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穗笑:“坐過一次了。”
那是月初桃花剛開的時候,孩子們在家裡讀書,三妯娌再叫上賀氏、蕭玉蟬一起出來逛的。
蕭缜:“你倒是逍遙,城裡還有哪些地方沒去過?”
佟穗:“去了幾處,但三弟妹說城外可玩的地方更多,隻是現在還不敢冒然出城。”
光她自己還行,帶上林凝芳柳初這種沒有自保能力的,萬一遇到記恨新朝的舊黨呢?
蕭缜:“正好,月底休沐的時候我陪你去。”
佟穗:“你知道哪裡好玩?三弟妹帶著才有意思。”
蕭缜:“那就把她跟老三也叫上。”
佟穗這才道好。
到了銅駝坊這邊,夫妻倆將坐騎交給身後跟著的隨從,步行去賞花。
洛水從東往西流,在銅駝坊附近分了一條支流流向北方,沿著這條支流走上三裡路,便到了北市。
桃李開得正豔時,佟穗已經看了一遍,可這麼漂亮的景色,再賞一遍她依然遊興盎然。
蕭缜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佟穗下意識地瞥向前後。
蕭缜:“又不是未婚男女,有何不可牽的。”
佟穗:“我是怕被熟人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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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北住了不少新貴武將,他們夫妻能來這邊逛,別人也能來。
蕭缜:“哪有那麼巧。”
他不肯松,佟穗也就依了他。
經過一個茶攤,夫妻倆挑了臨河的一張桌子坐下,一邊喝茶休息一邊欣賞河景。
周圍的茶客在聊昨天剛開考第一場的恩科。
“聽說這次每個知縣都能舉薦三個舉人之下的才子參加恩科,這些才子可真是好運氣啊。”
“哼,誰知道是不是真才子,興許是花錢從知縣老爺那裡買來的名額,這種事可一點都不新鮮。”
“嘿嘿,你都能想到,皇上能想不到?據說這種破例舉薦的才子,中了進士會算在知縣的考績裡面,中的越多考績越高,知縣們想升官,肯定會擇優舉薦啊,而收受賄賂舉薦庸人的,一旦被人揭發,官就保不住嘍。”
佟穗有個要走科舉路的弟弟,對這些就很感興趣,聽得津津有味,連蕭缜給她續了碗茶都沒發現。
她再喝茶時,蕭缜將一片柳葉搭在碗邊上。
佟穗碰到柳葉,垂眸瞧瞧,再瞪向對面的人。
蕭缜:“這麼入迷,有你認識的人參加恩科?”
佟穗:“怎麼可能,我認識的都是武官。”
蕭缜:“忘了你恩師家的公子了?”
佟穗先反應了下她的恩師是誰,才明白蕭缜指的是宋知時。
她反問道:“他參加了?”
蕭缜:“聽說宋相沒打算讓他考,皇上惜才,點名讓他去考。”
佟穗了然地點點頭。
蕭缜:“你跟他熟,依你看,他能考中嗎?”
提起這個,佟穗免不得記起一些畫面,她在河邊洗衣宋知時坐在石頭上講詩的樣子,她去私塾送飯時隔著窗戶看見宋知時認真寫字的樣子。
雖然後來宋知時做了一些叫人生厭的事,可他應該有幾分真才實學?
“說不準。”
佟穗還是沒有把握,她又不知道恩科的難度。
蕭缜笑了笑。
第200章
夫妻倆賞完花, 在北市一家頗有名氣的酒樓吃了飯才回的侯府。
春光明媚,屋子裡擺著的兩盆牡丹開得嬌豔鮮妍。
這還是月初佟穗等诰命夫人受邀進宮賞牡丹時郭皇後賞的,每家夫人都得了兩盆名品, 佟穗這兩盆一盆名為“紫氣朝陽”, 一盆名為“楊妃醉酒”。
“紫氣朝陽”是紫色花瓣, 濃豔華麗, 層層疊疊地擁簇著中間金黃色的花蕊。
“楊妃醉酒”是粉色花瓣, 花大而花枝柔軟, 開起來便微微下垂, 仿佛醉酒的美人, 因此得名。
侯府的花園裡養了牡丹, 佟穗卻看不夠似的, 每次回屋都要繼續賞一會兒這兩盆。
蕭缜在浴室簡單衝個澡,挑簾進來, 就見她又坐在那兩盆牡丹前,看得目不轉睛。
午後的陽光漫過紗窗, 明燦燦地恍惚了她的眉眼, 也為她額前垂下來的碎發染上了金色。
蕭缜:“你看金銀珠寶都沒這麼痴。”
佟穗瞥他一眼, 小聲嘀咕道:“這叫風雅。”
文人雅士們會聚在一起賞花, 湊到一塊兒賞金銀珠寶的, 通常都是山匪頭子。
蕭缜:“行,我也過來沾沾雅氣。”
他將佟穗拉起來,自己坐下, 再把佟穗抱到腿上。
佟穗一坐實,就感受到了他的俗, 惱得在他腿上捶了一拳就要走開。
蕭缜:“別走,給我講講這花有何特殊的。”
佟穗不想理他。
蕭缜一手攬著她, 一手託起一朵低垂的粉牡丹,瞅瞅花再瞅瞅佟穗,道:“這顏色再紅點,就像你了。”
佟穗拉開他似要捻動花瓣的手指,怕他弄壞了花。
不給捻花,蕭缜就來捻她。
.
