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齊凌衝過來扶起弟弟,神色焦急:“出了何事,陰城敗了?”
齊雲看看他,再看看彎腰站在旁邊的施麟,又恨又疼,眼角滾下淚來:“蕭二詭計多端,圍了陰城卻不攻,先是亂我軍心,昨日又使計激金虎出城與他們鬥將,我跟鄧軍師都勸不住他,致使金虎輕敵,被對方一個叫孫典的大將刺傷活捉。”
“我還想繼續堅守,鄧軍師卻怕了蕭家,於今日黎明偷偷打開城門放了蕭家軍進城,我等拼死才殺出一條血路!”
施麟三十多歲,是施光磊的獨子、代王施毅的堂弟。
他一邊聽著齊雲說話,一邊暗暗觀察齊雲帶過來的那幫士兵,認出歸屬於自家的一些熟面孔,這才繼續盯著齊雲。
齊雲因刀傷而神色痛楚。
齊凌恨得握拳:“王爺再三交代叫咱們固守城門,金虎怎麼就……”
齊雲便說了蕭缜自己不出戰,隻派兩個手下無名將領挑釁的計謀:“金虎已經忍了數日,這下實在忍不住了,鄧軍師死死抱住他都被他甩開撞在了城牆上,我若不應,他便要挑選別人,無奈隻能同意,誰曾想金虎一戰便敗,逃都沒逃回來。”
就在此時,有哨兵喜出望外地來報:“施將軍,齊世子,蕭家撤軍了!”
齊凌難以置信,施麟臉色大變:“不好,他們肯定猜到陰城失守,要去與那邊合兵進軍朔州!”
齊雲艱難道:“不止如此,我逃出城後本想去朔州報信,發現後面沒有敵兵來追,我覺得蹊蹺便折回去打探,發現蕭缜帶著三千多騎兵往南去了……”
施麟:“他要去雁門接應另一支兵馬!朔州城堅,光靠蕭家幾萬兵馬無濟於事,可如果他們從裡面破了雁門、定武兩關,一旦韓總兵的十萬大軍進來,打下朔州便指日可待,不行,我得帶兵去追蕭缜!”
齊凌:“我陪你一起去!”
為了讓魯城、陰城以及兩處險關能夠彼此策應,施毅特意把手下的一萬騎兵分給了四處,其中兩處險關各有一千騎兵,魯城、陰城各領四千,一旦蕭家軍試圖繞過城池進軍朔州,二城便可派騎兵從後面偷襲,逼迫蕭家軍必須先破城才行。
施麟急歸急,理智還在,齊凌對自家忠心耿耿,齊雲卻沒那麼可靠,容易被蕭家說服。
“不,雲弟已經受傷,固守魯縣、攔截陰城步軍的重任隻能交給世子,我去馳援雁門足矣!”
Advertisement
事不宜遲,施麟這就召集四千騎兵狂奔出城去了。
單從輿圖上看,從陰城去雁門比從魯城去雁門要近很多,可陰城與雁門之間多山多水,需要繞好幾段路,魯城過去卻是一路暢通,再加上施麟對路徑的熟悉,他有信心能趕在蕭缜之前抵達雁門,到那時,他便可佔據山險埋伏蕭缜。
四月底,陽光灼熱,施麟等四千騎兵一口氣狂奔了一個時辰約莫一百二十裡地,已經從朔州西北方趕到了朔州的東南方,距離雁門關隻剩三十裡。
人還有力氣,坐騎卻不行了,急需休息。
施麟看看來勸說的手下,指著前面的一片山嶺道:“再堅持一下,穿過小燕嶺再往前跑五裡便是去雁門關的必經之路,我們在那邊休整,順便以逸待勞。”
眾騎兵隻能聽令。
好不容易來到兩條山路的交叉口,而往雁門關隻有一個方向,施麟查看過山路,見路上沒有新的馬蹄印跡,兩側的樹木草葉上也沒有明顯的新灰,不由大笑:“蕭缜果然還沒到,我們再往前走一裡地,埋伏起來。”
騎兵們雖然疲憊卻有了鬥志,大隊人馬前往埋伏點,留下幾個步兵揮舞衣裳消除地上的蹄印。
一裡地外,施麟等人跳下馬背,正要牽馬隱入兩側的山林時,兩側山腰突然冒出伏兵,迎面就是一波箭雨。
施麟大驚,一邊揮刀抵擋箭雨一邊往山上打量,見那些士兵都穿布衣……
忽地,施麟發現一個握弓的女人。
他驚駭不已,死死地盯著那個女人的面孔。
佟穗亦將箭頭瞄準了他,趁施麟抵擋其他箭雨時,一箭射中施麟的肩膀。
混戰過後,施麟被綁縛到了蕭穆面前。
施麟眼睛都紅了:“老匹夫!你們何時奪的雁門關!”
蕭穆笑道:“也沒多久,隻比陰城投降早了兩日而已,昨夜接到我二孫急報,特在此恭候施小將軍。”
施麟咬得牙關都出血了,望向雁門關的方向:“你們把我爹怎麼樣了!”
誰都可能投降,他爹絕不會!
蕭延剛剛殺敵兵殺得過癮,正在不遠處清點戰馬,聞言揚聲回道:“你爹是施黑磊吧?早死啦!”
