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金虎在地上連滾兩圈,剛剛轉過身,孫典的槍尖便抵在了他頸下。
那一刻,緊張觀戰的鄧軍師差點背過氣去。
孫典卻隻是笑笑,收槍,揚聲道:“施金虎啊施金虎,名為虎實為狗,爺我不屑取你狗命,走了!”
他縱馬回了陣營,施金虎氣得一拳砸在地上,拳頭一側都破皮流血了。
等施金虎回到城內,喬長順驅馬上前,朝鄧軍師道:“鄧先生,你都看到了,你們家的世子連靈水村的孫典都打不過,我跟我二哥可都是我們家老爺子手把手教出來的,孫典更是我的手下敗將,第二場還用比嗎?”
鄧軍師不想比,可齊雲之前既應了戰,此時若怯場,將來還如何號令守城軍?
鄧軍師攔不住他,求施金虎幫忙攔。
施金虎剛剛丟了大臉,為了證明不是自己差而是蕭家那邊的將領太強,巴不得讓齊雲也去敗一場,兩人一起丟人,好歹是個伴。
所以,施金虎隻是囑咐齊雲不可輕敵。
很快,齊雲騎馬出了城,他雖然沒有穿白衣,卻長得面如冠玉,風採不輸喬長順。
齊雲的兵器是一把長刀,刀箍雕刻成雄獅咆哮之態。
喬長順也是嘴欠:“聽說你們家是舞獅子的,等我們攻入陰城,你給我舞個獅子如何?”
齊雲不為所動,隻管一刀比一刀狠。
喬長順漸漸也不說了。
連著纏鬥了半個時辰,齊雲突然跳上馬背,再猛虎一般朝喬長順劈砍而來。
喬長順舉槍格擋,卻被那強勢的力道壓得跨下坐騎都曲了前腿跪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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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長順順勢滾落在地,抓起一把沙子往後揚。
齊雲沒料到他會出此賤招,回頭閃避的功夫,喬長順拉起駿馬一躍而上,倉皇逃了。
城牆上的擂鼓兵見了,棒槌抡得更加帶勁兒了,為齊雲的勝利而激動。
不光他,所有守城兵都在呼喊慶賀。
這時,蕭缜也命大軍齊聲喊道:“順王公子好刀法,我等拜服,願撤軍三十裡為敬。”
聲音落下,蕭家兵馬真地撤了。
隻有馬背上的齊雲對著喬長順的白衣背影皺起眉頭,總覺得喬長順仍有再戰之力。
此戰結束不久,陰城內的四萬守城軍中間就出現了兩種聲音,順王這邊的兵馬都在誇齊雲威風,代王那邊的兵馬有的老老實實當鹌鹑,有的不服順王兵馬的囂張,跑去施金虎面前告狀。
就算沒人告狀,施金虎也一直在介懷此事。
他敗給了孫典,按照喬長順的說法,孫典是他的手下敗將,結果喬長順又敗給了齊雲,豈不是說明他施金虎打不過齊雲?
小兵來告狀時,施金虎正在喝悶酒,得知他竟然成了全軍的笑柄,施金虎提槍就去找齊雲了。
齊雲一看施金虎的來勢洶洶,終於確認了自己的猜測,知道二人中了蕭缜的挑撥離間之計。
但他沒有立即解釋,因為施金虎此時根本聽不進去。
齊雲配合地跟施金虎打了一場,打著打著故意賣個破綻。
施金虎人莽卻不傻,尤其是在比武的時候,偏不接這個破綻,反將齊雲罵了一頓:“老子需要你讓?拿出你的看家本事來!”
齊雲隻好繼續陪他打。
施金虎招招致命,齊雲隻能全力以赴。
鄧軍師聞訊趕來,奈何磨破了嘴皮也攔不住刀光槍影的二人。
這般一著不慎便要喪命的比試中,齊雲漸漸也失去了理智。
施毅勢大,半威逼半利誘地要與齊家結盟,父親齊恆畏懼施毅,不顧他的阻攔,寧可將十七歲的妹妹許配給施毅一個四旬之人。
韓宗平突然發兵,施毅更是蠱惑父親放棄故土來投朔州,他齊雲已經努力配合施金虎了,施金虎竟然因為一場比試,恨到要取他性命!
