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僅為他們禮部帶來了溫暖與希望,還給他們帶來了新房頂跟新圍牆,禮部有他變得更美麗。
多好的一個年輕人啊。
見明敬舟從走廊前路過,李恩喚住他:“明兄,請留步。”
“大人。”明敬舟見李恩叫住他,停下腳步向李恩作揖,不小心露出放在袖子裡的明經科中舉名單。
“這是……”李恩看著掉在地上的明經科中舉名冊。
"啊。”明敬舟彎腰撿起名冊,漫不經心道:“這是明經科的中舉名單。”
李恩當然知道這是明經科的中舉名單,他想知道的是,明敬舟拿這玩意兒幹什麼?明經科考試以前並不受重視,陛下登基以後,大力進行國家基礎建設,明經科舉人的地位才有所提升。
“你拿這個做甚?”
“下官前些日子安排宸王殿下抄寫的書籍,殿下已經抄完了。”明敬舟把名冊揣進袖子:“陛下把殿下安排到我們禮部,下官總不能讓他無所事事。”
可陛下把宸王安排到禮部,也不是讓他來抄書背書的。
李恩抬頭看了眼正在翻新的房頂:“明兄,這樣是不是有些許的不妥?”
“哪裡不妥?”明敬舟語氣平靜地反問:“萬丈高樓平地起,讓殿下多抄多背,也是為了他好。”
李恩倒吸一口涼氣,聽明敬舟這語氣,似乎是打算讓殿下抄書到底了?
“明兄啊。”李恩覺得自己身為禮部尚書,還是要表現出一點禮部對宸王殿下的誠意:“前段時間我公務繁忙,無暇與宸王交流。近來有了些空闲,不如我跟明兄一起,帶著宸王熟悉一下事務?”
說完這席話,趕緊向明敬舟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他與明敬舟相識多年,後來成為禮部同僚後,對方更是盡忠職守,沒有半點不妥當的地方,他實在不願因為宸王的事情,與明敬舟鬧得不開心。
明敬舟抬頭看著他,沉默片刻:“大人是覺得,下官教王爺的方式不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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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兄多慮了,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李恩心提了起來:“你向來文弱,我憂心你處理禮部事務的同時,還要教宸王處理事務,體力上吃不消。如果有我帶著宸王,你能輕松些許。”
“原來如此。”明敬舟作揖告罪:“是下官誤會了大人的一片愛護之心,請大人原諒。”
“你我相識多年,何需說這些客氣話。”李恩看著明敬舟,確定他沒有生氣後,才再次提起剛才的話:“那宸王殿下,就交給我?”
“大人受累了。”明敬舟一揖到底。
“應該的,應該的。”李恩徹底放下心來。同僚情誼保住了,殿下那邊也不算辜負,一舉兩得。
“那下官先把這份名冊交給殿下,讓他抄了再說。”明敬舟微笑:“下官相信,殿下定能一邊抄書,一邊跟著大人學習處理事務之道。”
李恩:“……”
我懂,你果然對宸王殿下恨得深沉。
“大人,你覺得下官這個安排如何?”
“很好。”李恩話音落下,看到宸王笑容滿面地拎著兩個大食盒走了進來,而明敬舟的臉色,在這個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由此可見,明兄對宸王的成見頗深啊。
宸王拎著玖珠從家裡帶來的飯盒,找到正在跟李恩說話的未來嶽父:“明大人,飯盒我取來了,不如一起用膳?”
“有勞殿下。”明敬舟作揖道謝。
“明大人客氣,請。”最近幾天,每天中午吃明家的飯菜,他已經習慣了。
李恩同情地看了眼宸王,恐怕這位王爺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明敬舟在故意折騰他。
“殿下,兩個時辰後,下官要去視察新建的學堂,殿下若無其他安排,請與下官同去。”
“可是由父皇親自下令興建的弘文學院?”宸王隱隱約約知道有這麼回事。
“正是。”李恩面帶笑意:“陛下廣培良士,重視人才。修繕這所學院的銀錢,還是陛下從私庫裡掏的。”
宸王小聲嘀咕:“父皇私庫的錢,還挺多。”
站在他旁邊的明敬舟,默默扭頭看他一眼。
“殿下?”李恩沒有聽清宸王說的是什麼:“可願陪下官受累走這一趟?”