施麟立即噴出一口鮮血來。
第146章
蕭缜確實率領三千五百騎兵在往雁門關的方向趕, 卻隻是按照正常的行進速度進軍,沒像施麟那般奪命狂奔。烈日炎炎的,一匹匹骡馬跑起來也很辛苦, 騎兵們愛馬如命, 但凡沒有緊急戰情, 都是跑一陣歇一陣。
因此, 老爺子這邊都把戰場清理幹淨了, 又帶著大軍在那段岔路口等了一陣, 蕭缜等人方在另一條山路上露出了身形。
山路狹窄, 不適合安營扎寨, 佟穗陪著老爺子坐在陰涼的山影裡, 看老爺子審問活捉的敵兵。
派出去的哨兵快馬回來報信:“稟右將軍, 二爺他們來了,此時應該就在兩裡之外。”
蕭穆嗯了聲, 讓他去休息。
佟穗問:“祖父,如果二爺他們攻打陰城沒那麼順利, 咱們這邊怎麼應對?”
蕭穆:“那便由咱們去打定武關, 暗中通知老二帶兵在半路設伏, 以待敵人援軍。”
說話間, 已經能聽見一陣急促有力的馬蹄聲正在靠近。
佟穗的心也跟著加快了跳動。
蕭穆指指自己的頭頂, 提醒孫媳婦:“左邊頭發有些亂了。”
山間野樹灌木叢生,登山下山、埋伏的時候很容易被樹枝劃到頭臉衣衫。
佟穗臉一熱,見表妹也坐在外祖父身邊休息了, 她走過去,讓表妹幫忙重新梳了梳頭, 也沒有特意打扮,隻是不想蓬頭垢面地見人。
周桂還在心疼那些被亂箭射死的骡馬:“每個弓箭手的箭法都有姐姐那麼準該多好, 光射人不射馬。”
佟穗:“沒辦法,浪費時間在瞄準上,扎堆的敵兵便能逃散開去,不如集中一處猛攻殺敵更多。”
好在弓箭手都是朝著人射的,誤傷的骡馬隻佔少數。
周景春瞅瞅岔路口,笑著提醒道:“來了。”
佟穗回頭,一眼就瞧見了最前面的蕭缜,與身後的騎兵們都穿著鎧甲,浩浩蕩蕩地跑過來,特別有氣勢。
佟穗這邊與老爺子那裡隔了百十步。
周桂推推姐姐的胳膊,促狹道:“快去吧,姐夫肯定想你了。”
佟穗嗔眼表妹,站了起來。
營裡就她跟周桂兩個姑娘,蕭缜又是騎馬,居高臨下的,靠近老爺子時已經搜尋到了佟穗的身影。
吩咐身後的騎兵們原地休整,蕭缜跳下馬背,走向老爺子。
蕭延遞給他一個水袋。
蕭缜沒著急喝,單膝蹲下去,伸出雙手讓蕭延倒水。
蕭缜便用這水快速洗了兩把臉,脖子也抹了一遍。
蕭延稀奇道:“你是真熱啊,還是不想叫二嫂看到你這一頭汗的樣?”
蕭缜:“熱。”
說著,他搶過水袋大口大口地灌了起來。
正在往這邊走的佟穗能看見他滾動的喉結,看見他臉上還在往下淌的水珠,也看見他一邊吞咽一邊斜過來的眼神,比晌午的日光還要灼人。
蕭延順著兄長的視線往後瞄,剛轉動脖子,就被蕭缜一手撥了回來。
佟穗笑笑,在老爺子身後側坐下,聽蕭缜跟老爺子互相介紹兩邊的戰況。
蕭缜:“有齊雲做內應,今晚四弟應該能拿下魯縣。”
蕭穆:“好,我這邊繼續往朔州進軍,你帶上施麟去接管定武關,忙完再去朔州與我們匯合。”
蕭延:“祖父,咱們也從雁門關收繳了千匹骡馬,我帶上一千人跟二哥同去?”
至於施麟剛剛送來的四千匹骡馬,死了幾十頭,活著的也都累得夠嗆,這會兒還跑不動。
蕭缜道:“不必,你們這邊有八千多降兵,你幫祖父看緊點,定武關隻有一萬守軍,得知朔州已經孤立無援後肯定會降。”
蕭延見老爺子點頭,隻能聽話。
兩邊需要商量的正事就這麼多,老爺子讓蕭缜休息兩刻鍾再出發,一百二十多裡地,黃昏前便能抵達定武關。
隻有兩刻鍾,蕭缜叫上佟穗一起去見周景春。
周景春陪外孫女婿說了會兒話,見傷兵們那邊有情況,帶著周桂走了,隻剩佟穗夫妻倆。
周圍的小兵們都很識趣地找各種理由換了地方休息,雖然這邊隻有一條山路,夫妻倆還是暴露在眾人的視野之中,卻可以低聲說些貼己話。
蕭缜將佟穗上下打量了一遍:“受傷沒?”
佟穗搖搖頭。
蕭缜卻發現她脖子上有一條細細的紅印子。
佟穗摸了下,解釋道:“可能是樹枝劃的,你不提我都沒感覺。”
她知道蕭缜兵不血刃拿下了陰城,肯定沒有受傷,但還是仔細看了看蕭缜露在外面的部位,手沒事,臉跟脖子都泛著被日頭暴曬過的紅。
蕭缜:“是不是曬黑了?”
佟穗垂眸,忍笑道:“春耕那會兒曬得更黑,我又沒嫌棄過。”
蕭缜:“你也出來好幾天了,瞧著一點都沒變。”
佟穗:“胡說,我自己都看出來了。”
她以前在山裡打獵時也會曬黑一點,捂一個冬天再白回來,去年嫁進蕭家後幾乎沒在日頭底下做過活,養得更白了,這幾日膚色變化便比較明顯。
蕭缜:“有嗎?我瞧著還跟以前一樣白。”
佟穗:“你也看看別的地方,別總是盯著我。”
蕭缜:“沒把你拉去山裡已經算我能忍了,總不能還不許我看。”
佟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