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樣,有的範釗自己知道,有的確實是潘勇提醒了他。
這一次,潘勇用十分慎重的語氣告誡範釗警惕蕭缜夫妻裡應外合,尤其是要保住鹹慶帝的命,哪怕鹹慶帝駕崩了,也要嚴守秘密不能讓蕭缜夫妻知曉,以免讓範釗淪為第二個竇國舅,給蕭家送去出師之名。
潘勇還特意囑咐女婿小心佟穗手裡的箭,別被佟穗先擒了王。
這個不用潘勇說範釗也會防備,畢竟死在佟穗手裡的名將都快坐一張席面了。
潘月柔:“侯爺,謹慎起見,不如先把佟穗等家眷都抓進大牢吧?把她們關起來,看她們如何與蕭缜裡應外合。”
範釗:“蕭家是先帝欽封的開國功臣,那幾家也都於大裕有功,別說蕭缜還沒反,就是他反了,我也隻能派兵圍守這幾家,等拿下蕭缜再一起關進去。”
沒抓住男人先抓老弱婦孺算什麼本事,不到最後一刻,範釗都不會走這一步。
名聲這東西,能顧全的時候,誰也不想受千夫所指。
再說了,一群老弱婦孺,家門口都被他的人盯著了,能翻什麼浪?佟穗這會兒都不敢拉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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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三,上午。
蕭缜大軍還在洛城西北三十裡處時,一位公公就在兩個御前侍衛的護送下來這邊傳旨了,旨意是給蕭缜等眾將領的。
孫典幾個就要下馬接旨。
蕭缜端坐馬背,看著那傳旨公公問:“等等,這位公公似乎有些面生。”
都快站到地上的蕭延、蕭野幾個一聽,馬上又坐了回去,並迅速將三人圍了一圈,虎視眈眈。
兩個御前侍衛隻是沉下臉,怒斥蕭缜意欲何為,那個由範釗親自挑選出來的可當重任的公公可沒想到剛一照面自己就被大名鼎鼎的蕭侯懷疑了,盡管努力保持著鎮定,初冬時節,他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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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奴婢是皇上新提拔的,以前確實不曾見過蕭侯。”
蕭缜:“是嗎,那我問你,皇上近來如何?”
傳旨公公笑道:“皇上病體初愈,得知侯爺凱旋,龍顏大悅,特意在宮中備下慶功宴,奴婢就是奉旨請侯爺與諸位將軍進宮赴宴的。”
蕭缜:“一派胡言,我昨日才接到密報,說皇上病危已經不省人事,今日你就敢假傳聖旨,究竟受何人指使?”
傳旨公公:“……”
蕭缜:“全部拿下,嚴加審問!”
都不用小兵出手,眨眼間蕭延幾個就把三人擊落馬下,兩個御前侍衛被五花大綁起來塞住嘴,再由前衛縣捕頭孫典當著大軍的面親自審問傳旨公公。
這公公再機敏穩重再受範釗信任,都隻是一個因為家貧被送進宮裡當差的可憐太監罷了,昨日還野心勃勃要為大統領效力掙一份功勞,今日被孫典甩了幾鞭子就丟了半條命,疼痛難忍,傳旨公公隻好招供,稱皇上確實病重,慶功宴是範統領代皇上辦的,本也是好意。
蕭延抽出腰間佩刀,奚落孫典道:“上了三十的人力氣就是不如從前啊,連個公公的真話都套不出來。”
說完,蕭延抓起傳旨公公的手臂,比劃道:“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老實交代,我砍了你這條胳膊!”
蕭野嘖嘖道:“你還是說吧,我三哥殺人如麻,可不是嚇唬你。”
傳旨公公瞥眼那把寒光凜凜的大刀,立即全部招了,說範統領命他無論如何也要把蕭缜等人誘入京城。
蕭延:“好他個範釗,要造反嗎?”
蕭缜:“押下去,跟呂勝父子關到一起,大軍繼續出發。”
沒出半個時辰,近五萬南營騎兵就來到了洛城城外,範釗本來還安排了一些百姓進出城門做做樣子,好將蕭缜誘進城門瓮中捉鱉,此時見蕭缜果然沒那麼好騙,範釗立即命人關閉城門,弓箭手在城牆上排成一列,嚴陣以待。
居高臨下,範釗先發制人:“蕭缜,皇上召你等將領進宮赴宴,你為何帶大軍前來?”
蕭缜指著囚車裡的兩個侍衛一個公公,反問道:“範統領偽造聖旨,又是何居心?”
範釗:“皇上親口傳下的旨意,千真萬確,你要反就明說,休要找借口!”
蕭延吼道:“既然是皇上親口所說,那你請皇上出來,隻要皇上露面,我等立即退兵進城。”
範釗:“……”
蕭野:“怎麼樣,範統領是不是覺得這話很是耳熟?當年先帝就是這般質問奸臣竇國舅的,你個賊子,居然敢學竇國舅欺君犯上,你可對得起先帝對你的教養之恩,對得起先帝的在天之靈?”
