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春分姐姐,聽說小姐給我們從宮裡帶了禮物,等你給我們分呢。”
聽著小丫鬟們嘰嘰喳喳的說笑聲,春分無奈地搖頭微笑,別人是出遠門為家裡人帶禮物,小姐倒好,進宮都不望給大家帶東西。
大概這些東西,都是蘇貴妃娘娘給的吧。
想到小姐與宸王殿下的相處,春分臉上的笑意明顯了幾分。
隻要小姐跟殿下感情好,比什麼都強。
“春分姐姐。”一個小宮女跑進來,手裡還捧著一個盒子:“姐姐,剛才有個宮裡的公公匆匆趕來,說這些東西是小姐在宮裡用慣的,貴妃娘娘擔心小姐回了府,自己配的不合心意,所以特意催著人送了一盒來。”
春分打開木盒一看,裡面裝著女兒家常用養手膏,秋冬季節的風寒凜冽,最是傷手,富貴人家的姑娘,為了那雙纖纖玉手,費了很多心思養著。
她搖頭失笑,宮裡的娘娘這是把她們家小姐,當作自家閨女養了。
“養手膏送去明家了?”宸王問身後的太監。
“請殿下放心,下奴親手送到明家下人手中的,還指明是娘娘給明縣主的東西。”小太監討好笑道:“您吩咐的事,下奴怎敢敷衍。”
“嗯。”宸王點頭,女兒家的手嬌嫩,擦一擦這些膏啊露的,手不用幹得難受。
“殿下,您為何要說是貴妃娘娘送的?”小太監湊到宸王面前:“這樣一來,縣主豈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意?”
“這麼個小玩意兒值當什麼,也稱得上心意?”宸王嗤笑一聲:“別胡言亂語,東西好用比什麼都強。”
“殿下。”一個藍衣太監走到宸王面前,行了一禮。
“何事?”宸王認出這個太監,是太央宮的宮人。
“劉公公讓下奴來請殿下,說是帶您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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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明白了。”宸王沉默片刻,起身找到劉忠寶,跟著他到了護龍衛看管的皇家天牢。
“殿下,這邊關押的,是鄭家走失的那兩個逃奴。”劉忠寶用拂塵指著監牢裡,看起來膽小畏縮的兩人:“這兩人,也參與了刺殺您與貴妃娘娘的計劃。”
宸王看著其中一人下巴處的疤痕,眼神深沉:“本王見過他,他是鄭家的一個管事。”
當時玖珠看到這個人,神情有些不對勁,他就讓他去角落裡蹲著了。
護龍衛把刀疤的供詞取來,放到宸王手裡。他飛快掃過裡面的內容,最後落到殺害小女孩的那段內容上,眉頭緊緊皺起。
盯著這段內容看了很久,他緩緩把紙張疊起來:“鄭家人關在哪裡?”
“殿下,請隨老奴來。”劉忠寶引著宸王往裡面走。
越往裡面走越安靜,關押的犯人也都老老實實坐著,無人大吵大鬧,甚至連宸王經過時,他們也隻敢跪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殿下,就是這裡了。”劉忠寶腳步停下來,指著兩間牢房:“陛下仁慈,讓他們男女分開關押。”
“宸王殿下!”鄭蓁看到站在牢房外的宸王,連滾帶爬從床上爬起來,撲到門口:“殿下,我們是被冤枉的,求殿下放了我們……”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鄭夫人伸手捂住了嘴,鄭夫人拉著女兒跪下:“殿下,小女不懂事,冒犯了殿下,請殿下恕罪。”
宸王看了這對母女一眼,轉身面對關押著鄭家男丁的那間:“鄭家那個熊孩子在哪裡?”
“鄭家的老人與孩子,都暫時關在鄭家別院,在案子查清楚之前,都由禁衛軍看守。”劉忠寶解釋:“天牢裡陰寒,老人孩子待著受不了。”
宸王點了點頭,他站在過道裡,隔著牢欄打量鄭家的這些男人。
一個年輕人穿著囚衣,頭發又髒又亂,看到他就往角落裡拼命躲,他想起了這個人的名字:“鄭望楠?”
鄭望楠哆嗦了一下,他爬到牢門前,向宸王跪了下來:“殿下,家父病重,求殿下安排大夫,給他拿藥。”
鄭老爺一直病著,眼看著有些起色,鄭家人又被打入了天牢,他就徹底躺下了。
看著躺在石床上動也未動的鄭老爺,宸王輕笑一聲:“ 聽說生了病的人覺輕,本王在這裡站了這麼久,鄭老爺都沒有反應。是人已經死了,還是不願意與本王說話?”
