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雙和江雲升不知道發什麼瘋,帶人包抄了永州,現在兩邊已經打起來了。如今我們沒有金銀粟,如果是這兩人強攻,琅州恐怕守不住。】
沒有同等級的人壓制,哪座城池都守不住。
自打徐家滿門被囚,徐遠思遇上王庭,草木皆兵,遇事總以最壞的角度揣測王庭的用意:【他們這是準備開戰前先奪下四州。】
溫禾安不再看書了,她才起了張紙練字,這兩天她心浮氣躁,不受控制,和羅青山口中“第二道妖化跡象出現後,神智會漸漸削減,直至完全紊亂”又對應上了。
做些清心靜氣的事會稍微好一點。
她當即撂筆,雙手撐著桌面,細細再看徐遠思發來的消息,眼睛裡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抹戾氣。
她略一闔眼,喊來了月流。
“明天這個時候,將這兩封信交到江無雙和溫流光手中。”
說是信,實則就是張紙折了兩半,上面內容是現寫的,格外潦草,字跡狂野,難以辨認,似字非字,似畫非畫,月流在一邊看,半晌,意識那是個圖騰,在千年前象徵著妖,圖騰用赤色描著一滴血,整張紙面傳遞著極為不詳的訊息。
除此之外,就是時間,地點。
溫禾安將這張紙遞過去:“給江無雙。”
王庭將妖血下給了溫流光,這事連她這個當事人都被蒙在鼓裡近百年,別人更不會知道。在他們想來,就算是有人察覺到了,也隻
會覺得是天都和溫流光出了問題,聯想不到王庭身上。
可這紙出現在江無雙手中,隻能說明一件事,送信人知道這事是王庭所為。想和江無雙見面,是捏著這個命門要談條件呢。殊不知王庭知道這件事後的第一反應隻可能是糾集最近最強的力量殺人滅口。
江無雙和江雲升一定會露面。
至於溫流光。
Advertisement
溫禾安笑了下,提筆寫:二十八日,卯正,泗水湖,圍殺溫禾安。
落筆是王庭四長老的名姓。
別的事或許騙不來溫流光,但她篤信這件事可以。
溫禾安推門往外走,走到門口時駐足看向三四步外的月流,她朝她笑起來,聲音比第一次見面時更為溫柔:“我現在要去永州,送信是你最後一個任務,結束後你不必再為我做事。”
月流第一次露出錯愕的神情。
“你修為不凡,已經可以開宗立派,若是不願,日後繼續留在琅州也行。要是日後九州亂起來,九洞十窟和巫山都不錯。”
月流意識到了什麼,她抬睫凝視著溫禾安,她們一起做了很多事,說是主僕,實則是親密無間的伙伴,她知道溫禾安是怎樣的人,不到無計可施的絕境,她不會放棄自己。
就算是那次修為全廢被押往歸墟,她也沒說過這樣的話。
月流問她:“我能幫到女郎嗎?”
溫禾安搖頭。
她又問:“女郎已經想清楚了嗎。”
“嗯。”
月流不再說什麼,她拎著把細劍,朝她略一拱手,說:“願女郎此去得償所願。”
太煽情的話不必說,眼淚對心心相惜的強者來說意味著憐憫,沒有存在的必要。
此次之後,溫禾安死了,月流自尋天地,若她還活著,她會回來。
溫禾安出門,見到了宿澄,見她兀自開了空間裂隙,他腦袋一懵,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躊躇再三,道:“女君,公子——”
“我知道。”
“我去永州。”
裂隙伴著一段衣影消失在眼前,宿澄苦著臉拿出四方鏡,看,他說什麼來的。
他留在這能頂什麼用啊!
路上,溫禾安忍不住皺眉,在聽到永州時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時近七月,秋收在即,永芮凌琅四州素有“西陵糧倉”的美譽,四州土壤肥沃,陽光充足,良田數萬頃。每年收獲囤積的稻谷供養著九州西南地域。
蘿州城城主趙巍每年都要提前預定一大筆靈石搶購糧食,這是最為重要的一件事。
江無雙這時候在永州出手,他的第八感“生機之箭”……
王庭喪心病狂,計劃屢屢被破壞,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溫禾安沒法不多想。
永州距蘿州千餘裡,自打被王庭收復,就沒有過戰亂,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安穩日子,後來巫山趁其不備,奪取三州後也沒有大的動蕩。巫山是個慢吞吞的巨物,對另外兩家來說無疑是危險的,可對尋常人來說,它較為仁厚。
今夜,久違的戰火還是燒到了永州。
江無雙和江雲升一左一右,同時出手,一柄巨劍凌空,筆直懸在城牆上,無數道亮銀色劍氣匹練環繞四周,像數萬條飄逸的布帶,抬眼望去,好似提前掛上滿城素缟。
江無雙負手立在半空中,胸前劍骨發亮,周身無數光團追捧,宛若聖人法相顯靈,他表情冷漠,聽不到下方歇斯底裡的恐懼尖叫,隻對突然出現擋住攻擊的巫山十長老說了三句話。
是說給十長老聽的,也是說給下方無數平民百姓說的。
“將人交出來。”
“永州從前是王庭的轄地,受王庭庇佑,我等非不念舊情之輩,非肆意殺戮之徒,今日不想動刀戈,傷人命。巫山先奪我州城,後辱我世族,此番巫山十五人潛入王庭內部,竊我族絕密,讓人、忍無可忍。”
劍光遙遙直指,攜滔天威勢迫近:“將先前救進去的十五人交出來,今日我不與爾等做糾纏。”
江無雙胸口堵著難以纡解的鬱氣,今年過去半年,這半年他哪哪都不順,且越來越不順。
徐家人被救走,他搶奪傳承丟盡了臉,禁術失敗,兩位老祖硬抗水鏈身體出了大岔子,巫山不知道發什麼瘋非要開戰,且安插人手進王庭,和原有的內奸裡應外合,趁王庭近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聖者身上,當真叫他們探知了一部分最終謀劃!
