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缜:“其實我一直都一樣,是你變了。”
佟穗不懂:“我哪變了?”
蕭缜隻是笑。
以前他才鑽進被窩,她就恨不得把兩條腿綁成一團誰都別想分開,現在,她會主動纏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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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祖過完周歲不久,就到了臘月初八,老爺子的周年祭日。
兩府眾人、蕭姑母一家同去祭奠老爺子,佟家、周家、顏家、張家、孫家也都跟來了,齊雲、江天闊是單獨來的,像羅霄、趙瑾就沒有再來。
一片哭聲,嫡親的子孫中,隻有蕭缜默然地站著,對著墓碑出神。
蕭家這邊要多陪陪老爺子,其他幾家同時告辭了。
就在蕭家也準備離去時,來路上出現了一輛車駕,由御前軍統領範釗騎馬開道,太子韓保、兩位丞相隨駕車旁。
蕭缜立即帶著全家老小跪迎。
車駕停了,韓保、範釗聯手將興平帝扶下馬車。
佟穗跪在蕭缜旁邊,在興平帝的龍靴踩住地面時,她才飛快抬眸看了一眼。
夫妻倆都有一年沒見過興平帝了。
這一見,竟發現興平帝的頭發已經全白,身形清瘦滿面滄桑,儼然已是風燭殘年。
佟穗想起了老爺子臨走之前的病容,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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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缜看著地面,一次又一次地去回憶那日他走進大帳瞧見的老爺子,放開壓抑了一年的東西,終於在興平帝拄著拐杖來到一家人面前時,叩首泣拜:“蕭缜叩見皇上。”
興平帝看著這一片蕭家子孫,再看看那孤零零的一座墓,顫聲道:“免禮,都免禮,朕今日是來祭奠蕭老的,你們把朕當做一位故友便好。”
蕭缜:“皇上隆恩,蕭缜代祖父叩謝。”
興平帝做個抬手免禮的手勢,由太子扶著一步步走到墓碑前,劍閣道的一切歷歷在目,那人卻是陰陽相隔,興平帝仰起頭,任由兩行濁淚滾落。
許久,興平帝對太子道:“蕭老是朕的救命恩人,也是大裕朝的救命恩人,太子,朕要你終生銘記這份恩情,重用蕭老的兒孫,善待蕭老的家眷。”
韓保看看那墓碑,道:“父皇放心,兒臣記住了。”
興平帝給老爺子燒了黃紙,轉身,朝蕭缜招招手。
蕭缜紅著眼眶上前。
興平帝:“蕭缜,朕的東營又招募了十五萬步兵,你可願替朕將他們練成精兵,來日再帶著這十五萬大軍效忠朕,效忠太子,效忠大裕?”
蕭缜跪地,臉上落淚,聲音堅毅:“承蒙皇上不棄,蕭缜定當竭盡全力,不負皇上所託!”
興平帝:“好,即日起,你便是東營都指揮使,蕭延、蕭野、蕭涉為東營衛指揮使,營中其餘武官隨你遴選舉薦。”
凜凜寒風卷走黃紙燃起的青煙,四兄弟異口同聲:“臣接旨!”
第238章
蕭家在京城已經沉寂一年, 今日興平帝親自去祭奠老爺子,封蕭缜為正一品的東營都指揮使,讓蕭延三兄弟繼續領正三品衛指揮使的差事, 便是告訴洛城文武百官, 蕭家聖寵猶在。
蕭家這邊, 最高興的莫過於賀氏了。
賀氏剛來京城的時候, 老爺子與叔侄幾個都是高官厚祿, 家裡女眷也跟著光彩, 除了進宮或是在另外幾家公侯夫人面前要保持恭謹, 基本都是別家女眷羨慕巴結她們。
然而老爺子一走, 叔侄幾個立即都免了官, 雖說官員丁憂結束後要麼官復原職要麼重新安排官階差不多的職位, 可這事一日沒定,一日就可能存在變故, 就像旁人許諾給自家的銀子一樣,口頭說再多, 沒到手前都是虛的。
這回總算可以把心放回肚子了, 美中不足的, 就是她的丈夫蕭守義還得繼續丁憂。
回到府上, 賀氏脫下被風吹了一身灰土的孝服, 丫鬟們端來熱水,服侍她洗手擦臉,頭發也用巾子擦去浮塵, 拿梳子重新梳理一遍。
賀氏靠著椅背,舒服得閉著眼睛, 回想在靈水村起早貪黑刷鍋做飯的日子,隻覺得一邊是天上一邊是地下。
收拾好了, 賀氏來到次間,見丈夫也換了一身衣裳,橫躺在榻上,對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賀氏叫丫鬟們下去,她脫了鞋子坐到丈夫身邊,一手搭在丈夫寬闊結實的胸口,揶揄問:“兒子侄子都要回去當官了,就你還得繼續在家憋一年多,不是滋味吧?”
