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周獻派人送來書信,說一行人已經到黃河邊上了,趕一趕初四傍晚應該能進洛城。
老爺子叫人帶口信回去,讓他們在驛站多住一晚,初五上午再從容進城。
蕭延:“那我初四晚上去驛站找他們,初五陪著他們一起回來。”
蕭野:“就這麼想二嬸?”
蕭延瞪了過去。
蕭穆道:“誰也不許去,該當差當差,快一年沒見了,不差這一兩天。”
蕭延:“不去就不去,初五那天請天假總行吧?齊家家眷過來時齊凌齊雲兄弟倆都告假了,孫典孫緯、文功他們也都說要請一天假。”
蕭穆看向幺孫:“你要請嗎?”
蕭涉點頭:“我想我娘了,誰都想。”
蕭野:“五弟才是真孝順。”
蕭穆掃眼眾人,道:“也罷,老四老五當天可以告假,跟著你們二嫂一起出城去接,其他人繼續當差。”
蕭延:“為啥是五弟?他又沒媳婦!”
蕭穆:“凝芳重回故土,物是人非,你覺得她有心情跟你高高興興地團聚?”
蕭延愕然,隨即沉默了下去。
第186章
初五一早, 天沒亮佟穗就醒了,隻是知道現在起來也不能立即出發,才無奈賴在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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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二次翻身的時候, 蕭缜從後面抱了過來:“這麼興奮?”
佟穗:“祖父若是同意昨晚就讓三弟去驛站接人, 我肯定也跟著去了。”
她想爹娘弟弟舅母, 想柳初林凝芳, 想兩個孩子, 甚至對賀氏蕭玉蟬也是掛念的。
蕭缜親她的脖子:“我最想的都在身邊, 沒你這麼難受。”
有的人恨不得天天在一起, 有的人也想, 卻不至於想到輾轉反側。
蕭缜止不住佟穗心裡被即將與家人團聚勾起的痒, 隻能讓她暫且沒精力去惦記。
“之前分開的時候, 也會這樣想我?”
“跟你又沒分開這麼久過。”
“還要多久?隔三天不見我都能讓你哭一整晚。”
“……”
.
今日有小朝會,蕭穆、蕭缜提前進宮了。
佟穗、蕭野、蕭涉跟著蕭守義、蕭延一起在國公府吃的早飯, 飯後大家來到國公府門外,才發現外面已經聚集了等會兒要同去城外接人的熟面孔, 離得近的是周桂, 住在洛水南邊的孫典兄弟、佟貴、喬長安、張文功、潘岱因為要走上東門, 也都選擇先來國公府匯合。
周桂在衛縣的時候還不會騎馬, 去年隨軍那麼久, 早學會了,這會兒跟在佟貴身邊,而她的未婚夫張文功待在喬長安那邊, 規規矩矩地保持著距離。
年輕人跟蕭守義打招呼的時候,孫典問蕭延:“去接人, 大家都穿常服,你怎麼偏穿官服?有你這麼喜歡顯擺的嗎?”
蕭延板著臉, 將這些可以去接人的兄弟們挨個瞪了一遍,丟下老爹騎馬先跑了。
蕭守義無奈地搖搖頭,去追兒子,父子倆要走南邊的定鼎門。
喬長安:“哎,三哥居然忍得住?”
蕭野:“祖父不許,他忍不住也得忍。”
佟穗瞥眼兩人,道:“別打趣你們三哥了,既然人都到齊了,出發吧!”
昨日黃昏衛縣一眾家眷就抵達洛城東北郊外二十多裡處了,因為老爺子不讓他們趕急路才在附近的鎮上投了客棧。馬上要跟家人團圓了,還是去都城過富貴日子,大家都興奮得睡得晚起得早,隨便吃點早飯,天蒙蒙亮就又開始了趕路。
如此,佟穗等人才沿著這邊的官道跑出十裡地,就瞧見前面出現了一支車隊,前面是十輛坐人的骡車,後面跟著三輛拉滿箱籠的骡車,另有十個護衛守在前後左右。
佟穗他們還沒敢認,一個護衛突然激動地大叫起來:“是二太太!”
這稱呼一出,那就對了,佟穗這幾個賽馬一般爭先恐後地往前衝去。
馬車裡的人也迫不及待地探出車窗朝前張望,像蕭玉蟬、佟善,更是先一步地下了馬車。
佟穗都沒顧得上蕭家眾人,直接奔著自家爹娘去了,她撲在母親周青懷裡哭,周桂緊緊摟著母親姜氏不放,十四歲的佟善本想像以前那樣抱抱姐姐,可是看著似乎已經比他矮了那麼一點點的姐姐,他有點下不去手。
佟貴一巴掌將弟弟拉到自己面前,捏捏肩膀再比比身高,笑道:“行啊,這一年小山可竄了不少。”
佟穗聽了,紅著眼圈從母親懷裡站直,視線在弟弟身上轉了一圈,高興道:“好像都比我高了。”
這麼久不見,爹娘的變化並不大,隻有弟弟,身高都算次要,氣度變了很多,以前還是個山溝溝裡的土小子,現在瞧著居然有幾分書卷氣了。
周青解釋道:“都是三太太教的好,不光教小山讀書,各種禮儀規矩也都幫小山調教出來了,哼,臭小子平時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到了三太太面前就成了乖學生。”
佟善臉紅道:“人家三太太肯教我,我敢不老實,姐姐第一個揍我。”
佟穗:“那是,咱們家屬你命最好,先是跟著宋相踏踏實實讀過一整年的書,又被三夫人親自教導了一年多。”
佟貴:“對,回頭小山必須給咱們家考個進士出來,最次最次也得是秀才,才對得起你這兩位高師。”
佟善笑道:“行,我努力!”
