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士:“韓宗平造反叛國是為不忠,殘害幼主是為不仁,受您與呂勝、陳望、黃起遴等幾位將軍擁護卻要侵佔你們的家財,是為不義,這等小人,又有哪路英豪願意效忠於他?如今梁國出師長安,呂勝已經答應作壁上觀,遼州陳望被馮籍、蕭缜裹挾自身難保,青州黃起遴唇亡齒寒已經暗中投靠我陵國,隻擔心將軍與齊恆合兵包圍青州才不敢公然起事。”
秦思柱大驚:“黃起遴投靠你們了?”
謀士:“當然。將軍想想,蕭穆、齊恆是什麼身份?一個鄉野老匹夫,一個朔州的反王頭子,韓宗平一邊給這二人賜封公侯,一邊派他們來收繳您與謝堅將軍手中的兵權,將軍身在局中看不清形勢,黃起遴在青州看得一清二楚,一旦陳望被馮籍奪了權,合州也落到齊恆手中,青州夾在遼、冀、合州中間,他黃起遴豈能有善終?”
“怎麼,將軍不會以為齊恆真是帶兵來增援您,好與您一起抵擋我陵國水軍的吧?笑話,將軍駐守合州近十年,我陵國打了多少次都不是將軍的對手,何須韓宗平調動八萬大軍過來?他此舉,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思柱猛地一砸桌面,咬牙道:“我已經交了幾萬兩銀子了,他還如此對我,欺人太甚!”
謀士:“如今齊恆大軍距離合州不過三日之遙,將軍再猶豫就沒有機會了!謝堅、黃起遴都在等著將軍呢,隻要將軍帶兵投靠我大陵,他二人馬上就會發兵來投,你們三路二十二萬大軍再加上我陵國的二十萬大軍,數日之內便可擊退蕭穆、齊恆的十六萬兵馬,半月後便可殺至洛城之外!待我皇在洛城定都,將軍便是陵國的第一大功臣!”
“我皇還說了,隻要將軍來降,將軍麾下所需糧草皆由陵國供應,將軍隻需全心打仗便可!”
秦思柱徹底被他說服了,思索片刻,道:“好,今日開始,我秦思柱便是陵國的將軍,願為陵帝驅使。這樣,你且先回去,等齊恆大軍到了,我先假意安撫他,四月十五你們隻管發兵來攻,我會激齊恆帶兵迎戰,屆時你我二軍再前後夾擊,一舉剿滅他的八萬兵馬。”
謀士大贊道:“將軍妙計,在下佩服!”
秦思柱得意一笑,他能抵擋陵國近十年,沒點真本事怎麼行?
謀士留下六箱金銀珠寶,悄然告辭了。
秦思柱喊來幾位心腹將領,把這些東西給他們分了,他可不會像韓宗平那麼傻,不賞賜他就算了,還想從他手裡搶金子,這種皇帝,誰效忠誰是傻子。
“將軍,那個潘勇,要不要先殺了他?”
秦思柱:“不必,一個有點小聰明的鐵匠罷了,自打他帶來的幾個親兵被咱們弄死後,這人就龜縮在兵器坊了,此時殺他,齊恆來後見不到人定會防備,不如留著麻痺齊恆。”
“末將擔心,他會在齊恆那裡告將軍的狀。”
秦思柱哼道:“告就告,老子一沒打他二沒罵他,隻是按照軍法處置了他帶來的幾個廢物,就是韓宗平親自來,他也不能為這種小事拿我怎麼樣。行了,都去睡吧,這幾日養足精神,以後可要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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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四月十一,齊恆大軍距離合州大營隻剩一日路程。
將近晌午,秦思柱正與幾位屬下商議如何應對齊恆,遠處突然傳來兩聲雷鳴般的大叫:“成了!成了!”