“齊雲住手!”
一聲厲叫傳入耳中,齊雲回神,猛地發現施金虎的槍已經脫手,而他的刀刃距離施金虎的脖子……
齊雲及時收刀,壓下胸口翻騰的血氣,朝施金虎拱手道:“承讓。”
施金虎憤然離去。
當天夜裡,施金虎以齊雲要謀殺他為由,率領手下兵馬包圍了齊雲的住處,未料齊雲居然早有準備,在屋頂上安排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施金虎站在院子中,朝屋頂上的齊雲冷笑:“你果然想殺我!”
齊雲:“……留蠢貨一命,餘黨全誅。”
陰城裡面亂了一晚,三十裡外,蕭家的萬餘兵馬則睡了一夜好覺。
翌日,天剛剛亮,所有將士便都聽見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
喬長順、孫典騎馬衝到營外,瞧見遠處來了幾十匹快馬,為首之人正是齊雲。
喬長順命兩側蓄勢待發的弓箭手收弓,放齊雲一行進來。
齊雲面如清霜,將馬背上的施金虎丟到喬長順面前,冷聲道:“早就聽聞蕭二爺智謀過人,今日算是親自領教了。”
旁邊一人也把鄧軍師拋之於地。
喬長順瞅瞅被繩子綁成豬樣的施金虎、鄧軍師,大笑道:“我二哥確實厲害,但若不是我演得好詐輸於你,這蠢虎能上鉤?”
齊雲一手握韁一手舉刀:“既是詐輸,再來比比?”
喬長順嘿嘿笑:“都是自家人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比試,走,我帶你去見二哥,好酒好肉昨晚就備好了,隻等你來再開席!”
第145章
齊雲見到蕭缜, 問的第一句話便是:“你如何篤定施金虎一定會殺我?”
蕭缜笑道:“聽聞施家父子當初起事,便是因為施金虎與地主家的護院比試腕力,連贏五場後輸給了第六人, 施金虎不堪眾人嘲笑, 當晚竟拿刀殺了贏他的那個護院, 施毅得知後怕官府追究, 方聚集一幫佃戶先下手為強。這樣的人, 連十幾人圍觀的小敗都容忍不了, 昨日當著雙方大軍的面損了顏面, 無法出城找我們出氣, 隻能針對你。”
回想施金虎的種種行徑, 齊雲落座, 喝了一口酒後才恨聲道:“施家匹夫,我也忍他很久了。”
喬長順好奇道:“你既有本事活捉他, 大可繼續死守陰城,再給施毅修書一封解釋緣由, 有鄧軍師作證, 施毅一定會體諒你的苦衷, 為何直接就來投奔我們了, 就不怕施毅知道後殺害你爹娘妹妹?”
齊雲道:“施毅是個人物, 他雖賞識我,可施金虎畢竟是他的兒子,經歷過昨日之事, 施金虎隻要活著必定會繼續記恨於我,你們在施毅會壓制兒子籠絡我們, 一旦你們撤軍,施金虎定會來尋我的麻煩, 到那時,施毅會偏幫誰?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我先拿下施金虎,施毅想救兒子,又怎敢對我的家人下手。”
孫典:“是個爽快人,來,我敬你一碗!”
蕭缜跟著舉起酒碗,朝齊雲道:“我們蕭家在韓將軍面前立了軍令狀,必須攻下朔州,因我們人少陰城難攻,蕭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將公子置於險地,還請公子見諒。”
齊雲擺擺手:“二爺客氣了,昨日你我為敵,自然以破敵為先,換我我也會如此,二爺不必再提。”
一人喝完一碗酒,孫典還想再喝,蕭缜提前叫人將酒壇撤下了。
孫典瞪眼睛:“都打贏了,還不許我多喝兩口?”
蕭缜:“齊公子胸襟寬廣不計前嫌來投奔咱們,我心中高興才飲酒慶賀,若因貪杯誤事,你擔得起嗎?”
