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千兩銀子,不是石頭。
整個王府需要花錢的地方多如牛毛,他哪能像雲渡卿那樣,拿幾千兩銀子灑著玩?
“算了。”懷王拒絕了這個提議:“有雲渡卿在前,本王就算跟著他捐錢,也沒多大益處,此事作罷。”
謀士們見王爺不願意掏這個錢,互相看了一眼,點頭稱是。
消息如懷王府謀士預想的那般,傳到了隆豐帝耳中。
“渡卿跟著明敬舟長進不少,都知道關心貧寒學子了。”隆豐帝欣慰一笑:“早知道他長進這麼大,朕以前就該讓明敬舟做他的老師。”
劉忠寶笑著接話:“殿下如今是快要成親的人了,自然與往日不同。”
“明家啊。”隆豐帝嘆息一聲,對明家他心裡是有愧的。
當年明家三兄弟,踏馬遊街時何其風光,最後因他被關入大獄,全家被發配至邊疆。
明家三兄弟被發配至邊疆後不久,先帝就因奸臣讒言,下令把他圈禁到王府。
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兩年的圈禁生活折磨了他,也保住了他性命。其他皇子因為謀反逼宮,最後死的死,殘的殘,最好的結局也就是去守皇陵。
不知父皇臨死前,把皇位傳給他時,心裡想的是什麼?
“若不是朕,明敬舟也不會跟女兒分離十六年。”隆豐帝收回神,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明天,是老四與孫家小姐的大婚之日?”
“是的,陛下。”劉忠寶小聲回答。
他以為陛下會給孫家或是齊王賞賜恩典下去,可是他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陛下開口。
“陛下,寧妃娘娘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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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隆豐帝頭也不回:“讓寧妃早些回去休息。”
“是。”小太監躬身退出殿門,走到等候在外的寧妃面前:“娘娘,今日風大,您早些回去歇息。”
寧妃看著燭火明亮的太央宮,溫柔一笑:“我知道了,多謝公公通傳。”
她轉過身,走在長長的宮道上,火紅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
“娘娘。”紅梅扶著她的手臂:“夜裡涼,您坐輦上,讓宮人抬您回去吧。”
“本宮想自己走走。”寧妃推開紅梅,她抬頭看著屋檐下的燈籠,自嘲一笑:“明日我兒大婚,陛下都不願見我,當真是絕情。”
蘇氏迷惑陛下至此,整個後宮因為她,形同虛設。
她恨陛下絕情,更恨蘇氏魅惑聖心。無時無刻都在想,蘇氏與她那個草包兒子什麼時候死。
“娘娘。”白芍看了眼被寧妃推到一邊的紅梅,上前扶著寧妃:“所有王妃中,孫家姑娘身份最為尊貴,陛下若是再大肆封賞,其他皇子都要嫉恨殿下了。”
“你說得對。”寧妃緊緊抓住白芍的手:“什麼吳家姑娘,柳家姑娘,明家姑娘,都比不上我兒的王妃。”
看著被寧妃指甲扎破的掌心,白芍忍著痛意陪笑:“若是陛下當真不喜殿下,又怎麼會安排他去戶部做事。依奴婢愚見,陛下此舉說不定是在保護殿下。”
白芍掌心的血,順著寧妃的指甲,流出了掌心。
在寧妃松開手的那個瞬間,寒風吹過傷口,白芍疼得蜷縮起五指。
齊王大婚,皇子公主,朝中眾臣,皆去齊王府拜賀。齊王府張燈結彩,就連樹梢也掛上了豔麗的紅燈籠。王府外的道路上,擠滿了各府的馬車,熱鬧非常。
明家的馬車趕到時,馬車已經堵到到了巷口外。攔在他們前面的訪客,認出明家人身份後,親自下車告罪,還打算把自家的馬車位置讓出來。
“萬萬不可。”明敬舟連忙阻止對方這個舉動,笑著作揖道:“此處離齊王府並不遠,以在下淺見,不如讓馬夫把車趕回去,我等步行前去。”
“明大人所言有理。”對方看了眼明家另一輛馬車:“後面可是令夫人與令嫒?”
“正是。”明敬舟與對方互相作揖:“兄臺請隨意,在下去叫拙荊與小女下馬車。”
“明大人慢走。”對方又是一揖。
等明家夫人與明姑娘下馬車,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見一個著鵝黃裙衫的少女跳下馬車,轉身笑盈盈地朝馬車裡伸手。
小姑娘長著一張討人喜歡的小臉,笑起來的模樣,十分惹人,甚是靈秀。
直到他看見明侍郎的夫人,扶著小姑娘的手走下馬車,然後親昵地幫小姑娘扶了扶鬢邊的金枝釵,他就能確定,這位是未來的宸王妃。
難怪六部官員都在傳,明敬舟不願女兒嫁到宸王府,這麼乖巧可愛的女兒,哪個做父親的,舍得她嫁給一個性格跋扈的王爺?
“好多人。”玖珠看著把路口擠得水泄不通的馬車:“這麼多馬車,等會新娘的花轎,該怎麼抬進來?”
“等會金吾衛就會來維持秩序。”沈氏興致不太高,她看著街頭巷尾掛著的紅綾,神情看起來有些落寞。
“母親,你是不是身體不適?”玖珠擔憂地看著沈氏。
“沒有。”沈氏看著依舊懵懂無知的女兒,這孩子,當真知道成親的意義?
“前幾日你大伯來信,約莫還有六七日,他就回京了。”沈氏岔開話題:“到時候你甫六哥叫你出門玩,你可別應他。”
“為何?”