跟著就是一串近似癲狂的笑聲。
秦思柱立即派一個小兵出去打探。
小兵很快回來了,道:“回將軍,是潘勇,他那把刀好像終於要鑄好了。”
秦思柱挑眉。
這個潘勇,剛來合州時就是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幾個親兵一死,潘勇徹底服軟了,說什麼他是鐵匠出身,一直想打造出一把神兵利器,之前空有想法卻沒有時間,現在合州太平,希望可以讓他去兵器坊一心鑄刀。
潘勇識趣,秦思柱當然準許了。
八個月了,潘勇煉廢了三把刀,這把是從過年的時候開始煉的,到今日剛好百日。
秦思柱還挺好奇這把刀的,隔斷時間就會去看看進展,反正就是走一趟的事,如今刀即將造好,秦思柱起身道:“走,咱們也去瞧瞧。”
六七個將領再加上十幾個親兵,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兵器坊。
兵器坊要鍛造修繕鐵器,火爐水槽鍛造臺一搭,佔地不小,但裡面隻有五個工匠領著四十多個雜役,除了那五個工匠師傅有些體面,雜役們在軍營裡的地位極低。
兩個小兵在外面站崗,瞧見大將軍來了,立即挑開簾子。
一股熱浪迎面撲來。
秦思柱看向裡面,見潘勇背對他站著,手裡似乎拿著一把長刀,工匠師傅與雜役們遠遠近近地圍在他身邊,有的眼巴巴地盯著潘勇手裡,有的一邊盯一邊做著手裡的事。
“這刀真能削鐵如泥?”
“試試就知道了。”
話音落下,離得近的工匠雜役們立即退遠了,看著潘勇與一個工匠師傅各執一刀,互相砍去。
一道刺耳的聲響過後,潘勇手中的刀完好無損,工匠師傅手裡的刀竟斷成了兩半!
秦思柱眼睛一亮,大贊一聲“好刀”,帶頭跨了進去。
潘勇聞聲轉過來,瞧見秦思柱,他將手裡的長刀放在旁邊的臺子上,抱拳行禮:“見過大將軍。”
秦思柱的視線在潘勇健碩的身軀上掃過,尤其是那一雙鐵臂,再落到那把刃長三尺、柄長約四尺的長刀上。說是刀,刀身狹長更似劍,刃薄而鋒利,前端勾出一道漂亮的弧線,一點刀尖在旁邊的火光下閃爍著鋒芒。
秦思柱上前一步,見潘勇毫不猶豫地退後,秦思柱笑笑,再無顧慮地走過去,握住刀柄。
他轉身,對身後一個副將道:“來,你我比試比試。”
那副將心疼地握住自己的刀:“將軍,萬一我的刀斷了……”
秦思柱取下腰間佩刀,拋給他:“你的斷了,就把我這把賞你。”
副將笑了,抽出佩刀,朝秦思柱揮去。
二刀相撞,秦思柱手裡的寶刀再度削鐵如泥。
跟來的武將們又高興又羨慕,秦思柱珍愛地摸了摸那輕薄的刀刃,斜眼看向潘勇:“沒看出來,你還真有些本事。”
潘勇很懂事,垂眸道:“寶刀贈英雄,大將軍不嫌棄的話,末將想把這刀獻給大將軍。”
秦思柱大笑:“不嫌棄不嫌棄,如果你能再為我打造……”
話未說完,站在武將們後面的幾個雜役注意到潘勇擦右臂汗水的動作,或是抄起放在臺子上的刀,或是抄起燒得紅通通的鐵鉗,驟然朝離得最近的武將發起攻擊。
兵器坊內立即響起幾聲慘叫。
秦思柱反應極快,揮刀砍向潘勇:“賊子也敢算計我!”
潘勇早有防備,迅速繞過旁邊的臺子,抄起他一直放在這裡的一把舊刀,刀刃上都出現了幾處缺口。
秦思柱冷笑,一刀劈下。
“鏗”的一聲,兩把刀狠狠撞擊在一處,隨即有一截斷刃掉落下去。
秦思柱難以置信地看著手裡的斷刀,怎麼可能,他親眼看著這刀連續兩次削鐵如泥……
其實他隻是失神了一次眨眼的功夫,但潘勇要的就是這一瞬,抬刀往前一揮,真正削鐵如泥的寶刀登時砍斷秦思柱一條手臂。
秦思柱又疼又怒又怕,目眦欲裂,轉身朝外跑去:“來人!潘勇造反了!”
他有八萬兵馬,八萬兵馬!