孫典哼了哼。
齊雲更加敬佩蕭缜的軍紀如山了,想那施金虎,動不動就喝酒,哪有一點守將的樣子?
蕭缜問他:“陰城城內現在如何,可有施家舊部鬧事?”
齊雲:“樹倒猢狲散,少數一批忠心施家的都殺了,餘者都願意跟著我投降二爺,因不知二爺接下來有何打算,我便叫人死守城門,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進出。”
蕭缜贊許道:“公子心思缜密,倘若施毅隻派你一人率軍守城,我等再不願也隻能強行攻城。”
齊雲:“二爺手下皆是精兵,且軍心似鐵,我們那邊的將士們聽說韓總兵來了,人心早散了,二爺攻城也必然能勝,隻是要比現在多添一些傷亡而已。”
蕭缜:“都是被貪官汙吏逼迫的不得不反的無辜百姓,我不忍見任何一方有人為此冤死,現在這樣再好不過。”
齊雲拱手:“二爺高義!”
蕭缜:“聽說令兄齊凌現在駐守魯縣,不知可否請公子修書一封勸他也歸降我們?”
齊雲苦笑:“我大哥若肯聽我的勸,當初就會與我一起說服父親別跟施家結盟,他是愚忠之人,看到我的勸降信隻會罵我辱沒家門,絕不會背叛與施家的盟約,除非有我父親的親筆手書。再者,與他共同駐守魯縣的施麟冷靜穩重,不會再受二爺的離間之計。”
蕭缜思索片刻,笑道:“那就請公子帶上一隊人馬佯裝敗軍親自奔赴魯縣,就說陰城已經被我拿下,我已率領三千五百騎兵奔赴雁門,欲與我祖父前後夾擊共破雁門關。施毅龜縮朔州不敢出城,施麟必將發兵馳援雁門。”
齊雲:“……二爺多謀,齊雲心服口服。”
蕭缜謙道:“幸得公子惺惺相惜,不然再多的謀略都是空談罷了。”
兩人又商定了一番細節,最後一同去了陰城,由蕭家兵馬接管城池,齊雲從自己的兵馬裡選出五十多個忠勇之兵,再從施家的兵馬裡選出五十多個貧家子弟,講清利害、對好說辭之後,眾人做出匆匆逃出城門的敗軍之態,直奔百裡之西的魯縣。
快馬疾馳,一個時辰便到了魯城之外,瞥見城東有兵馬扎營駐守,齊雲便繞路去了西門。
駐守的兵馬自然是蕭野、喬長安、張文功率領的另一支蕭家軍。
因為魯縣在朔州的西北方,蕭野等人行軍的路線最長,再加上魯縣這邊多山,繞來繞去的還要提防山頭有伏兵,昨日下午才剛到魯城之外,休整一晚,今早剛剛罵了一波,試圖激守將出城,可惜施麟、齊凌在城牆上看了一下就進去了,根本不予理會。
“四爺,有一隊騎兵奔城西去了!”
蕭野、喬長安、張文功都騎馬跑去查看,見那一百多人衣衫狼狽為首的將領一身是血,蕭野笑道:“肯定是二哥那邊得手了。”
喬長安:“這事鬧的,光行軍了,都沒顯出咱們的本事來。”
湊過來的蕭涉也一臉不快:“早知道我跟著二哥去打陰城了。”
蕭野:“真以為打仗好玩啊,我巴不得南下這一路都不用我親自上場,直接跟在祖父二哥後面蹭戰功,再說了,陰城破了朔州還在,還怕沒仗打嗎?走,立即拔營,繞路去陰城那邊與二哥合兵,再從那邊直襲朔州!”
蕭涉:“不是,這就走了?”
蕭野:“留在這也是打龜殼,從陰縣去朔州的路都通了,還理魯縣做甚?”
喬長安、張文功互視一眼,笑著去整頓各自的兵馬。
魯城之內,施麟、齊凌剛剛從西門這邊接了齊雲等人進城。
齊雲左肩中了一刀,半邊衣衫上全是血,勒馬的時候竟然直接從馬背上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