蕭守義:“他們是孫子,我是兒子,為父守孝三年,天經地義。”
賀氏:“可是武官不用丁憂啊,看皇上今日的態度,根本就沒疑咱們家,三月裡你就不該讓老二上什麼非要丁憂的折子,敢情他多守半年裡子面子都有了,你這一耽誤,少拿一年多的俸祿呢,回頭也不如兒子侄子在軍營裡更有威望,哦,還有孫典,你不丁憂的話,南營副指揮使哪裡輪得到他。”
蕭守義嘆氣:“你看你,爹才走一年,你又說這讓兩房生分的話了。今日皇上信任咱們,正是因為去年老二主動將兵權交了出去,先有因才有的果,那會兒不交,皇上遲早會猜疑咱們,到時候人頭可能都不保,哪來的南營副指揮使?”
賀氏想了想,繞過彎來了,聊起興平帝來:“皇上那樣,我瞧著怎麼……”
蕭守義一把捂住媳婦的嘴。
賀氏險些被他捂死,好不容易扒開丈夫的手,她瞅瞅外面,瞪著丈夫道:“至於嗎,躲屋裡跟你說點悄悄話都不行?”
蕭守義面沉如水:“這種掉腦袋的話,跟我也不能說,敢去外面嚷嚷,哪怕是身邊的丫鬟,你都等著抄家滅族吧!”
賀氏:“我才沒那麼傻。”
蕭守義笑了下。
傻不傻的,他跟媳婦都是有福之人,上有睿智無雙的老爺子,下有文武雙全的晚輩,不管外面形勢如何變化,夫妻倆繼續待家裡給老爺子服喪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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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一,天才蒙蒙亮,蕭缜再次出現在了乾元殿外,與文武百官等候上朝。
蕭家跟洛城的文官們一直都沒什麼走動,平時見面最多點點頭,所以蕭缜直接走到了武官這邊。
魯恭、齊恆、範釗、羅霄、趙瑾都在,還多了一個正式升為南營副都指揮的孫典。
一共四個正一品武官,以前是老爺子、馮籍、魯恭三位國公爺按照年紀排的,如今老爺子走了馮籍遠在北邊,魯恭就成了唯一一位國公。
魯恭肯定要排在武官首位,蕭缜沒來前,範釗佔了第二,把雖然年紀大官職也相當但總戰功不如他的齊恆擠到了後面。
蕭缜一來,魯恭朝範釗使個眼色。
範釗瞪了回去,蕭缜這兩年是很風光,可他陪著皇上抵御烏國鐵騎時蕭缜還在家裡種地,現在大家都是侯爺都是一品官,蕭缜還比他小幾歲,憑什麼站他前面?
範釗不肯動,齊恆主動退後一步,將第三的位置讓給蕭缜。他的開國戰功便不如蕭缜,去年光帶著幾萬兵馬東奔西跑了,跟老爺子佟穗沒法比,同樣也比不上伐烏鎮遼有功的蕭缜。再加上東為尊,蕭缜領東營,本就比他這個西營都指揮要高。
蕭缜謙讓了一下,見齊恆堅持,他也就站了過去,接受的太快,顯得他剛剛的謙讓就有點假。
齊恆:“……”
範釗很滿意,蕭缜若真因為年紀讓齊恆站在前面,豈不顯得他這個沒讓的不懂禮數?
武將武將,隻看軍功,不看輩分!
