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真愁人。
雖然祝溫書也有點不好意思,但畢竟這是連軸轉後第一時間趕來匯陽見她的人。
“過來吧。”
令琛睜著眼,眉梢抬起。
祝溫書又朝他勾勾手指。
令琛雖然不解,但還是走了過去。
兩人之間隻剩一步距離時,祝溫書突然墊腳,在他臉邊很輕很輕地啄了一下。
“晚安。”
“……”
等令琛回過神,面前的門已經關上。
許久過後,他還是沉著臉,和平時沒什麼區別,三兩步回到客廳,“咚”得一下坐到沙發上。
然後撈起祝溫書忘記帶走的圍巾,把臉埋了進去。
-
第二天清晨,祝溫書七點就被叫起床,簡單吃了個早飯後去接爺爺奶奶。
□□父的忌日是今天,他們一家人都得上山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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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開車接上爺爺奶奶,開出去沒多遠,又在百花巷那邊停下,和爺爺下車去買祭品。
車上隻剩祝溫書和媽媽奶奶,她靠著車窗昏昏欲睡,視野裡的事物都很模糊。
一旁的婆媳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了天。
“這條街是不是要拆了?”
“不知道啊,傳聞說好多年了。”
“拆了也好,這房子都破成什麼樣了,地面也破,每回經過這裡都踩一腳泥水。”
“哪兒是說拆就拆的,這裡什麼人都有,可不好說話的,什麼瘋的傻的都有,一群神經病。”
一直沒說話的祝溫書被某個詞匯抓住了思緒,突然開口道:“瘋的傻的,這邊有嗎?”
奶奶在織小玩意兒,頭都沒抬。
祝溫書等了半天,才見她扶了下老花鏡,說道:“你忘了啊?我當時還說過你呢。”
祝溫書:“啊?”
奶奶瞥她一眼,“就說你是各不長記性的,我當時還說你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也不要隨便借東西給別人,萬一被騙去賣了怎麼辦?”
奶奶這麼一說,祝溫書有點印象了。
好像是高一的暑假,她住在奶奶家,貪涼吹空調睡覺感冒了,但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便自己去附近衛生所開點藥。
看完病出來,外面下著雨,祝溫書從書包裡翻出一把傘。
正要走時,聽到旁邊有啜泣聲。
她轉身,看見一個中年男人蹲在地上哭。
在醫院這種地方看見有成年人哭,祝溫書自然聯想到了一些人間悲劇。
沒一會兒,那個男人站起來抹了一把臉,邁腿就要走進雨中。
祝溫書當時根本沒多想,隻覺得他有點可憐,便叫住了他。
男人回過頭,呆呆地看著她,臉上淌著雨水和淚水,什麼都沒說。
祝溫書說把傘借給他,他隻是愣了一下,然後就一言不發地拿走了,連句謝謝都沒說。
當時祝溫書還有點後悔,心想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而且那傘她用了好幾年,都用出感情來了,看來是沒機會要回來了。
後來祝溫書自己冒著雨回家,淋成了落湯雞,奶奶問她怎麼回事,她交代了之後,奶奶很生氣地教訓她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還說起去年這邊就有一個年輕女人因為把手機借給陌生男人用,結果就被騙去偏僻的地方搶劫,爭執間居然被誤殺了。
這件事弄得周邊人心惶惶,祝溫書也因此一陣後怕。
因為那場淋雨,她病情反復,第二天又去衛生所找醫生。
結果到的時候,護士說有個男的早上過來留了東西給她。
祝溫書跟著護士去拿,看見她的傘被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一個塑料袋裡。
幾天後,匯陽出了大太陽,她一撐開傘,一張塞在傘面內的紙條飄揚落下,祝溫書伸手接住,看見上面工工整整寫著三個字——謝謝你。
因為這張紙條,祝溫書當時根本沒覺得這個男人精神有問題。
“是他啊……”
車廂裡,祝溫書喃喃道,“我當時看著還挺正常的。”
“人家又不會把精神病人四個字寫在臉上。”奶奶至今對這事兒還耿耿於懷,“你是運氣好,要是遇到的是那個殺人犯,你……算了,懶得說你。”
祝溫書還盯著外面出神,也沒接話。
過了會兒,奶奶又說:“不過那人也是命不好,聽說他兒子出息了,都當大明星了,結果他都沒享福。”
“啊?”祝溫書忽然問,“為什麼?”
“人沒了呀。”
祝溫書耳邊嗡嗡響了一陣,神色呆滯地盯著奶奶手裡的線團。
“哎,明星呀,是不是你們班上那個?”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媽媽突然開口,“咱們匯陽就出了一個明星吧。”
“是不是啊?”
見祝溫書不說話,媽媽拍她肩膀,“問你話呢。”
祝溫書心不在焉地說,“是的吧。”
媽媽又問:“那你跟你那明星同學還有聯系嗎?關系怎麼樣啊?”
“啊?噢。”
祝溫書埋著頭,低聲說,“一般吧。”
“你跟人家是不是有過節啊?”
媽媽低下頭,看著祝溫書。
“啊?”
祝溫書眨眼,“沒啊。”
“得了吧,你是我生的,你撒謊我還看不出來?”
祝溫書:“……”
這時,祝溫書手機突然震動,進來一條新消息。
【c】:我上飛機了。
祝溫書轉身背對她媽回消息。
【祝溫書】:知道了。
想了想,她又發過去一條。
【祝溫書】:想抱抱你。
【c】:?
