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願意!願意!”
“謝蕭指揮不殺之恩!”
一陣陣雷鳴般的呼喊之後,蕭穆繼續道:“天色已晚,我們為諸位搭好了營帳,知道你們急於行軍還沒用過晚飯,我們也備好了包子與熱湯,現在請諸位排成二十隊分列於城門前的燈籠之下,吃飽喝暖便入帳休息去吧,明早全軍集結之後,我再放大家歸鄉!”
老爺子話音剛落,候在城牆上的二十個守城兵便將二十串紅燈籠放了下去,掛於垛口之上。
二十串紅紅的燈籠,象徵著一頓熱飯,隨著今晚的微風輕輕地搖晃著。
降軍裡面傳來一片哭嚎之聲。
回家,真的可以回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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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缜等人在下面維持秩序,等這一萬五降兵與定城的三千步兵吃飽喝足進帳歇下了,蕭缜等衛城軍才紛紛進了城。
佟穗一直在城門裡側守城兵休息的屋子等著,等其他人都散了,隻剩熟悉的那幾個,她才提著燈籠走了出來。
蕭缜正在聽喬長安、蕭涉互相吹牛,餘光瞥見燈籠,他微微偏頭,看清燈光下熟悉的面龐,人就定住了。
喬長安嘿嘿一笑,叫上幾個單身的兄弟們自去軍營說話。
佟貴也不想耽誤二爺與二太太團聚,可二太太是他的妹妹啊,他想妹妹!
“二哥!”
佟穗也怕多日不見的哥哥跑了,提著燈籠趕過來,暫且沒管旁邊的蕭缜,先盯著哥哥上下打量:“有沒有受傷?”
佟貴也瞧著妹妹:“沒有,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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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穗笑:“我也沒有,家裡都挺好的。”
喬長安咳了咳。
佟貴瞥眼因為他而被妹妹冷落的二爺,終於肯走了:“我還有事,你跟二爺先回家,咱們忙完再聚!”
佟穗就看著哥哥翻身上馬,跟幾個年輕兒郎說說笑笑地走了。
還望著,整個人突然被旁邊的蕭二爺凌空抱了起來,將她放到馬鞍上,他再上馬,一手撈起鬥篷兜帽蓋住她的頭,一手扯動韁繩催馬疾馳而去。
佟穗埋在他懷裡,被他與鬥篷密密實實地擋住了風。
奔跑的蹄聲在空蕩的街巷十分明顯,她卻能聽見這人強勁有力的心跳。
蕭缜殺死李鍾那一幕早在衛城軍裡傳開了,佟穗知道自己的夫君一身力氣,卻不知竟能有那麼大。
她緊緊抱住這人。
蕭缜抓住她的手分別塞回鬥篷之下:“外面冷,回家再抱。”
佟穗笑了,重新抱上去。
不冷,她現在一點都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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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蕭姑母讓燒火婆子在廚房燒了一鍋熱水,也拿著佟穗給的鑰匙提前為小兩口燒了炕。
因為不知道小兩口究竟何時歸家,蕭姑母叫燒火婆子先去睡了,她和衣躺在炕頭,隔上兩刻鍾就去廚房看看,水涼了就再添兩把火。
賀氏跟她住在一側,被蕭姑母的腳步聲弄得一陣心浮氣躁,自家男人昨晚就回城了,怎麼不回家瞧瞧呢?叫她好想。
當前院傳來動靜,蕭姑母激動地跑了出來,把二侄子一頓好抱。
蕭缜任抱,佟穗站在旁邊笑。
蕭姑母稀罕夠侄子,松開手道:“行了,回家就好,裡面炕已經燒熱了,廚房裡也有熱水,你自己提過去吧,我去睡了!”
蕭缜笑道:“還是姑母最疼我。”
說完,他捏了下一直牽著的那隻手。
被捏的佟穗:“……”
怎麼覺得這話裡有話呢?
第119章
蕭姑母回房了, 內院變得靜悄悄,隻有廚房那邊透出昏黃光亮。
佟穗對蕭缜道:“你去提水,我去收拾一下浴桶。”
浴桶不用的時候會放在後門外的屋檐下, 等到要用了, 還得舀水衝洗一下浮塵。
蕭缜手上用力, 牽著她走向廚房:“等會兒我自己弄, 你跟著我。”
佟穗隻好隨他來了廚房。
兩隻水桶已經準備好了, 佟穗站在旁邊, 看著蕭缜拿木舀從鍋裡往桶裡舀水。
灶膛裡還有零點火星, 一大鍋的熱水霧氣騰騰, 模糊了蕭缜的面容。
佟穗這才看向他身上, 有些血跡, 不多,基本都在衣擺處。
蕭缜忽然問她:“你胳膊如何?”