“好。”宸王笑:“本王也很好奇,父皇重視的學堂,建成了何等模樣。”
李恩與宸王還沒出門,消息已經傳到各皇子耳中。
“李恩要帶宸王去巡視弘文學院?”齊王聽到這個消息,冷笑道:“本王聽說禮部最近在大肆修繕,李恩嘗到了甜頭,難怪在雲渡卿面前逢迎拍馬。”
“王爺,依卑下看來,李恩此人,並不像是為了功名利祿便做出這種事的人。”謀士道:“不久前的一場清談宴上,他還對您贊不絕口,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誤會?”齊王漠然地笑:“在利益面前,人人都有可能變得面目可憎,本王從不輕易相信人心。”
“王爺請放心,卑下探聽到,明侍郎仍對宸王十分不滿。”謀士安慰齊王:“卑下猜測,李恩隻是出於情面,才會帶宸王巡視學院,禮部得了這麼多好處,若是還讓宸王抄書,總不能半點表示都沒有。”
李恩年少家貧,走的是正經科舉路進入官場,怎麼也不可能欣賞宸王這種紈绔王爺。
“本王記得,蘇貴妃身邊有個極擅制香的女官,雲渡卿自幼在蘇貴妃身邊長大,也有用香的習慣。他搬入王府後,似乎養了幾個調香人?”齊王走到香爐邊,看著早已經燃盡的香:“本王聽聞有一種香,能讓人夜夜好眠,美夢不斷。”
“殿下,自從馬場事件過後,宸王府的護衛與下人全部被陛下安插了皇家暗衛,卑下擔心我們的人,沒有機會接觸到宸王平日使用的物件。”
“為何要我們自己動手?”齊王淡笑一聲:“本王的那幾個好兄弟,可是對宸王府下人好奇得很。”
“卑下明白!”謀士瞬間領悟齊王話裡的意思:“卑下這就去辦。”
“這就是弘文書院?”宸王騎在馬背上,看到弘文書院旁邊站著好些衣著單薄的學子:“這些都是弘文書院的學生?”
“非也。”李恩看著這些貧寒學子,為宸王解釋道:“書院尚未正式向外招生,但陛下早有政令,弘文書院的學生,不論身份貴賤,隻分學識高低。”
話雖如此,但他心裡明白,讀書花費的銀錢不菲,寒門子弟就算有幸考入弘文書院,也少有人比得過那些世家大族子弟。
“那他們為何都在學院外面?”
“書院雖未對外招生,但裡面的書籍,可借給學生免費抄錄。”李恩看著這些凍得瑟瑟發抖卻舍不得離開的學生,語氣裡帶著些許憐憫與說不出的悵然:“珍貴書籍的價格十分昂貴,若是能免費抄錄下來,能省許多銀錢。”
“原來如此。”看著這些讀書人為了抄書對自己的狠勁兒,宸王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遞到李恩跟前:“這些錢你拿去買些筆墨紙砚,拿給他們抄書用。”
“殿下?”李恩詫異地看著宸王。
“拿去,本王不缺這點錢。”宸王抖了抖肩膀,語氣裡帶著幾分對抄書的敬畏:“同是天下抄書人,本王懂他們的艱辛。”
李恩接過這幾張銀票,沉默半晌後對宸王一揖到底:“下官替這些學生,謝過殿下。”
“不用謝本王,其實這些錢,也都是父皇給的。”宸王毫不在乎地擺手:“若是要謝,就謝父皇去。”
反正這都是父皇從私庫裡,偷偷拿來貼補他的錢。
“殿下一片赤子之心,下官敬佩萬分。”
嗯……
宸王扭頭看李恩,幾張銀票的事,怎麼就赤子之心了?
文官誇起人來,果然跟他們作的文章一樣漂亮。
就是不能當真。
第35章 開玩笑? 找個沒人的地方,挖坑埋了吧……
“殿下, 請往左邊走,這邊是靜思亭。”學院院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旁邊院子種的都是些瓜果蔬菜,待學生入校, 不僅能幫他們改善伙食,還能節省一些花費。”
宸王瞥了眼院子, 點頭:“蘿卜是好東西, 滋補養人, 吃不完還能成曬蘿卜幹。”
“殿下好眼力, 這確實是蘿卜。”院長用近乎浮誇的語氣誇獎道:“殿下對老百姓的生活方式真是了如指掌,連這些都知道,真是愛民如子啊!”