拔步床的兩層紗帳還在隨著床架水波般晃動時,門外突然傳來阿福的聲音:“夫人,三夫人來了。”
佟穗驚得去推蕭缜。
蕭缜按住她的手腕,緩了緩,朝外道:“就說夫人歇晌剛醒,讓她稍等。”
阿福紅著臉哎了聲。
剛剛她才走進次間,就聽見夫人的聲音了,若非來的是三夫人,她才不會打擾侯爺與夫人的好事。
帳內,佟穗急了,而蕭缜知道她有多在意林凝芳,也不敢多霸著她,隻得一陣疾風驟雨。
雨過了,他可以繼續躺在被窩裡犯懶,佟穗卻得強撐力氣起來穿衣,再去梳妝臺前梳頭。
蕭缜挑開簾子,看著她嫣紅的側臉,還有通發時都微微顫抖的胳膊,嗤道:“虧她還是書香世家出來的,竟挑這個時候來找你。”
佟穗瞪過來:“什麼正經人會歇晌歇這麼久?”
蕭缜:“我又沒歇晌。”
佟穗:“……”
打扮好了,又拿冷水浸湿帕子擦擦臉,雖然臉還有點紅,可才睡醒的人確實會是這樣的臉色。
再瞪一眼還在那邊盯著她的人,佟穗快步朝前院走去。
林凝芳來的時候肯定沒料到會不合時宜,可阿福一叫她等,林凝芳立即就猜到了,因為以前無論她何時來,佟穗都會第一時間露面,從未叫她等過。
奈何此時再走,就等於告訴佟穗她猜到了,佟穗隻會更尷尬。
林凝芳便打開自己帶來的禮單冊子,細細端詳起來。
外面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林凝芳依然沉浸其中一般,恍然未覺。
佟穗在門側舒了口氣,若無其事地轉過來,見林凝芳手裡拿著一本類似賬冊的東西,猜到其中有事,佟穗立即將那點不自在拋到腦後,好奇問:“弟妹在看什麼?”
林凝芳“回了神”,抬頭瞧瞧,笑道:“與四爺的婚事有關。”
佟穗又驚又喜,直接站到了林凝芳身邊。
林凝芳將她推到旁邊的主位上坐下,再把手裡的禮單放在桌子上,指著其中一行讓佟穗過目。
佟穗輕讀出聲:“盛治三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日,顏正甫老先生六十大壽,壽禮如下。”
後面就是一長串的壽禮了。
林凝芳重新落座,朝佟穗道:“自打我們進京,不時有媒婆登門,祖父忙於南營軍務,將四爺五爺的婚事託付給了咱們。五爺還好,四爺的年紀確實不能再耽擱,先前我忙著收拾祖宅一直沒想到合適的人選,前日忽然靈光一現,派人打聽消息確定對方尚未出嫁,今日又回祖宅查了查,總算找到登門拜訪的理由了。”
佟穗:“盛治三十一年……去年既是興平元年,也是盛治三十五年,算起來,今年這位顏老先生就要慶六十五了,弟妹是想以祝壽為名,帶我去見見顏家的某位姑娘?”
林凝芳:“是,顏老先生是顏家第三代進士,顏家也算書香門第了。顏老先生與我祖父是好友,隻是二老性情不同,祖父他一心改革,顏老不喜官場是非,隻想埋頭編書修史。竇國舅掌權後,顏老託病辭了官,皇上登基後顏老受人舉薦,卻不願做其他官,管的還是編書修史的事。”
佟穗:“皇上重視清流,又是用人之際,以顏老的資歷,至少能封個三品文官,他老人家果然清心寡欲。”
林凝芳:“是啊,祖父在世時也曾欽佩過老先生的與世無爭。我想為四爺求娶的,便是顏老的孫女顏明秀。明秀比我小一歲,今年十八了,雖然我因為家中的變故那幾年鮮少出門會友,卻記得明秀是個知書達理的溫婉姑娘,因為守父孝才耽誤至今。”
佟穗:“現在出孝了嗎?”
林凝芳:“去年秋天就出了,隻是當時局勢不穩,洛城官民都無心操持兒女婚事吧。”
佟穗:“那我們可得抓緊點,別叫別人家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