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鄭家的人?”刀疤循聲望去,認出了說話的人。
周家少爺?
他一個侍郎府公子,為什麼不好好在家讀書,跑到深山老林拜什麼菩薩?
刀疤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逃跑大計,竟然毀在一個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世家公子身上。
“你們先把他綁起來。”周書誠見臉上帶疤的歹人瞪著自己,捏著棍子往玖珠身邊跑了幾步,中氣十足吼道:“不能讓歹人跑了。”
“少爺,我們沒有……”
“沒繩子,還有褲腰帶!”周書誠幾步挪到玖珠身後,明家姑娘能用棍子砸暈撲到跟前的歹徒,肯定也能保護他這個文弱書生。
小廝委委屈屈地扯下腰帶,雙手提著褲子躲在角落裡沒臉見人。
在眾多護衛的圍毆下,刀疤寡不敵眾,最終被護衛用兩條腰帶,屈辱地綁了起來。
“看你這模樣,就不像是好人。”見人被綁了起來,周書誠才敢從玖珠身後走出來:“這廟裡原來的僧人去哪了?”
刀疤臉沒有搭理他,雙目充血地死死瞪著明玖珠,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看到明玖珠這張臉,他就想起了在京兆府衙門受到的屈辱。
玖珠也認出了刀疤臉,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伸手摸著鬢邊的金鳳偏釵,最後緩緩把手收了回來。
“看什麼呢。”周書誠鼓起勇氣擋在玖珠與妹妹面前,鄭府養出的狗東西真惡心,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看漂亮小姑娘。
“公子,小姐,我們在菜窖裡發現了幾個被綁住的僧人。”幾個護衛在寺廟裡找了一圈,把關在菜窖的僧人救了出來。
周筱看著嚇得瑟瑟發抖的僧人們,開始懷疑他們畫的平安符究竟有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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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姐姐,其實……僧人不畫符篆的。”玖珠見周筱一副夢想破滅的模樣,委婉道:“不過這種事,心意最重要。伯父伯母收到你送的護身符,一定會高興。”
“你不用安慰我,我懂。”周筱拍了拍玖珠的手背:“是我不該聽信謠言,讓你跟哥哥陪我走這麼遠,還遇到兩個假和尚。”
“姐姐此言差矣。”玖珠搖頭:“若不是你堅持求符,我們又怎能抓住歹人,救出這些無辜的僧人?”
“姐姐此舉,救了好幾條人命。”玖珠感嘆:“功德無量呢。”
“真的?”想到自己間接救了人,周筱精神頭好了起來:“不過,若不是妹妹你發現這假和尚不對勁,我們也救不了他們。”
“二位施主,若是你們想求平安符,貧僧可以畫的。”一個幹瘦的和尚哆嗦著開口:“早年貧僧也是修過道的。”
玖珠扭頭看他:“那你為何做了和尚?”
“早年受了住持恩惠,家中又無親人掛念,所以落發做了和尚。”幹瘦和尚開口解釋:“施主們需要多少平安符,貧僧就可以畫多少,不收你們銀子。”
周筱:“……”
突然覺得,並不想求平安符了。
“姐姐,來都來了,還是讓大師給你畫幾道平安符。”玖珠看著大殿裡的佛像,雙手合十:“萬事萬物,心誠便是最好的祝福。”
周筱被說動,跟周書誠去看改道修佛的僧人畫平安符去了。
玖珠走到雙手雙腳被縛的刀疤跟前,仔細打量著他。
近九年時光過去,這個人看起來老了很多,被捆在地上一動不能動的模樣,像極了一條狼狽的可憐蟲。
記憶裡的恐懼,不安,驚惶,似乎在此刻消失了一半。
原來,讓她害怕不已的惡人,看起來是如此弱小。
刀疤扭了扭頭,把有傷疤的下巴貼向地面。他不明白明玖珠為何會用這種眼光看著自己,但他討厭這樣的眼神。
他等了一會兒,明玖珠仍舊沒有離開,忍不住問:“明小姐,你想說什麼?”
玖珠認真地搖了搖頭:“沒什麼想說的,就是覺得你被綁著的樣子,好像一條蟲。”
她在羞辱他!
刀疤掙扎了幾下,除了讓地上的石塊劃破自己的臉以外,他甚至連明玖珠的腳尖都觸碰不到。
這就生氣了?
玖珠搖頭嘆氣,做人心狠手辣就算了,沒想到還這麼小氣。本來綁起來的樣子,就很像惡心的肉青蟲嘛。
她往後退了幾步,聽到通往山下的路上,傳來不少腳步聲。
護龍衛一路偵察追擊,發現鄭家下僕逃亡到山中一破廟後,預想了各種可能,唯獨沒想到的是,會在廟門外發現一堆護衛小廝,以及一個身著錦衣的貴族千金。
“護龍衛奉皇命追拿逃犯,請貴人速速避讓。”護龍衛總領掏出金色的腰牌,朝玖珠拱手道:“請問貴人,可曾見過兩個可疑的中年男人?”
“見過。”玖珠點頭。
“在哪?”護龍衛總領手已經按在了刀柄處。
“那裡。”玖珠指了指被腰帶綁住的刀疤,又指了指被石頭壓住雙手的假和尚:“還有那裡。”
護龍衛看著躺在地上的兩個人,集體沉默。
護龍衛總領打量著玖珠,再次拱手:“不知貴人是?”
“小女子乃禮部明侍郎之女。”玖珠回了一禮:“這二人冒充僧人,被我們識破,所以叫護衛把他們制服了。沒想到他們是聖上追查的逃犯,那他們就交由將軍處置。”
“原來是明縣主,末將失禮。”總領面色微變,行了一個大禮:“不知縣主可有受到驚嚇?”