喬長安:“範釗,趁早投降吧,我等已經得知你的罪行,看在先帝的份上,隻要你迷途知返,我們定會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
孫典:“範釗,枉我還把你當兄弟一起把酒言歡,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等狼子野心之徒!”
蕭涉:“廢話少說,有本事你下來堂堂正正跟我打一場!”
佟貴:“都偽造聖旨要把咱們騙進去當王八抓了,他哪有那個膽子?”
張文功:“……”
範釗:“……”
魯恭終於率領十四萬東營大軍匆匆趕到,見範釗被蕭延一行人罵得根本沒機會回嘴,隻能命他列陣,魯恭嘆息一聲,配合地站到了蕭缜的對面。
蕭缜沉聲質問:“國公也要助紂為虐嗎?”
魯恭:“皇上臥病在床,不能出來見你,蕭侯要面聖的話,隨我進城就是。”
蕭延:“放屁!你們這樣,哪個敢進去?”
魯恭回頭。
範釗繼續在城牆上給蕭家定造反的罪名,蕭家也繼續給他定欺君犯上的罪。
魯恭見蕭缜沒有要開打的意思,就隻管聽著了。
蕭家既有了罪名,範釗便派出幾隊百人的兵馬,將衛縣幾家團團包圍,不準任何人進出,缺菜少糧了自有範釗的人代為去買。
賀氏、蕭玉蟬、柳初等人終於意識到了危險,要麼急得哭,要麼怕得哭。
佟穗、林凝芳哄了幾句,收效甚微,也就不管了。
林凝芳送佟穗回房,見佟穗神色平靜,她隻問了一句:“都準備好了?”
佟穗笑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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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琦收到城外的消息,跑去質問範釗:“你想篡位嗎!”
範釗沒耐心聽他講那些大道理,直接將佩刀摔在桌案上:“這事你別摻合,要麼回去做你的丞相,要麼禁足在家,你自己選。”
魏琦:“……”
範釗見他氣得嘴唇都在抖,別開臉道:“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退路,先生若站在我這邊,我會像先帝一樣重用你,先生若覺得蕭缜更好,那就閉門等候一段時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為難你。”
魏琦:“皇上呢?你要將皇上置於何地?”
範釗垂眸,道:“他人已經廢了,等他傳位給我,我會把他當弟弟養在宮裡。”
魏琦仿佛遭了雷擊,半晌沒動。
範釗:“來人,送魏相回政事堂。”
他會給魏琦時間考慮。
翌日,聽侍衛說魏相去了政事堂,範釗心中一喜,大步跑過去,趁此時政事堂沒人,他高興道:“先生願意助我了?”
魏琦頭也不抬,隻對著手裡的折子道:“我誰也不助,你們這些將軍想打就打吧,我隻做我該做的事。”
盡管如此,範釗也很滿足了,嘴上可以狠,他並不想失去任何一位舊友。
解決了魏琦,範釗專門對付蕭缜去了,齊恆大概要十八那日到京,在齊恆表態之前,他與蕭家都隻能扯扯嘴皮子。
範釗想請宋瀾去幫他罵蕭缜,宋瀾卻告了病。
這老狐狸,範釗隻能等著秋後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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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深夜,範釗正在宮裡的值房睡著,他留在鹹慶帝身邊的侍衛悄悄來了。
範釗一看他的眼神,心中就是一驚。
侍衛神色復雜地點點頭,證實了範釗的猜想。
範釗在床上坐了好久,才問:“此事都誰知曉?”
侍衛:“隻有我跟劉公公,劉公公還在內殿守著。”
範釗:“好,記住,今晚開始,對外就說皇上需要靜養,除了那兩個御醫,不許任何人跨進內殿,由你與劉公公全力照顧皇上的飲食起居。”
侍衛懂了,頓了頓,問:“您,您要過去看看嗎?”
範釗苦笑:“看什麼,他最不想見的就是我。”
直到今日,他也不明白鹹慶帝怎麼就恨他恨到了那個地步。
一晚無眠,清晨天還沒亮,範釗就去“探望”鹹慶帝了。
人蓋在被子裡,什麼也沒露,平得仿佛那裡隻有一床被子。
窗外越來越亮,忽地傳來侍衛阻攔魏琦的聲音。
範釗木然地坐著。
劉公公見了,低聲道:“老奴去跟魏相解釋?”
劉公公是先帝身邊的老人,穩妥本分,這兩個月對範釗極為恭順,範釗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整個洛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劉公公比魏相、魯恭都識趣,早就效忠他了。
劉公公來到外面,費了一番唇舌才讓魏琦相信鹹慶帝沒事,隻是突然受不了太多的聲響,所以下令不見他人。
魏琦面上信,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就在他準備離去時,對上了劉公公欲言又止的眼神。
下一刻,劉公公提了提裡面的單衣領子。
那是一件雪白的單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