鄭望楠面色慘白:“殿下,家父病重得無法起身,請殿下恕罪。”
“哦。”宸王挑眉:“既然病得這麼重,想必已是藥石無醫。你們鄭家犯下如此大罪,就不要浪費藥材,用在一個注定救不活的廢人身上了。”
鄭家人恨恨地看著宸王,卻不敢開口反駁。
“咳咳咳。”躺在床上沒有反應的鄭老爺,在氣氛最焦灼時,動彈了兩下,他一邊嘶聲裂肺地咳著,一邊試圖從石床上爬起來。
“咳嗽聲洪亮有力,看來病得不重。”宸王見他在石床上蠕動半天也沒有爬起來,扭頭對劉忠寶道:“有句話叫禍害遺千年,本王瞧著鄭老爺這病,也不用看什麼大夫,吃什麼藥,說不定在天牢裡關上些許時日,就大好了。”
鄭家人聽到這話,差點沒哭出來,這種歪理,正常人說得出口?
蠕動的鄭老爺,終於從床上栽倒在地,他縮縮手,縮縮腳,勉強擺出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姿勢:“罪臣拜見宸王殿下。”
“劉公公,你說本王是不是靈丹妙藥?”宸王嘖了一聲:“看看,本王不過在這裡站一小會,原本動彈不得的鄭老爺,就能給本王磕頭了。”
劉忠寶笑眯眯地點頭:“殿下說得是。”
宸王給自己擊了兩下手掌,臉上的笑意頓消:“既然人已經清醒了,那就好好跟本王說說,當年為何要派人刺殺本王與貴妃娘娘。謀害皇家血脈,是誰給了你們鄭家人膽子?”
“殿下。”鄭老爺聲音虛弱:“罪臣實在不知,那惡奴是受誰的指使,才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這一切,都是他的栽贓陷害。罪臣懷疑,這才是幕後真兇的真正用意。”
“你的意思是說,幕後真兇費這麼多力,繞這麼大的圈子,就是為了跟你們鄭家過不去?”宸王仿佛聽到了笑話般:“你覺得,你們鄭家有什麼了不起的地位,值得人這麼對付?”
“收拾你們鄭家,何需費這麼大力。”宸王抬了抬下巴:“都關在天牢裡了,還這麼自以為是?”
被羞辱的鄭家人:“……”
真的,若不是他們在牢裡,若不是對方是皇子,他們會把他摁進泥坑,用腳狠狠地踩。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討人厭,說話這麼囂張的人?
“本王勸你們老老實實交待。”宸王嘆息一聲,仿佛的世上最好說話的人:“你們都知道本王的脾氣,你們若是說清楚,也許本王會念在你們誠實的份上,給你們留點顏面。”
“若是惹得本王不高興。”宸王伸出食指,虛點他們的頭:“會死人的。”
“殿下,罪臣確實不知……”
“來人。”宸王抬手:“把鄭望楠拉淨身房,找個技術熟練的老公公,幫他去了煩惱根。”
“殿下!”鄭夫人抱著牢欄,心急如焚:“殿下,望楠他什麼都不知道,求殿下放下過他!”
“你在向本王求情?”宸王笑著搖頭:“可惜本王今天心情不好,求情沒用。”
“宸王殿下,你不能濫用私刑!”情急之下,鄭蓁大聲喊道:“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不是你雲渡卿的一言堂!”
話說出口,鄭蓁就後悔了,天牢裡死寂一片。
身後傳來一個人的腳步聲,她焦急地朝走道盡頭張望,隻看到一個身著淺色錦袍,身穿白狐大氅的男人朝這邊走來。
近了,近了。
她看清來人的臉後,頓時喜出望外:“齊王殿下!”
“鄭姑娘。”劉忠寶微笑著提醒:“這是齊郡王殿下,莫要喊錯了。”
第56章 銀錢 玖珠,她的孩子。
宸王轉頭看著來人, 似笑非笑:“四哥。”
“五弟。”雲延澤從陰暗處走到燭火下,他沒有看關在牢房裡的鄭家人,對劉忠寶微微頷首, 轉頭對宸王道:“五弟怎麼來了這裡?”
“這個問題,應該我來問四哥才對。”宸王看著穿著渾身雪白, 與這座天牢格格不入的雲延澤:“你不在璋六宮養傷, 來這裡做什麼?”
雲延澤緩緩轉頭, 看向牢裡的鄭家人:“請五弟放心, 我不是來為舅舅舅母求情的。我隻是來看看他們,你不要多想。”
“我什麼都沒有想。”宸王雙手環胸:“現在人已經看過,你該走了。”
“殿下。”鄭蓁開口:“我們都是被冤枉的, 求殿下想辦法救救我們。”
“表妹,父皇一心為民,朝中大臣秉公執法, 他們一定會還你們的公道。”雲延澤看著鄭家人:“你們有什麼缺的, 都告訴我,我讓人給你們送來。”
鄭夫人慘笑, 牢裡當然什麼都缺,可是就算殿下送來, 他們也留不住。現在要的並不是什麼吃喝之物,而是想從這裡出去。
“舅母。”雲延澤對鄭夫人歉然一笑:“請原諒我的無能,不能馬上還你們清白。如今……如今母妃已經被貶為美人,我深居宮中, 很多事情都顧不上。不過有件事你可以放心, 小表弟被關在別院,我會安排人好好照顧他。”
“我相信你們是清白的。”隔著牢欄,他笑容溫潤如玉:“你們好好配合六部大人們的查案, 小表弟那裡不用擔心。一切,都有我在。”
鄭夫人抓著欄杆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有殿下看著,我就放心了。”
“舅母明白就好。”雲延澤轉頭看劉忠寶:“劉公公,我能不能派人給舅舅舅母送些衣服?”