沈氏笑:“你伯父要考教他功課,我怕他拿你做借口,逃脫責罰。”
“哦。”玖珠緩緩點頭,心裡偷偷計劃著,等大伯父回來,要打甫六哥的時候,她就去解圍。
她是女孩子,又是初次見面,大伯父怎麼也不會當著她的面,讓甫六哥難堪。
沈氏一眼就看出玖珠心裡的打算,笑了笑,沒有拆穿她。
“禮部侍郎明大人攜妻女賀殿下大婚。”
眾人聽到這聲唱報,扭頭朝大門口看去。與明敬舟相熟的官員,紛紛上前見禮,玖珠喊了一串叔叔伯伯後,跟著母親去了接待女眷的內院。
“明妹妹。”陳家小姐看到玖珠,上前跟沈氏屈膝行禮,親熱地挽起玖珠手臂:“姐妹們等了你好久了,快過來跟我們一起坐。”
沈氏笑容溫柔地看著玖珠被小姐妹們拉走,轉身與夫人們坐在一起。
“明月宮蘇貴妃派使者賀齊王殿下大婚之喜。”
“兆祥宮徐妃派使者賀齊王殿下大婚之喜。”
“雲來宮呂昭儀派使者賀齊王殿下大婚之喜。”
“陳姐姐。”玖珠小聲問陳家小姐:“兆祥宮的徐妃娘娘,是哪位貴人?”
無論是貴妃娘娘的壽宴,還是上次抄經,她都沒有聽人提過徐妃。
“徐妃是懷王殿下的生母,陛下登基後,她就一直在宮中吃齋念佛,很少露面於人前。”陳小姐小聲道:“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有人猜測是徐妃當年做了對不起陛下的錯事,不過我瞧著不太像。”
玖珠吃驚地看著陳家小姐。
“噓。”陳家小姐把玖珠拉到角落,小聲道:“我知道你不是多嘴饒舌的人,日後又要嫁入皇家,有些事聽了對你沒壞處,我就跟你講講,你聽著日後多長個心眼。”
“陛下的生母,並不受先帝重視,在後宮過得很苦,據說她因久病無良藥而死。所以陛下登基後,憐憫後宮女眷,特意在後宮設殿中省內府,不許任何人克扣太妃與後妃們的吃穿用度。”陳小姐嘆口氣:“可惜聖母皇太後去得早,沒有享到陛下的福分。”
“那……”玖珠小心翼翼地問:“這些跟徐妃有什麼關系?”
陳家小姐點了點玖珠的臉頰:“因為陛下是帝王,即使憐憫後宮女子不易,也不可能容忍枕邊人犯錯,所以我才說,有關徐妃的那些傳言做不得準。”
“也許陛下是看在她生養了懷王殿下的份上,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不計較?”
“你呀。”陳家小姐笑著搖頭:“你不懂男人。”
玖珠迷惑,這麼簡單的事,怎麼又扯到男人女人身上去了?
大師父說過,如果有些事怎麼也想不明白,也許真相就如明面上那般簡單。隻是人們總是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最後被自己的大腦欺騙。
夜色來臨,新娘下轎,玖珠與小姐們一起擠在走廊裡,看新郎與新娘。
孫家小姐頭戴鳳冠,素手執扇遮面,輕輕牽著紅繡球走進內門。新郎齊王牽著紅繡球另一端,紅豔豔的新郎服,襯得他的臉有些蒼白。
“新娘進門了!”
身後有小孩子的歡呼聲,不知是誰狠狠推了她一把,正好扶著欄杆的玖珠紋絲未動。
她猛地回頭看去,與某個小屁孩四目相對。
“你……我不是故意的。”鄭家二少擠出人群,轉身就跑。
剛跑出幾步遠,他感覺自己衣襟一緊,整個人騰空而起。
“啊……”
“閉嘴。”宸王不耐地瞪著他:“你敢叫出聲,本王就讓你家的爵位掉得幹幹淨淨!”
鄭家熊孩子眼淚汪汪地看著宸王,不敢再叫:“你、你不能欺負小孩。”
“欺負小孩怎麼了?”宸王把熊孩子放到地上,冷聲一笑:“像你這種小屁孩,本王十年前,就能一腳踢飛二十個。”
玖珠敬佩地看宸王,殿下比她還要厲害。
熊孩子被嚇得瑟瑟發抖,他聽家人說過,這個王爺特別壞,不好好睡覺的孩子,會被他吃掉。
“殿下。”玖珠艱難地擠出人群,手一伸,又把熊孩子拎了起來:“你為什麼要推我?”
“快放開我,你這個壞女人!”熊孩子踢著腿,“我要去告訴表哥,你欺負我。”
“你告誰?!”宸王在熊孩子腦門上重重一敲:“有本王在,你敢告誰?”
熊孩子終於忍不住,張嘴準備大聲嚎哭。
“敢哭試試?”宸王雙手環胸:“來人,把鄭家的大人叫來,本王最喜歡聽老老小小一起哭。”
“嗝。”熊孩子打了一個嗝,硬生生把嚎哭聲憋回肚子裡。
“這不是聽得懂人話?”宸王嘲諷一下,這種假裝天真幹壞事的熊孩子,也敢他面前班門弄斧?要知道,當年他是熊孩子裡的老大。
“行了,把他放下,本王不信他敢跑。”假裝沒有發現玖珠手勁大這件事,宸王注意到熊孩子眼底的狡黠,繼續道:“他敢跑,本王就把鄭家人全部抓進大牢。”
玖珠放下熊孩子,踮著腳在宸王耳邊小聲問:“真的把鄭家全部抓進大牢?”
宸王:“……”
哄小孩的話,她竟然也信了?
“你想把他們關進大牢?”
如果明小豬真有這種想法,他就努力努力,也不是沒有希望。
“那還是算了。”玖珠低頭看鄭家的這個熊孩子:“你剛才故意推我,我看見了。”
“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