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氏再悄悄地瞪回來,娘倆半斤八兩,老爺子又不是單單在罵她。
老爺子叫上蕭姑母去了書房,蕭涉被賀氏娘倆拉去廂房問話,堂屋隻剩三妯娌與綿綿。
柳初坐在椅子上,摟著女兒,目光關切地看著佟穗:“你這半年雖說一直在軍營做事,可晚上都是回家住,接下來要隨軍住營帳了,會不會有很多不方便?”
擔憂的說多了確實沒意思,她便隻問關心的。
佟穗道:“二爺都跟我講過了,我從小在山裡跑來跑去,不怕隨軍奔波之苦,然後祖父已經為我選好了四個力氣不輸尋常男人的健碩婆子,都是四十左右的年紀,既能照顧我起居,又能輪流守夜,省去很多麻煩。”
老爺子平時不許蕭玉蟬去軍營亂逛,一是怕蕭玉蟬被哪個膽大包天的將士欺負,二是不想讓蕭玉蟬勾得那些青壯們心浮氣躁。將士們遇到戰事廝殺時如狼似虎,沒有戰事骨子裡依然藏著獸性,身邊都是虎狼隻能忍著,突然來個妙齡姑娘,那火氣會不受控制地往姑娘身上引。
佟穗靠一手箭術先讓這些狼知道她不是一般的柔弱姑娘,再靠守城射殺兩百多的敵兵讓將士們知道了她是敢殺的狠辣之人,同樣是一條狼,如此,就算某些將士對她依然會有些不正經的念想,嘴上絕對不敢說出來,更不會輕舉妄動。
讓阿福、阿真這樣的年輕清秀姑娘去照顧她,遇到變故時二女很容易出事,換成四個容貌平平且有年紀的健碩婆子,將士們不會騷擾她們,她們也有在亂中逃跑自保的本事。
柳初:“那就好,有人近身照顧我就放心多了。”
佟穗笑道:“我隻是隨軍,陪著祖父穩坐將帳幫忙處理一些雜務,除非遇到險情都不用我直面殺場,你們不用把我的處境想得太危險。”
武藝上面,她隻精於弓箭,最多在戰場上當個弓箭手,近戰廝殺她沒那個能耐,也不會逞強。
林凝芳:“以前咱們是守城,祖父可以兼任衛所指揮,現在祖父封了右將軍,攻城時軍務繁忙,需要祖父坐鎮後方為各路兵馬制定戰術,原來衛城的這五千多兵是不是要交給別人指揮了?”
佟穗:“對,下午交接時祖父已經做了軍銜變動,二爺升為右路軍副將兼領騎兵營,長安表弟接任定縣步兵指揮,文功接管衛縣步兵指揮。軍餉錢糧有韓將軍那邊負責籌措分配,咱們這邊隻留姑父與孫緯也忙得過來。”
林凝芳點點頭。
喬家兄弟跟蕭缜等人一樣有六年多戰場殺敵的經驗,喬長順能統領一支兵馬,喬長安肯定也行,且是老爺子的親外孫、蕭缜的親表弟,定縣的五千多兵效忠蕭缜,自然也會願意聽蕭缜表弟的指揮。
張文功雖然年輕卻智勇雙全,一直跟著老爺子打理衛城軍務,與衛城軍上上下下早已打成一片,接管指揮也能服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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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身邊確實人才濟濟,且全是可信可靠的親友。
蕭姑母跟老爺子說完話回了堂屋,對佟穗道:“老爺子叫我照顧兩院的女人孩子們,也給咱們留了一隊護衛,你們盡管去建功立業,不用擔心家裡。”
佟穗其實挺放心的,有韓宗平的威名在,七縣知縣會比之前更加愛民,衛縣這邊,父親將接管一千守城軍,怎麼著也不會讓兩家人被地痞流氓欺負了。
聊著聊著,快到二更天時,前門外傳來了喧哗。
蕭延:“文功,你是住我們這邊啊,還是去你準嶽父家借宿?”
那聲音醉醺醺的,扯著嗓子,生怕東院的佟、周兩家聽不見。
佟穗幾人往前院趕去。
跨出垂花門,就著月色,看見蕭野衝到角院邊上的花壇旁吐去了,他這一吐,蕭延、喬長安、喬長順也衝過去吐了,四個大男人排成一排。
蕭姑母又嫌棄又罵:“吐外面不成嗎,非要來家裡惡心我們?柳兒你們娘倆快去睡吧,不值得惦記他們,凝芳也回房去,別髒了自己的眼睛。”
柳初笑笑,牽著女兒走了,林凝芳自然也不會留下照顧醉酒的蕭延。
佟穗看眼跑去照顧四人的張文功,問走過來的蕭缜:“怎麼都醉成這樣?”
蕭缜無奈道:“那邊人多,輪著給我們灌酒。”
佟穗:“你跟文功倒是好酒量。”
剛誇完,張文功也跟著蕭野幾個一起吐了。
這時,佟有餘、周元白從東院過來了,簡單打過招呼,兩個長輩一起把張文功扶了出去。
蕭姑母調侃侄子:“還是新姑爺招人稀罕,連親家公都幫著照顧文功,一句都沒關心你這個親女婿。”
蕭缜看著佟穗道:“我有娶到家的媳婦,文功沒有。”
佟穗就懷疑蕭缜也醉了,才會當著蕭姑母的面說這種輕佻話。
蕭姑母見侄子直勾勾地盯著侄媳婦,笑著把小兩口推進去,她去照顧那幾個。
一進垂花門,蕭缜就想抱佟穗,剛摟住媳婦的肩膀要彎腰去抱腿,“吱嘎”一聲,上房的門開了,露出老爺子挺拔的身影。
蕭缜立即松手,在旁邊站得筆直。
佟穗:……
所以還是沒醉吧?
