味花,味道極為相似,藥效與另外一種花相克。”
聽到這,韋昭儀就知道,自己被暗算了。
是誰在算計她?
“韋昭儀,你有什麼想解釋的嗎?”蘇後看著韋昭儀,倒不見多少怒容。
就連被害人呂昭儀,看向韋昭儀的眼神,也沒有多少憤恨。
“娘娘,嫔妾實在不知,送給呂姐姐的香料,為什麼會出問題。”韋昭儀磕了一個頭,無可奈何,卻隻能老實選擇認命。
“母後。”玖珠開口:“兒媳以為,也許是韋昭儀娘娘制作香料時,被人調換了原料,或是不小心制錯了。”
一個擅長制香的人,是不可能弄錯原料的。
在座大多人都猜到,韋昭儀可能是被人算計了,但是沒有證據的算計,往往隻能認命。
玖珠說這句話,隻是給彼此一個臺階下。
“是啊,娘娘。”呂昭儀反應過來,主動開口道:“韋妹妹與我相交多年,應該不會這樣害我。”
“既然呂昭儀與宸王妃為你求情,此事本宮就減你三分罪。隻是事情已經發生,本宮也不能不罰。”蘇後扭頭問身邊的香絹:“香絹,按照宮規,謀害後妃,當以什麼罪論處?”
“回娘娘,輕者格去品階,搬出主殿,重則杖斃。”
杖斃二字出口,安王與安王妃抖了抖,兩人朝彼此靠了靠,像是無助的小可憐。
“韋氏雖有錯,但罪不至此。”蘇後輕笑了一聲。
安王偷偷瞅了上首的蘇後一眼,連“韋昭儀”都不叫了,看來皇後娘娘根本就沒打算輕饒韋昭儀。
“即日起,韋氏降為婕妤,以省自身。”蘇後對韋氏溫柔一笑:“你對本宮的懲罰,可還滿意?”
安王縮了縮脖子。
把人從正二品昭儀降為從三品婕妤,還要問人滿不滿意,這是拿針朝人心口扎啊。
“多謝皇後娘娘寬宏。”韋婕妤感激地看著蘇後,朝她磕了一個頭,仿佛真的撿了一個天大便宜。
“此事已了,都退下吧。”蘇後打了個哈欠:“本宮困了。”
眾人連忙告退。
等殿內所有人都退下後,蘇後嗤笑一聲:“當初潛入我兒王府裡,意圖換掉燻香的探子,隻怕就是韋氏手底下的人。”
“娘娘心善,不過是降她品階罷了。”香絹連忙接話:“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是啊。”蘇後懶洋洋挑眉:“不管是不是她,有些事都跟她脫不了幹系。”
反正她是橫行霸道的寵後,當寵後還需要講什麼道理?
“可惜了。”玖珠走出明月宮,感慨了一聲。
“可惜什麼?”宸王好奇。
“可惜一個與佛有緣的好苗子,卻還是個婕妤,出不了家。”玖珠搖頭嘆息:“大概,這就是命吧。”
聽到佛啊道的,呂昭儀就想起去年抄經書時的恐懼,連忙往旁邊挪了挪,離玖珠遠了些。
安王跟安王妃驚恐地看著玖珠,皇後娘娘隻是想給韋氏降品階,宸王妃卻想讓人出家做尼姑。
狠,還是明玖珠狠。
宸王挑眉掃了夫妻二人一眼,兩眼連忙把驚恐的眼神收了回去。
“明小豬,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對韋氏有一點點排斥?”宸王伸手一攬,摟著玖珠的腰,走到旁邊:“來,說出來給你家王爺聽聽,我幫你出主意。”
“可能因為我是道家養大的。”玖珠一臉高深莫測:“這是道家人面對與佛有緣之人的競爭意識。”
“什麼亂七八糟的。”宸王戳她腦門:“說人話。”
“她不合我眼緣。”
一個時辰後,剛剛被降品的韋婕妤,又收到一道新的懿旨,讓她三日內遷宮。
新宮殿沒什麼特別,就是離麒麟宮格外格外遠。
“蘇眉黛果然會趁著這個機會,削減韋氏的品級。她仗著有皇上寵愛,做事當真沒有半點顧忌。”
“主子,韋氏遷宮是件好事,她離呂昭儀遠了。”
“呂昭儀有什麼用,那就是個膽小如鼠的廢物。以蘇眉黛的性格,降下韋氏品階已經達到目的,為何還特意讓她遷宮?”
“奴婢不知,但是調換香料的人,奴婢已經派人處理幹淨。”
“可惜了,本來想借著這件事,讓安王與靜王反目成仇。沒想到燻香的事,會這麼快被發現,浪費本宮一顆好棋子。”
“是啊,可惜了主子您的棋子。”
聽到伺候自己多年的宮女暴斃,韋婕妤梳頭發的手停也未停,她冷笑一聲,低聲呢喃:“本宮好像抓住這隻老鼠了。”
藏了這麼多年,狐狸尾巴終於漏了出來。
算計了她,還想全身而退,沒那麼容易。
“殿下。”玖珠蹲在牆根,發現兩隻打架的螞蟻,互相咬斷了對方的腿,趕緊叫來宸王:“快來看,螞蟻打架。”
“看什麼螞蟻打架。”宸王攔腰把她抱起來:“不如我們自己打。”
“殿下,你打不過我。”玖珠抱著他的脖子,認真地思考片刻:“我打架應該比較厲害。”
“你舍得打我?”宸王把她放掉床上,雙手撐在她身邊,俯身在她額頭上一吻,隨後用被子把她一裹:“這樣還能打?”
“殿下,你這是用美人計!”玖珠艱難地從被子裡爬出來,取下頭上的釵環,扔到一邊後,把宸王拉倒,得意洋洋道:“殿下,知道什麼叫一力降十會嗎?”
“那你知道,真正的美人計是什麼?”宸王笑了笑,把玖珠拖進了被窩。
太央宮。
“陛下,再過五日就是清明。”李恩拱手道:“今年的祭祖大典,可還是按照往年的規矩?”
“不。”隆豐帝抬頭看他:“今年讓宸王代朕上祭。”
李恩瞪大眼:“陛下?!”
“怎麼,吾兒去不得?”隆豐帝慢條斯理道:“反正早晚都是他去,讓他早點習慣也好。”
李恩腿有些軟。
我的個老天爺,這是他該聽的話嗎?
陛下,求你把這話講給那些心腹臣子聽!
微臣不配!
第98章 命運 這就是一個成熟王爺的命運?……
李恩恍惚地回到禮部, 看到明敬舟手裡拿著幾本書,下意識問到:“敬舟,你這些書是?”
“哦, 找了幾本書給宸王抄一抄。”明敬舟掸了掸書上的塵土,見李恩表情奇怪:“尚書大人, 你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