李恩尷尬地笑了笑, 學院院長是他的同窗,性子迂腐,醉心學術, 這些年一直不得重用。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 陛下才會在一堆名單中,挑中他做弘文學院第一任院長。
隻是拍馬屁這種事, 實在不適合他來做,容易拍到馬腿上。
“殿下, 院長的意思是您雖錦衣玉食,卻不忘關心百姓的衣食住行。”李恩小聲開口為同窗找補:“並沒有別的意思。”
宸王擺手:“本王明白。走,去其他地方看看。”
觀察完整所學堂,宸王誇獎:“修得不錯, 既然這是父皇花心血興建的學院, 本王也該有所表示,等會本王讓長隨送三千兩銀子過來,學院裡該添置的添置, 該買的買。”
“多謝王爺,多謝王爺。”院長喜出望外,看來他在拍馬屁方面還是有天分的,不然哪來三千兩巨款。
往日有關宸王的言論,他一句都記不住,滿腦子隻有:宸王大氣!敞亮!出手豪爽!
等李恩與宸王一走,他喜滋滋地拔了幾顆大蘿卜,招呼著門外還沒離開的學子進門吃飯:“今晚菜裡加肉!”
“宸王殿下仁厚,不僅拿了筆錢免費給你們提供抄書的紙墨,還捐了三千兩銀子,用於建設學院。”院長感動得熱淚盈眶:“殿下好人啊。”
這些貧寒的學子,聽到肉已經口舌生津,再聽院長說,殿下私掏腰包給他們買紙墨,都起身向皇宮方向作揖行禮。
陛下是好人,宸王殿下也是好人啊。
有一學子紅著臉道:“往日學生無知,聽信他人,以為殿下有……些許不妥之處,是學生愚昧了。”
“人言可畏,爾等皆是讀書之人,無論日後能不能考入弘文學院,老夫都希望你們記住一句話。”院長看著這些貧寒學子:“民之訛言,聽而思之,忌聽且信之。”
“多謝院長教誨。”學子們作揖道謝。
“你們還年輕,希望不久的將來,你們能成為大成肱骨。上忠於君,下無愧於民,頭頂晴天,護朗朗乾坤。”院長笑著抖幹淨蘿卜上的泥:“咱們讀書人,到死都要記住一句話,但求無愧於心。”
宸王為弘文學院捐銀子的事,很快傳揚了出去。罵宸王的讀書人少了,誇他的人也有了。就連茶樓裡,霸道王爺系列故事,最受歡迎的也是霸道王爺考狀元記。
老百姓心想,肯定是霸道王爺自己考過狀元,知道讀書人的不容易,才會掏這麼多錢,花在修學院上。
故事離譜是離譜,但是架不住老百姓喜歡。所以茶樓裡,天橋底下,隻要說書人講霸道王爺考狀元記,四周總會圍滿聽客。
“雲渡卿那種蠢貨,也知道討好讀書人了。”懷王聽著外面那些傳言,氣得在書房裡走了幾個來回:“你們還說明家不會幫他,如果不是明家給他出主意,以他的腦子,能想出這種收買人心的辦法?”
謀士也沒想到,宸王竟然敢拿陛下興建的學院,為他自己造勢:“殿下,弘文學院乃陛下主持興建,宸王借由學院為自己謀名聲,說不定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砸自己的腳?”懷王哈笑一聲:“你以為,父皇會因為這種小事,對他心生嫌隙?”
謀士們疑惑,難道這種事,還不夠讓陛下介懷?
“你們說得出這種話,是因為沒見過父皇對雲渡卿偏愛到了何種地步。”懷王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你們太不了解他了。”
父皇登基那日,登基儀式還未開始,他站在太央宮外,看到父皇彎下腰,把即將年滿八歲的雲渡卿背在身上,全然不在乎雲渡卿可能會壓皺他身上的龍袍。
從那時起,他就很清楚,在父皇心中,雲渡卿與他們是不一樣的。
這些年來,他從不與雲渡卿發生衝突,因為他心裡比任何人明白,父皇肯定會站在雲渡卿那一邊。
“那……要不我們也學宸王,給弘文學院捐些銀錢?”謀士道:“這樣也能落得一個仁名。”
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