周青瞅瞅前面的蕭家眾人,示意女兒快去那邊瞧瞧。
佟穗擦過眼角,走了過去。
蕭玉蟬見了,故意道:“呦,這是皇上親封的安國夫人吧,跟我家的二嫂可一點都不像了。”
佟穗上下打量她一遍,笑道:“玉蟬這珠圓玉潤的相貌,瞧著越發貴氣了。”
面容圓潤身段豐腴,站在日頭底下白得仿佛會發光,這樣的蕭玉蟬,說她從小長在富貴窩都有人信。
蕭玉蟬臉一紅:“拐彎抹角的,你直說我胖了就得了。”
賀氏:“我早說了讓你多做點事,你偏不聽,那就別怪你二嫂笑話你。”
佟穗:“我可不是笑話,我是真心誇贊玉蟬的,姑母您說是不是?”
蕭姑母:“是啊,我們玉蟬就是命好,不光祖父父親哥哥們有本事,哥哥們給她娶回來的嫂子們也個個都是頂尖的好。怎麼樣,阿滿這一路沒受傷吧?”
佟穗笑著給蕭姑母端詳一遍,陪長輩們說完話,這才來到柳初母女面前。
綿綿已經十歲了,隨了柳初的杏眼桃腮,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柳初朝旁邊一輛馬車使個眼色,低聲對佟穗道:“自打過了河,除了投宿吃飯,基本都沒露面了。”
佟穗:“近鄉情怯,回去路上我陪陪她。”
除了蕭佟兩家,佟穗還要去跟其他幾家的長輩寒暄。
孫家來的是兄弟倆的母親杜氏、孫典的兒子大郎、孫緯的妻子李氏及一雙兒女。
佟穗:“孫叔怎麼沒來?老爺子還盼著跟孫叔一起喝酒呢。”
杜氏笑道:“他啊,跟文功爹一樣,都放不下裡正的差事,寧肯留在家裡,我也是太想他們哥倆了才過來瞧瞧,住一陣還要回去的。”
佟穗面露驚訝,孫緯解釋道:“我爹之前就給我們寫過信,說是讓我們哥倆在京城安家當差,他在村裡住著更自在。”
老爹在靈水村做了二十多年的裡正,除了蕭老爺子就沒被別人壓過風頭,走到哪都有人敬著,真來了洛城,吃住上面是富貴了,可周圍誰都不認識,出門晃悠街上隨便遇到個人都可能是個官或是大財主,隻有老爹討好別人的份。
張文功帶著他的兄嫂侄子走過來,他爹張裡正跟孫興海是一樣的想法。
張家大嫂探頭瞧瞧不遠處的周桂,笑著對佟穗道:“文功他哥腿腳不便,本來我們一家三口也不想過來的,後來還是想著要幫文功操持婚事,這才來湊湊熱鬧,等喜事辦完,我們也跟著杜伯母一起回衛縣。”
張文功耳垂泛紅,道:“嫂子急著說這個做何。”
佟穗倒是明白了張家嫂子的意思,張家在洛城的宅子是張文功掙來的,兄嫂倆沒想著要來佔好處。
對周桂來說,這就是難得的和善妯娌了。
佟穗還禮道:“文功那宅子挺大的,把你們都接過來也住得開,你們就別回去了,再把張叔也勸來,一家人都在洛城多好,省著互相惦記。”
張家嫂子:“故土難離啊,我們還是更習慣鄉下日子,來這邊肯定不適應。”
潘岱也帶著家人過來了。
潘勇父子倆都在洛城,潘老太太、王氏、潘月柔自然跟蕭、佟兩家家眷一樣,徹底在洛城安了家。
“見過夫人。”娘仨笑著朝佟穗行禮。
佟穗扶起老太太,道:“我們跟潘叔阿岱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您老就別這麼見外了。”
潘老太太感激道:“我家這父子倆原本隻是鐵匠,全靠國公爺侯爺提攜才混了個官當,蕭家對我們的大恩大德,我們全家這輩子都不會忘。”
王氏:“是啊,在村裡的時候國公爺就對我們家頗為照顧,這次我們也能跟過來享福,村裡縣裡多少人羨慕我們呢。”
潘月柔笑著勸這婆媳倆:“夫人平易近人,不愛聽這些虛話,娘你們就別嘮叨啦,再說下去隻會耽誤夫人跟家人團聚。”
佟穗:“月柔說的是,咱們先回城,安定下來以後再好好聚聚。”
寒暄了一圈,車隊就要重新啟程了。
佟穗跟爹娘打過招呼,來到了林凝芳的馬車前。阿真一直在車邊站著,扶佟穗上車時,阿真紅著眼圈道:“您別怪我們夫人失禮,這邊的一草一木我見了都難受,夫人若下車,萬一失態隻會敗了大家團聚的喜慶。”
佟穗心疼還來不及,哪裡會怪林凝芳失禮。
阿真就在外面車轅上坐著了,佟穗彎腰進了車廂,一抬頭,就對上了端端莊莊坐在裡面的玉蘭花似的姑娘,似是想朝她笑,兩行清淚卻無聲地墜了下來。
佟穗心裡酸酸的。
她一年不見母親,重逢時那麼高興都忍不住眼淚,林凝芳已經喪母兩年多了,如今終於可以回家,爹娘兄嫂卻都已不在。
佟穗坐到林凝芳身邊,將人拉進懷裡抱住,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邊柔聲哄著:“哭吧,想哭就哭,哭夠了就好了。”
掌心下的單薄脊背不停地輕顫著,哭了一會兒,林凝芳自己摸出帕子墊在佟穗的肩頭,等佟穗感覺到重新滲透過來的涼意,取出自己的帕子換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