老爺子盯著孫子問:“先去醒個酒?”
蕭缜搖搖頭,示意佟穗先回房,他幾步跑到前面,跟著老爺子去了書房。
因為那場比試才請範釗等將軍喝的酒,但喝酒可不光光是為了那點人情。
近兩個時辰的酒喝下來,蕭缜對範釗等將領的性情已經摸清了七八分,一一報給老爺子聽。
老爺子道:“能在韓將軍手下掌兵,應該都是正派英雄,隻是英雄也各有脾氣,性情相投的可以結交,話不投機的咱們盡量不去得罪。”
蕭缜:“是。”
老爺子:“範將軍給彩頭了嗎?”
蕭缜:“給了,拿刀子逼著我收的。”
老爺子笑道:“看他性情豪爽,不似計較那點賞金的人,收就收了吧。”
一刻鍾後,佟穗面前就多了兩隻沉甸甸的小金錠。
說是沉甸甸,每個小金錠還沒有一根生苞谷棒子重,可這是金子啊,一個五兩,那就是沉甸甸!
再得知範將軍願賭服輸,並非氣量狹窄之人,佟穗便隻剩高興了,捏著一個金錠對著燈光細細打量。
蕭缜將人摟到懷裡,貼著她溫熱細膩的臉頰問:“喜歡黃金,還是喜歡那把黃金弓?”
佟穗:“都喜歡。”
蕭缜:“必須選一樣。”
佟穗:“現在更喜歡弓,哪天沒錢了,就更喜歡金子。”
蕭缜咬她的耳垂:“今天見到宋先生,有沒有高興?”
佟穗詫異於這人話題的轉變之快,扭頭看他:“怎麼突然說起宋先生了?”
蕭缜:“就是想到了,高興嗎?”
佟穗點點頭:“畢竟是熟人,韓將軍那邊咱們誰都不認識,有個熟人多少都能照應一二。”
就像她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遇到一張熟面孔肯定會心裡一喜。
蕭缜:“嗯,還有宋公子,兩個熟人,更照應。”
佟穗:……
第138章
無論蕭缜落在她耳邊的酒氣還是那雙不老實的手, 都讓佟穗感受到了他的盎然興致。
是因為吃了酒,還是因為一家人順利投到了韓總兵的麾下?
哪樣佟穗都願意順著他,因為她也高興, 為大軍之前贏了範釗的那一刻意氣風發, 為手裡的十兩黃金, 為一家人終於走上了一條雖然危險卻能夠看到底的大路, 不必再像以前那樣跨過一個山頭還有更多的山頭隱藏在迷霧之中, 隻能爭取眼下活命, 望不見何處是盡頭。
“我去兌水, 先洗洗。”
費了些力氣才掙脫蕭缜的糾纏, 佟穗暫且將兩個金錠藏在衣櫥, 再去堂屋拎起燒熱的銅壺給他兌水。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 當佟穗挑開簾子想喊他的時候,竟見蕭缜仰面躺在炕上, 呼吸綿長,瞧著像是睡著了。
佟穗愣了愣, 然後端著一盆溫水走了進去。
當她拿著擰好的巾子跪坐在蕭缜身旁, 這人還是一點動靜也無, 英俊的臉因為酒意泛出潮紅來。
蕭延幾個被灌成那樣, 他是兄長, 是蕭家這邊威望僅次於老爺子的人,範釗等人又怎麼會放過他?
一群武夫,在喝酒這事上跟村裡的漢子們沒啥區別, 都是誰能喝誰便厲害一樣。
佟穗幫蕭缜擦了手臉脖子,再幫他解開領口腰帶脫去鞋, 這麼一個八尺多高的健碩夫君,佟穗是絕對搬不動的, 也不想叫醒他,便往蕭缜腦袋下塞個枕頭,展開被子幫他蓋上。
忙完了,猜到他半夜肯定會起來幾次,佟穗留了櫃子上的燭燈,自己鑽進炕頭的被窩。
他第一回 起夜佟穗還想幫忙,蕭缜不用,佟穗就沒再管了,後面幾次她也隻管睡著,甚至連醒都不會醒。
直到天快亮了,蕭缜突然擠進她的被窩。
佟穗聞到了淡淡的皂角香,他親過來的時候,鬢發湿湿涼涼,顯然是清洗過了。
“不困嗎?”佟穗環著他的脖子問。
蕭缜:“困也沒多長時間可睡了,不如把欠下的補上。”
佟穗瞥眼窗外的微光,細聲道:“那你快點,別耽擱了。”
蕭缜的呼吸陡然重了起來,扯下她的手再把人翻了過去。
昨晚她幫蕭缜擦臉,今早就換成蕭缜把水盆端進來,伺候靠在炕頭的佟穗洗臉。
佟穗自己擦,蕭缜坐在旁邊幫她捏腿,特別是兩邊的膝蓋。
十九歲的姑娘,因為一場酣暢淋漓面若桃李,再難掩飾平時被粗布衣裳削減的豔色。
清泉似的眸子幽幽地瞪過來,蕭缜還笑,意味深長道:“昨日你射箭的時候,那一圈將領都盯著你看。”
佟穗:“範將軍射的時候大家也都盯著他啊,看的是箭法,又不是臉。”
蕭缜:“你怎麼知道別人看的都是你的箭?”
佟穗:“不許胡說。”
蕭缜繼續捏腿。
佟穗:“說正事,那十兩金子,怎麼藏?”
她第一次拿到這麼多金子,多到連夫妻倆的小金庫都覺得不夠隱秘安全,帶去軍營更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