他們一路追殺,那十五人山窮水盡,隻剩一口氣栽倒在城關前,他一劍將落,隻想斬草除根,結果被趕來的巫山十長老阻止了。
一眨眼的功夫,那十五人就被拂進了城。
就差一點!
每次都隻差一點!那種感覺讓人五髒六腑都攪合在一起,攪得人死去活來,難以釋懷。
王庭承受不起意外了。
無論如何,今天那些人必須死,誰都別想阻攔他。
陸嶼然來了也不行。
江無雙聲音向來溫和,但被無限擴大後隻剩陰冷湿暗的殺意,三句話傳到永州無數人耳裡,像是在死亡倒計時,對巫山而言,更是一種警告。十長老一聽,臉頰就抽動了幾下,這是將巫山加起來放在“民心 ”這把火上烤呢。
他得知了陸嶼然馬上就到的消息,此時眯著眼睛也不覺得勢單力薄,愣是在江無雙和江雲升這一老一小兩隻狐狸面前挺直了腰板,連著呵笑了幾聲,聲音也旋即落到永州每個人耳裡:“什麼事情憑你王庭一張嘴說?凡事講證據,我族中長老竊你家什麼機密了,我果真是老了,竟不知道王庭能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值得我們竊取。這話叫不明所以的外人聽見,還以為帝主也給王庭留了什麼東西呢。”
同年歲的江雲升氣得笑起來。
巫山這群老鬼永遠都沉浸在帝主曾經帶來的無限榮光中,呵,話題三句不離,離了帝主活不了似的。
十長老一摸胡須,字音陡然加重:“若拿不出證據,就是你二人對我巫山長老發難,窮追不舍,末了還要顛倒黑白,信口雌黃。”
江雲升眼睛一眯,對江無雙說:“他在拖延時間,陸嶼然快到了。別和他多費口舌,動手,今日屠城也罷,那十五人絕不能留。”
他們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都知道了些什麼。
這才是最可怕的。
百年籌謀,總不能將滿盤計劃全部廢掉。
江無雙點頭,隨著一聲劍吟,他腰間長劍出鞘,於此同時,半空中的巨劍虛影重重斬下,如白龍仰首,嘶聲俯衝,帶起爆炸般的聲響。茫茫白色籠罩了一切,十長老排名還在七長老之後,七長老那日面對溫流光差點被撕碎了,現在還療著傷呢,可想而知他絕不是對手。
但他仍然衝了上去。
隻是劍光所指並不是他,長劍循著那十五人的氣息一路尾隨,炸開城門,轟殺而至。
那十五名長老全部昏死,個個身上都是洞穿的致命傷,血肉模糊,這樣的狀態,說句不誇張的,就算是救了,能不能活下來醒過來都另說。這道劍氣隻要擦著邊,他們都將生機無存。
兩道攻勢交織著斬下,江無雙和江雲升死死地盯著這一幕,眼中是如出一轍的冷漠。
就在這時。
一道空間裂隙出現。
六七月酷暑,隨著那道身影出現,天穹上飄起鵝毛大雪。
他出現時,飛雪狂舞,凜風冰封一切,令十長老難以招架的劍影嗡聲不甘震顫,最終也突兀地滯在半空中。
陸嶼然單手一握,劍身飛快被雪覆蓋,凝為冰劍,隨著他用力,寸寸縮小,寸寸碎裂,隻剩最後一段冰柱在掌中時,洶湧靈力陡然爆發,將其反震而出,筆直刺出,劃破虛空,聲音比風雪更冷淡:“滾。”
同時,純鬱的靈力從他兩片袖袍中蜿蜒淌下,罩住倒地不起,恍若死屍的十幾人,商淮見情狀如此慘烈,破天荒的沒有立刻和江無雙打嘴仗,而是眼皮跳著將人架起來送進了城主府。
羅青山再過一會就到了。