佟穗:“還好, 昨晚跟我娘睡的,泡的藥浴, 舅母還給我針灸了兩次, 我娘也一直在幫我捏。”
蕭缜稍稍安了心, 嶽母待她必然如姑母待他一般疼愛, 有親人陪著, 夜裡做惡夢便不會太難受。
水舀好了,蕭缜一手拎一桶,佟穗吹滅燭燈, 夫妻倆快步回了東跨院。
北地天寒,禁不住日日沐浴, 昨晚佟穗已經洗過了,今日又一直待在老爺子的書房, 分一盆熱水簡單擦一擦就先鑽進了被窩,等蕭缜整個人都坐進浴桶,她再轉個身,仰著臉與他說話。
“在同一個地方設伏兩次,如果反王足夠警覺提前發現了,那咱們五千步兵,能打贏反王大軍嗎?”
埋伏戰是勝了,其中卻有驚險之處。
蕭缜:“能,隻是傷亡會比伏擊慘烈。”
反王人多,弱在戰力與武器裝備,就像幾千隻羊遇到十幾頭的狼群,最先想的還是逃。
提到傷亡,佟穗腦袋躺正,對著窗戶道:“咱們這邊戰亡重傷共計四百餘人,九成都是守城兵,還有一些過來幫忙的百姓。”
蕭缜:“打仗便是如此,肯定要死人,多少而已,能用少量兵民的命換得全城絕大多數兵民的平安,已是你我之功,不必過於苛責自己。”
佟穗點點頭:“咱們這邊的兵出事好歹還有撫恤,反王那邊的兵死了就死了,什麼也沒有。”
蕭缜:“祖父會有安排,明早就知道了。”
他洗了很久,洗完站起來,拎起外面剩下的半小桶溫水再從上往下衝洗一遍,這才裹著巾子跨出浴桶。
擦拭完了再去倒水,很快,蕭二爺帶著一身的熱氣擠進了炕頭的被窩。
他先捏了捏佟穗的胳膊,能感受到還有些僵,沒叫疼才說明真的不是很嚴重了。
蕭缜再撈出佟穗的雙手,就著燭火細細打量。
握弓的左手掌心殘留一道紅紅的淤痕,拉弦的右手除了戴著扳指的大拇指沒有損傷,其他四根都有被弓弦勒出的小傷口。
佟穗:“沒事,祖父給我配了藥,連著塗兩天就好了。”
蕭缜再看向她的手背,有幾處破皮,都是躲避敵方箭雨時撞到城牆刮蹭到的。
蕭缜把每一處都親了親。
佟穗也在檢查他的手:“你有受傷嗎?”
蕭缜抬眸,看著她道:“有,都在身上。”
佟穗緊張地就要去看,剛掀開被子,對上一片比他的臉要白很多的胸膛,忽地反應過來,惱羞之下一拳打在他身上。
蕭缜抱著她一轉,扣住她兩條腕子道:“別動,怕碰到你手上的傷。”
佟穗的手就一直被他扣著。
直到蕭缜坐正將她撈到懷裡,再拉起被子將她裹住,佟穗才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蕭缜想的是過往戰場上的每一次衝鋒陷陣,佟穗腦海裡則接連浮現著城牆下敵兵前僕後繼的攻城。
他衝殺,她死守,寧叫玉石俱焚。
夜半,尚未習慣戰場殘酷的佟穗又被魘醒了一次,呼吸正重著,蕭缜捧起她的臉親了上來。
昨晚是母親的溫柔小調,今晚是男人的熱情似火。
佟穗分不清哪種安撫更管用,也許蕭缜那都算不上安撫,他是生生把她累睡著的。
次日,佟穗被衣衫整齊的蕭缜叫醒,窗外已經亮了。
蕭缜看著她笑:“起來吧,跟我一起去南城門,都忙完了再讓你好好睡頓懶覺。”
佟穗倒不是貪戀被窩,疑惑問:“今日還要我做什麼嗎?”
蕭缜:“老爺子要當眾犒賞衛城軍,你立的可是頭等功,十五兩銀子,不要了?”
佟穗:“……”
蕭缜展開她的衣裳:“剛給你烤過了,趁熱乎穿。”
佟穗立即坐了起來,由蕭家二爺伺候著穿好衣,熟練地疊好被子,一轉身,發現蕭缜一手一隻她的鞋。
她挪到炕沿前,蕭缜幫她穿好鞋,按住準備下炕的她道:“等著。”
他走出去,端進來一盆溫水,打湿巾子幫她擦臉擦手,邊擦邊道:“什麼時候養好傷,什麼時候再自己洗。”
佟穗笑:“那我可真像個二太太了。”
蕭缜:“你本來就是二太太。”
抹好面脂,夫妻倆一起去了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