“多謝將軍關心,有護衛在旁,我們並未受到驚嚇。”玖珠看到兩個護龍衛把石頭抬走,用镣銬鎖住了假僧人的手腳,往後退讓兩步:“將軍請。”
總領看了眼廟內的周家兄妹:“此二人涉及朝中大案,還請縣主與另外兩位貴人,保守今日的秘密,莫讓他人知曉。”
“請將軍放心,我會轉達。”
“多謝縣主。”總領拱手行禮,隨即帶著護龍衛與犯人匆匆離開。
玖珠站在小路盡頭,目送護龍衛離開,風吹起她身後的披帛,披帛在風中飛舞著,飄搖又輕柔。
“陛下。”劉忠寶幫下了朝的隆豐帝取下御冠,小聲道:“鄭家逃跑的下人,已經被護龍衛抓了回來。”
“這麼快?”隆豐帝算了算時間,從他下令到現在,還沒有超過三個時辰。
“總領說,他們趕到的時候,人已經被抓住了。”劉忠寶小心翼翼地取下龍紋佩:“此事還多虧了明縣主幫忙。”
隆豐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去護龍衛那邊跑一趟,查一查這兩個人以往幹過什麼事。”
“老奴領命。”劉忠寶把龍紋佩放進盒中:“陛下,最近幾日各王妃的娘家,都往宮裡送了東西進來。”
唯獨沒有嶽家的宸王殿下,無外戚禮物可收。
“我看你是來給渡卿討好處來了。”隆豐帝笑,“安排人召明敬舟入宮,就說是讓他教導宸王。”
“老奴謹遵聖諭。”劉忠寶笑著躬身道:“老奴告退。”
他退出太央宮正殿,接過小太監遞來的拂塵,在手中一甩:“你去禮部接明侍郎入宮,記得客氣些,切莫冒犯。”
“請劉爺爺放心,小的一定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小太監得了跑腿的差事,笑逐顏開地走了。
劉忠寶帶著人直接去了護龍衛的地牢,見到了被分開關押的兩個鄭家下人。
“劉、劉……”刀疤看清來人,嚇得連舌頭都捋不直。
皇上身邊的總管大太監,怎麼會來這裡?!
“喲,瞧你的模樣,竟是見過雜家的。”劉公公微微一笑:“巧了,雜家最愛跟熟人說事。今兒,咱們就慢慢聊。”
他抬了抬頭:“說話前,先用梳子給兩位貴客松松皮,皮緊嘴緊,嘴緊就不好說話,二位擔待些。”
刀疤跟青衣被拖了出去,很快就傳來了他們的慘叫聲。
劉忠寶甩了甩手裡的拂塵,對護龍衛總領道:“看來今日梳皮的小將軍力道足,手藝地道。”
總領笑:“劉公公親自來,兄弟們自然是要露兩手。”
兩人相視而笑,仿佛他們身處在青山綠水間,而不是在慘叫連連的地牢。
宸王坐在院子裡的搖椅上,懶洋洋地看著太監宮女大包小包地往懷王院子裡搬東西,朝隨侍太監招手:“懷王府這是搬家呢?”
“回殿下,這是懷王妃娘家叫人送來的一些東西。”隨侍太監道:“想來是娘家對女兒的一些心意。”
昨天是齊王妃跟安王妃娘家,今天是懷王妃跟靜王妃娘家,整天吵吵嚷嚷,沒個安靜的時候。
在躺椅上翻個身,宸王不屑地冷哼,身為皇子,哪需要王妃娘家送東西來?
“王爺,禮部明侍郎來了,您可要見他?”
明敬舟來了?
宸王坐起身:“見!”
他看了眼身下的躺椅,叫來幾個太監:“把躺椅搬走,換上茶桌茶椅。對了,在本王桌上拿幾本正經書來。”
明敬舟踏入璋六宮大門,走進宸王居住的小院,看到的就是俊美王爺靜心讀書的畫面。
“下臣見過王爺。”
“明大人不用多禮。”宸王扔下書,伸手扶起明敬舟:“明大人,請坐。”
“多謝王爺。”明敬舟也不推辭,在桌邊坐下。他看了眼宸王放在桌上的書,接過太監端來的茶:“見到殿下如此用功,下臣十分欣慰。”
“雖住在宮中,本王也不想荒廢光陰。”宸王臉不紅心不跳道:“不知大人今日來,是為了何事?”
“下臣今日拜訪殿下,一是聽從聖令,來教導殿下禮部的事務。二是把此物交給殿下。”明敬舟把畫筒放在了桌上。
“這是?”宸王不解地看著桌上的畫筒。
“小女贈予殿下的《雪裡紅梅》圖。”明敬舟抿了一口茶:“殿下打開看看,是否喜歡。”
明小豬終於把雪景圖畫好了?
宸王打開畫卷,看到跟畫名幾乎毫無關系的畫作,忍不住輕笑出聲,眉眼繾綣如春。
“多謝明大人。”他小心地把畫收好:“玖珠的心血之作,我定會好好收藏。”
畫雖醜了些,但細看之下,也是……也是有幾分可愛的。
至少,作畫的人,是可愛的。
“殿下喜歡就好。”明敬舟笑著點頭:“若是小女得知殿下喜歡她的畫,她一定會很高興。”
說完,他從袖子裡摸出幾本書:“下臣是外男,不能經常入宮中,這些書殿下先拿去熟讀抄寫,待下臣下次進宮,再給您帶新的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