【祝溫書】:?
他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祝溫書看了眼四周,沒點開,轉了文字。
“祝溫書,別學我。”
【祝溫書】:我學你什麼了?
還是一條語音。
這會兒媽媽和奶奶都在忙自己的事了,應該也不會注意她。
於是祝溫書把手機放到耳邊。
“學我……”
他的聲音很小,像是不屑說出口,“撒嬌。”
第54章
十幾分鍾過去,令琛沒再收到祝溫書的回復。
他拿著手機左看看又看看,又瞥了眼一旁的令興言。
“幹嘛?”
令興言拿著兩個手機回復消息,感覺到身旁男人的目光,頭也沒抬地說。
令琛:“跟你說個事情。”
令興言:“嗯?”
令琛:“我女——”
“打住。”
令興言飛快解開安全帶,起身朝過道旁的座位走去,“曼曼,我們換個位置。”
令琛:“……”
盧曼曼朝這邊看了一眼,想拒絕,但看見令興言的臉色,她又不敢說什麼。
於是她不情不願地解開安全帶,坐到了令琛旁邊。
令琛嗤笑一聲,撇開臉。
脆弱的單身男人。
過了會兒,空姐提醒飛機即將起飛,示意大家關掉手機。
開啟飛行模式前,令琛再看了眼對話框,祝溫書還是沒回他。
說她撒個嬌,還生氣了?
說來也奇怪,本來他天不亮趕到江城國際機場,一路疲憊忙碌,感覺像幾年沒睡過覺,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但祝溫書莫名其妙來了句“想抱抱你”,四個字就像開啟了令琛身上某個按鈕,睡意頓時消散,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
明明提出需求的是她,令琛卻覺得自己被反向下蠱了一般。
像是在沙漠求生的人,極度地渴望水分一樣地想擁她入懷。
如果他此時不在飛機上,他一定立刻改籤航班,跨過八十公裡的距離去抱抱她,哪怕就一秒也好。
可惜他不僅回不了頭,未來的半個月都將在另一個城市工作。
別說抱了,連跟頭發絲兒都摸不到。
過了會兒,飛機開始滑行,盧曼曼萬般無奈地摘下耳機。
整理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側頭和令琛對視一眼,她一慌,立刻移開眼神。
可惜還是被抓了個正著。
“我有正事跟你說。”令琛淡淡道。
盧曼曼警惕地看著令琛:“什麼事?”
令琛:“跟我說說這幾天的行程安排。”
還真是正事。
盧曼曼松了口氣,拿出平板,仔仔細細地跟令琛講述接下來的事情。
聽完後,令琛點點頭:“9號晚上給我訂回江城的機票。”
“啊?”
盧曼曼立刻說:“但是11號要跟Niki碰碰編曲的。”
“我知道。”令琛說,“訂10號下午回來的機票。”
盧曼曼:“……”
她沒立刻答應,扭頭去看令興言。
“他是你老板我是你老板?”
令琛打斷她。
“噢……知道了。”
盧曼曼默默在日程上記了一筆,根本不想問為什麼,隻是她覺得時間確實有點趕,“就那一天的空闲,你要不還是在酒店休息吧。”
令琛沉沉地嘆了口氣:“你以為我不想休息嗎?”
見令琛神色嚴肅,盧曼曼突然很自責,剛剛怎麼能那麼臆測老板呢,人家是真的太忙了。
“那——”
“沒辦法。”令琛閉眼,揭下棒球帽蓋在臉上,仰頭睡覺,“女朋友太黏人了。”
盧曼曼:“……”
兩個多小時後,飛機停穩。
令琛打開手機,發現祝溫書在他起飛後幾分鍾回了消息。
【祝老師】:聽說9號有英仙座流星雨。
【祝老師】:可惜江城天氣不好,應該是看不到的。
令琛差點以為他漏掉了什麼信息,往上劃了劃,看見祝溫書那條“想抱抱你”。
這強行轉移話題的能力也是沒誰了。
但令琛強行聯想的能力也不弱。
四周的乘客都起身準備下機了,令琛還穩穩坐著,不緊不慢地回消息。
【c】:祝溫書實現願望不需要流星。
【c】:令琛隨叫隨到。
-
今年春節來得早,元旦收假後,各個班級便緊鑼密鼓地開始準備期末考試。
低年級的考試任務倒是不重,一天就搞定。
隻是低年級的老師並不輕松,從考試到出成績的那一周,祝溫書得批改試卷出成績單寫期末寄語,還要去別的學校交叉監考和批卷,感覺比平時上課還忙碌。
考完試的第二天,家委會就組織了紅色革命根據地參觀活動。
祝溫書在改卷間隙看了眼釘釘群,家長和學生簡直把這當春遊在對待,照片源源不斷地發到群裡,還帶上定制的小紅旗。
到了傍晚,還有家長專門打電話問祝溫書要不要來一起吃飯。
其實祝溫書是很樂意參加班級的集體活動的,隻是她這幾天實在太累,連令琛都說她行程比他還滿,所以此刻她已經忙完,但隻想回家裡躺著。
晚上七點,天色已經全黑。
祝溫書在回家的路上就點了外賣,真到了家裡,卻沒什麼胃口。
她把外賣擺桌上放著,坐著歇了口氣,隨後決定先去洗個澡。
天氣一冷,洗澡時間就會不知不覺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