“殿下想給鄭家人送什麼東西,可以擬一份清單給老奴,老奴幫你送來。”劉忠寶微笑道:“殿下心善,老奴都明白,隻是天牢有天牢裡的規矩,還請殿下莫要為難老奴。”
“多謝劉公公。”雲延澤停頓了一下,扭頭看了眼鄭家人:“那我不打擾五弟跟劉公公,告辭。”
雲延澤來了就走,什麼都沒留下,什麼都沒問,似乎真的隻是來關心一下被關進天牢的舅舅。
宸王嘲諷一笑,抬手對站在旁邊的護龍衛道:“都別愣著,把鄭望楠帶去淨身房。”
“我說,我說。”大滴大滴的眼淚,順著鄭夫人的臉頰滾落,她哽咽著道:“這些事,老爺跟老太太並不知情,一切都是我做的。”
趴在地上的鄭老爺愣了愣,隨後驚愕地看向她:“夫人,你為何要這麼做,那可是殺頭大罪!”
“這一切,都怪我。”鄭夫人捂著臉痛哭:“都怪我。”
“母親,怎麼會?”鄭蓁一直以為,自家是被妖妃陷害的,沒想到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二十多年前,罪婦與貴妃娘娘相識於京城茶樓,貴妃娘娘貌若天仙,罪婦心生嫉恨。貴妃入了王府後,罪婦到王府做客,見妹妹不如貴妃娘娘受陛下重視,心中對貴妃娘娘怨氣更濃。後來陛下登基,罪婦得知貴妃娘娘要隨駕南下,便起了害人的心思。”
“罪婦自知犯下了滔天的死罪,不求娘娘與殿下寬恕,但求不要牽連無辜。”鄭夫人連連朝宸王磕頭:“罪婦願承受千刀萬剐之刑,以贖自身罪孽。”
“因為嫉恨,於是一個年輕的侯府夫人,就派無數殺手,去暗殺聖眷正隆的貴妃與皇子。”宸王聽完鄭夫人的話,笑出聲來:“這個故事講得很好,可惜本王不信。”
“殿下!”鄭夫人驚愕地看著宸王:“此事,確實是罪婦所為。”
“本王來之前,特意看過夫人娘家族譜。”宸王搖頭感慨:“夫人娘家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聽說你兩個哥哥,連孫子都有了。小娃娃長得白嫩可愛,十分討人喜歡。”
“你犯下此番大罪,鄭家人若是願意休了你,自然可以保住全家性命。隻是可憐你的哥哥妹妹們,什麼都不知情,卻要遭受你的連累,滿門獲罪,鋃鐺入獄,子孫也都要進奴籍。”宸王看著鄭夫人:“夫人,不會後悔?”
鄭夫人跪在地上,聳著肩膀哀泣出聲,宸王站了片刻,都沒聽到她說一個悔字。扭頭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鄭老爺,不敢說話的鄭望楠,他突然覺得膩味極了,開口道:“把鄭夫人單獨關押,她若是突然死了,就是鄭家人為了讓她給全家頂罪,害死了她。”
“她若是好好活著,就按律辦事,九歲以下的稚童,八十以上的老人,可以免受牽連。”宸王轉身往外走,拋下一句:“把鄭家那個熊孩子也關進來,就跟……鄭夫人關在一起。”
走出天牢,宸王長長吐出一口氣,抬頭看了眼天上掛著的太陽:“麻煩劉公公陪我這麼久,你請自便。”
“老奴告退。”劉忠寶辭別宸王,直接回到太央宮,把剛才發生的經過,原原本本講給了隆豐帝。
“這孩子,從小就是不願意吃虧的性格。”隆豐帝聽完以後,笑出聲來:“小時候他也這樣,聽到看守潛邸的護衛說朕壞話,他一個七八歲的小豆丁,也敢衝上去跟人打架,摔得鼻青臉腫的回來,得意洋洋的跟朕說,他把對方頭發抓了一大把下來。”
“老奴還記得,當時小殿下的額頭腫著大包,褲子也摔破了。”劉忠寶笑:“晚上用飯時,殿下把您的那份飯,都吃走了一半。”
當年被圈禁在潛邸時,日子格外清苦,就連米飯都是定量的。小殿下飯量大,又是活潑好動的性格,貴妃就在後院裡,種了些紅薯,夜裡實在餓得受不了,就在從地裡刨出一根紅薯,削幹淨皮啃完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