可那八萬兵馬都在遠處,兵器坊裡隻有他殘存的三將七個親兵,以及五個身形健碩的工匠師傅、四十多個被將士們輕視慣了的雜役。
潘勇最先擊殺了斷臂的秦思柱,四十多個工匠與雜役也很快殺死了秦思柱的那些心腹。
當外面的將士們聞訊趕來,兵器坊厚厚的簾子突然被人從裡面揮開。
將士們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潘勇一手持刀,一手提著秦思柱的人頭,後面五位工匠師傅也是一樣的姿勢,一行人渾身浴血,猶如修羅。
將士們駭然。
潘勇高舉秦思柱的人頭,揚聲道:“秦思柱一黨通敵叛國,已被我奉旨斬殺!爾等願意效忠朝廷,我會將秦思柱克扣的軍餉如數補發你們,將秦家貪佔的田地分給合州的鄉親父老,並奏報皇上爾等皆忠君愛國之士,助我除賊有功!”
“倘若爾等要學秦思柱叛國,去投靠殺過你們父兄親友的敵國,那就動手吧,齊恆將軍的八萬大軍明日才到,你們殺了我,還有時間逃!”
將兵器坊圍成鐵通的將士們六神無主地看向彼此。
投靠潘勇,可以分軍餉分地,投靠陵國,沒了秦思柱這個大將軍,陵國就算收了他們這些小兵,又會給他們什麼好處?
“來啊!”
潘勇大吼一聲,同時將秦思柱的人頭丟向離得最近的一群兵。
那可是秦思柱啊,威震合州大營的大將軍,此時卻隻剩一顆人頭,死不瞑目地瞪著他們。
“我,我願意繼續效忠朝廷!”
“我也是,我也是!”
一批小兵跪下了,周圍的小兵跟著跪下,到最後,這一片的將士都跪在地上,高呼著要效忠朝廷。
潘勇笑笑,舉起手中那把陪著他從涼州走到衛縣,又從衛縣走到洛城、來到合州的舊刀。
他不想死,便沒有人能收走他這條命。
第220章
蕭穆將大營駐扎在了荊州西北的二十裡處, 與駐扎於城東南的謝堅大營隔了四十裡地。
蕭穆是此次荊州迎戰陵國敵軍的大將軍,謝堅也要聽令於他,所以蕭穆一到, 謝堅便帶著一隊親兵來迎接了, 結果卻隻看到一輛馬車走在大軍最前方, 左右跟著一對兒年輕的男女。
親兵低聲道:“將軍, 那就是趙良臣的次子趙瑾, 以及蕭家那位安國夫人吧?”
謝堅:“應該是。”
親兵:“聽說衛國公已經七十三了, 莫非路途勞頓累到了?”
謝堅盯著那輛馬車, 對於一位鄉野出身卻封了公侯的老將軍, 他並不會輕視。
離得近了, 馬車率先停下。
佟穗下馬, 靠近車廂道:“大將軍,謝堅將軍來迎您了。”
車內傳來一陣咳嗽, 過了一會兒,一隻微微顫抖的手探了出來, 挑起車簾。
佟穗見了, 幫忙挑開簾子, 露出老爺子的身影。
謝堅快走幾步, 朝老爺子拱手道:“末將謝堅, 拜見大將軍。”
蕭穆:“將軍快快免禮!老夫還在村裡種地時就聽說過將軍的威名,正是有將軍駐守荊州才沒讓陸氏一族叛臣賊子繼續侵吞朝廷領地,今日得見, 將軍果然氣宇軒昂啊,阿滿, 快扶我下車。”
老爺子探身要出來,佟穗一邊攙扶一邊朝謝堅解釋道:“天氣漸熱, 大將軍五日前便無法騎馬了,失禮之處還請謝將軍見諒。”
謝堅一聽,立即勸阻道:“大將軍身體不適,還是在車裡休息吧,荊州隨時可能開戰,還請大將軍以身體為重!”
蕭穆:“也罷也罷,這把老骨頭,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賢侄不介意的話,上車同老夫一敘?”
謝堅的幾個親兵都有些緊張,怕老爺子在車裡藏了什麼暗殺自家將軍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