“一年沒見,我還真是想你啊,怎麼樣,晚上一起下館子去?”範釗笑著拍了拍蕭缜的肩膀。
蕭缜:“侯爺的美意我心領了,隻是年前我還不想飲酒。”
畢竟才除服,範釗理解:“行,那就年後再喝。”
不久,興平帝來了,拄著拐杖坐到龍椅上。
瞧見站在範釗身後的蕭缜,興平帝掃眼範釗,移開視線,開始議事。
這一年大裕各地風調雨順,也無戰事,隨著遼州、合州、荊州一批官員世家交出之前的貪產,大裕收上來的田賦比前年又多了幾成,隻有涼州、青州一帶仍然存在陽奉陰違的地方官員,百姓的冤案訴訟也遠高其他幾州。
另有一項,便是朝廷招募新軍,在民間引發了一些怨言。
光東西兩營加起來,新軍人數就高達二十六萬,距離興平二年的招兵才過去兩年而已。
招兵是羅霄的差事,他出列道:“臣辦事不力,還請皇上責罰。”
興平帝:“與你無關,連年戰亂百姓民不聊生,各家青壯都不足,朝廷還要那些青壯充軍,百姓們肯定心中有怨,之前傷亡兵的撫恤與新兵的軍餉可都如實發放了?”
兵部、戶部兩位尚書再出列匯報,各地官員知道皇上痛恨貪官,大多數都不敢暗中克扣。
興平帝:“凡敢克扣軍餉撫恤者,無論數額多少,隻要查出,一律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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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之後,蕭缜與羅霄一起騎馬出了城,並肩前往東營。
興平帝南徵前朝時,羅霄、範釗、馮籍始終跟著興平帝,與蕭家少有來往,去年伐梁一役,羅霄跟老爺子佟穗倒是熟了,與蕭缜依舊生疏。
羅霄:“前兩日蕭老一年忌日,我本該過去祭奠的,奈何軍務纏身,未能騰出時間。”
蕭缜:“侯爺還記著老爺子,蕭某已然感激不盡。”
羅霄:“你我同為侯爺,年齡又相當,以後同營為官,還是以兄弟相稱吧,叫起來方便些。”
蕭缜笑笑,朝他拱手:“羅兄。”
羅霄還禮,道:“我先給蕭兄講講東營新兵的情況?”
蕭缜:“有勞了。”
到了東營後,便是十五萬新軍同拜新來的都指揮使。新兵來自東南西北各地,有的招得早,有的上個月才從籍地趕過來,一個個穿上戰甲單獨瞧著還有些兵的樣子,當十五萬人站到一起,蕭缜、羅霄站在將臺上一看,隊列歪歪扭扭,有的兵還在撓頭搔背甚至挖鼻孔,簡直慘不忍睹。
羅霄:“……”
蕭缜卻知道這事怪不了羅霄,羅霄既要奉旨招募足夠的新軍,又要安撫心中有怨的百姓,過去的一年可能大多時間都在外面奔波,哪裡顧得上新軍的軍紀與操練。
要把這樣一支大軍訓練成精銳之師,絕非一日一月之功。
說完一些場面話,蕭缜揚聲道:“東營有十五萬大軍,一共分二十七衛,每一衛都需要選出一個指揮使、五個千戶、五十個百戶、一百個總旗以及五百個小旗。”
“本都上任之前,皇上說了,除了羅都與我的三個衛指揮使兄弟,東營所有武官都由本都遴選舉薦。”
“實話告訴你們,無論禁軍還是邊軍,都有一批立過軍功的將士能夠勝任東營空缺的這些職位,本都完全可以跟皇上請命把他們調過來協助我操練你們,可我把他們調過來,他們所屬的衛所就要重新招人,與其浪費各地衛所的精力,與其浪費東營的時間等外來的武官路途奔波,不如就從你們當中選,是不是?”
新兵們當然願意了,激動道:“是!”
蕭缜:“你們都是新兵,沒有戰功,練成之前也沒有機會掙軍功,本都隻能通過營中小考從你們當中擇優選用。今日即開始第一場考核,隻比武藝,選出來的武官隻是暫任,以後每個月都會考一次文武試,最終本都將以第三次文武試的考核結果為準舉薦給皇上,這麼選,你們可服氣?”
有人喊服,有人不服,因為他們不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